斷手在地上還抽搐了兩下子。


    堂哥看著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到毫無血色的龍麻子。


    嚇的說不出話來。


    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鬧出人命了!”


    要說他也三十多歲的人了。


    可是現在,嚇的竟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


    坐在地上,滿臉寫著無助。


    而我也很快,從那古怪莫名的興奮當中緩過神來。


    我知道一時半會兒的,龍麻子死不了。


    於是走到堂哥麵前。


    “行了,別哭了。”


    我看到了嫂子一臉驚恐。


    心中不免有些煩躁。


    說實在的,我和堂哥都是出生在農村裏麵的。


    從小見慣了殺雞殺豬殺羊。


    這種場麵也不是第一次經曆。


    但畢竟對方是個人,堂哥嚇的腿軟也能理解。


    可我不理解,為什麽他能如此失去理智。


    “嫂子,我還是闖禍了。”


    我苦笑的對嫂子說著。


    我知道,就算王sir不抓我迴牢裏。


    先前被我戳瞎了眼睛,如今又被我廢掉一條胳膊的龍麻子他爹。


    也斷然不會輕饒了我。


    我想著的是,既然沒處跑。


    那我索性也就不跑了。


    我從口袋裏。


    拿出來了菲姐給我的那筆錢。


    塞進了嫂子的懷裏。“拿著錢,跟我哥走。”


    嫂子看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要幹嘛?”


    我笑了笑:“還不知道,反正這錢我用不上,你和我哥拿著錢,趕緊走。”


    嫂子剛想說話。


    一旁的堂哥打斷。


    他哭喪著說道:“光給錢有用嗎?你闖下這麽大的禍,我和你嫂子,也都難以逃脫關係。”


    堂哥剛說完這讓人心涼的話。


    一旁的嫂子,便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我從未見過嫂子,在堂哥麵前,表現的如此硬氣。


    而恰恰這表現,是因為我。


    嫂子說道:“陸百餘,他是你弟!”


    堂哥不服氣:“我弟怎麽了!?闖下這麽大的禍,誰能給他擦屁股。”


    “那你也不能不管他。”


    嫂子說著,把錢又塞迴了我的手裏。


    “要走一起走。”


    “嫂子?!”我一下子愣住了。


    說實在的。


    剛才手起斧落的那一瞬間。


    我是理智的。


    我知道這麽做的後果。


    但我還是做了。


    也就是說,我其實一點也不後悔。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嫂子的反應,居然不是拋棄我。


    要知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更何況還是堂兄弟的關係。


    我哥第一時間想著的,是如何撇清關係。


    而嫂子居然絲毫不顧慮這些。


    “丁溝村,哦不,省城是肯定待不住了。我們往南走。”


    嫂子一反常態,表現的非常有主見的說道。


    “往南方?你當龍麻子他爹是吃素的?”


    “還是你指望,往南走那些阿sir找不到我們?”


    堂哥仍然表現的非常悲觀。


    反倒是嫂子,看著我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幾年前去了香江,我們去投奔他。”


    香江?!


    我沒有想到。


    兜兜轉轉一大圈。


    命運的風,又把我這條迷航在大海裏的孤舟,推向了我隻是在電影裏麵知道的地方。


    “對,沒錯。就去香江,現在就收拾東西。”


    嫂子變得非常有主見。


    拉著我就往屋裏走,準備收拾東西,連夜跑路。


    “造孽啊!”


    堂哥欲哭無淚。


    卻也別無選擇。


    隻能跟著我們一起離開丁溝村。


    我們先是坐大巴車,直奔省城而去。


    然後連夜坐綠鐵皮,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從我們所在的地方,前去珠三角。


    需要幾十個小時。


    一路上堂哥都是戰戰兢兢的。


    而嫂子也好不到哪裏去,上車之後就吐了好幾次。


    “嫂子,對不起啊。”


    快到長沙的時候。


    我對嫂子說道。


    嫂子卻擺了擺手。


    過了長江,一直沒怎麽睡過覺的嫂子,已經十分疲倦了。


    一路風塵仆仆,臉上滿是倦意。


    可嫂子的臉仍然是美的讓人窒息。


    嫂子苦笑一聲:“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知道嫂子是不甘心的。


    因為她和堂哥,在南方的工廠裏麵上班。


    好賴是一份穩定的收入。


    可是現在,因為我要背井離鄉,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


    過了湖南,去往兩廣。


    氣溫就已經開始迴升了。


    空氣變得潮濕。


    但因為已入深秋,這潮氣多少帶點陰冷。


    汕頭下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因為沒有大巴車去東平州,我們就隻能隨便找一處旅店湊合。


    晚上我和嫂子,還有堂哥。


    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


    堂哥睡在我和嫂子中間。


    入夜之後唿嚕聲不斷。


    並且還說夢話。


    念叨著,別打我,別打我,都怪陸文召,都怪陸文召。


    這類含糊不清,但一聽就知道,是在埋怨我的話。


    我輾轉反側睡不著。


    隻能把手揣兜裏,去不斷地摸著老莊給我的那一枚梅花牌九。


    還有就是兩個電話,一個是菲姐的,一個是那個在香江名叫肥祥的人。


    我思前想後,最終還是站起來。


    抹黑走了出去。


    在旅館樓下,想找一處電話亭打電話。


    卻恰巧看到紅藍綠三色警燈,在旅店下麵亮了起來。


    我一下子警覺的困頓倦意全無。


    心想難不成是東窗事發來抓我的?


    我謹小慎微的低著頭,從三個阿sir麵前走過去。


    鬧了半天,原來是巡邏的。


    我懸著的心放下來,找了一處還在營業的小賣鋪,撥通了菲姐的電話。


    “什麽事?”


    電話裏,傳來了菲姐清亮的聲音。


    伴隨著那好聽的聲音,還有麻將碰撞的響動。


    “我是陸文召。”


    我簡單的說道。


    對方輕笑一聲,繼續一邊洗牌一邊說道:“我知道,這個電話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大半夜的,你不會因為睡不著給我打電話,說吧,遇到什麽麻煩了。”


    我淡淡地說:“把人手弄斷了。”


    “哦,意料之中的事。”


    菲姐話裏話外十分的淡定:“打算跑路去香江?想讓我,給你找一條去香江的路?”


    “對。”


    那個年月去香江不容易。


    多半都是走水路和山路,反正我們這種,要錢沒錢的小人物。


    正規途徑根本去不了。


    而走這兩條路的,基本上也都是活不下去,想去香江闖蕩大世界,搏出個出人頭地機會的人。


    菲姐說道:“給我一個你的落腳地,明天早上,有人會帶你們上船。”


    我思前想後,沒有告訴菲姐,我們住的旅館。


    而是告訴他酒店對麵,一處包子鋪的地址。


    菲姐則爽快道:“好,明天中午十二點見。”


    “多謝。”


    我剛謝完,打算掛電話。


    結果菲姐卻笑著說:“別忘了,我們的一年之約。你最好福大命大,別死在了龍蛇混雜的香江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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