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廖的,你別太過分!”


    汪直傷勢尚未痊愈,他猛地拔刀:“給你臉,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一路急行軍,哪裏隨身攜帶黑袍?”


    陳三石客氣道:“不如進城之後,再尋黑衣來,如何?”


    “嗯,也行!”


    廖方似乎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他喝了口酒,忽地又靈光一現,指著白袍身側的白馬:“三石小兒!


    “白袍配白馬!


    “你以後既然不穿白袍,那這匹馬也是不是可以給我?!”


    “……”


    陳三石的腳步一頓,臉上沒有表情,咬字清晰地說道:“你喝醉了。”


    “喝醉?我沒醉!”


    廖方越看白馬越覺得喜歡得很,便指著白袍說道:“三石小兒!我救了你們十幾萬人的性命!你怎麽連一匹馬都舍不得給我?!”


    “呔!”


    也就在他說話的同時。


    一道身影四處張望,趁著無人注意悄摸離開隊伍,然後佝僂著身子一路登上城牆,接著都城牆上的士卒反應過來之前陡然加速,三兩個箭步就衝到“白衣謀士”的身前,一把扯住對方的衣襟,好似拎雞仔般提了起來。


    “呔!安敢當眾侮辱我家大人!”


    “老朱!”


    趙康這才注意到朱仝早就不見,他連忙製止:“他是功臣,你瘋了?!”


    “去你娘的,我管他功臣不功臣!”


    朱仝見人就罵,直接把廖方腦袋死死按在城牆上。


    “你、你是誰?!”


    受驚的廖方緩過神來,他趴在城牆上,側目去看攻擊自己的人,不禁大怒:“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廖某人馬上就是大盛朝的國公爺,你敢對我不敬,可是死罪!”


    “雜種!”


    朱仝直接抓住他的頭發:“少廢話,當著弟兄們的麵,給我家大人磕頭謝罪!”


    “快把他拿下!”


    城牆下,童曉初急忙下令。


    不論怎麽說,此人也是功臣,他們如若是對功臣不敬,以後還有何人敢來相投?


    趙康已經在狂奔不止的路上。


    他知道,這家夥恐怕不是不敬的


    這廝是真的沒有腦子。


    一直到現在,稱唿陳三石還在喊石頭,是他們拚了命的幫忙改口,才總算是變成大人。


    “誒喲喲!”


    廖方武道境界低微,哪裏承受得住如此力氣,疼得齜牙咧嘴,心裏憤怒更盛:“匹夫!你家大人也要讓我三分,你有什麽膽子這麽跟我說話?!


    “我看你幹脆也別讓我下跪了。


    “有種的,你就把我殺了?


    “你敢嗎,你敢嗎?!


    “哈哈哈……”


    “啪——”


    笑聲戛然而止。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道黑影落下,隻聽得好似西瓜爆開的“啪嘰”一聲,紅白之物四處飛濺,化作血肉之雨從城牆上落下,灑在城門外的將士鎧甲表麵。


    隻見。


    城牆高處,白袍謀士廖方……已經沒了頭顱!


    唯有一柄黑色的大錘,懸停在鮮血噴湧的斷頸前。


    朱仝赫然是一錘,直接把他的腦袋砸碎!


    全場死寂。


    “好大的膽子!”


    童曉初瞪大眼睛。


    要知道,廖方的功勞已經上呈,侯爵之位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他沒記錯的話,這糙漢好像,隻是是洪澤營裏的一個千總。


    一個千總,殺了侯爺,而且還是收複邙山的大功臣!


    這何止是自己的腦袋不想要,簡直是要帶著家眷一起死。


    但是,既然是洪澤營的人,就輪不著他來管了。


    “陳帥。”


    童曉初抱拳道:“此人該如何處置?”


    “……”


    陳三石看著無首屍體,輕輕閉上眼睛,下令道:“押下去,聽候發落。”


    “是!”


    當場,就有人上去把朱仝按住,押了下去。


    一場鬧劇宣告結束。


    大軍得以入城。


    “大人!”


    趙康等人來到中軍大帳,求情道:“童將軍他們都說朱仝是死罪,難不成真要殺他?老朱他就是沒腦子。”


    “是啊是啊。”


    熊秋安附和道:“而且我愛說實話,那廖方難道不該死麽?”


    “嘩啦!”


    大帳掀開,汪直大步流星地邁入,說道:“我剛才去廖方的住處,找到幾名女子,都是他今天早上進城之後搶來的。”


    “哦?”


    陳三石放下手裏的軍伍折子:“你確定?”


    “千真萬確!”


    汪直篤定道:“人我都帶到軍營來了,隨時都可以作證!按照咱們北涼軍的規矩,強搶民女,也是死罪!朱仝隻不過是提前行刑罷了。”


    “對對對!”


    其餘幾人連忙紛紛跟著說話。


    “好歹也是侯爺加功臣,就算殺也輪不到他來,先關著吧,等迴涼州之後再做處置。”


    陳三石此言一出。


    幾人頓時都鬆了口氣。


    “行了,都下去吧。”


    陳三石擺擺手,把他們趕出大帳。


    戰事結束。


    按照原本的安排。


    他需要在這裏等候升雲宗的人接收邙山,然後就可以迴北涼了。


    西齊和落葉穀大敗。


    南徐的靈寂洞和東慶那邊,不知道會動靜如何。


    還有京城的四師兄房青雲,應該也快迴信了。


    ……


    大慶。


    皇宮。


    清和殿,百官朝奏。


    “陛下!”


    “前方傳來戰報!”


    “陳三石於四月火燒塢城,之後三十日內大破西齊軍,斬殺仙師無數,如今西齊和落葉穀的修士,俱已經退迴到境內。”


    “兵部以為,我邊境大軍應該先撤迴境內。”


    “還請陛下聖斷。”


    奏畢。


    群臣俯首,靜靜地等待著女帝的答複。


    然而,沒有人知道。


    金橙色的幔帳後方的龍椅之上,坐著的並非女帝,而是他們的長公主“沈熙芷”。


    ‘石哥兒又贏了啊。’


    顧心蘭操控著語氣,模仿著妹妹說話的方式,姐妹兩人聲音本就相似,隻是氣場不同,刻意模仿之後幾乎一般無二。


    “退兵吧。”


    “……”


    “臣,遵旨!”


    “除此之外,老臣還有一事請奏。”


    一名緋袍武官走上前來,稟告道:“這次陳兵邊境,我們和盛朝雖然沒有大規模開戰,但是小規模的交鋒卻是日日夜夜都在發生。


    “敵我雙方互有損失。


    “值得注意的是,盛朝的那個呂籍,經常屠戮我軍,來進行血祭修煉邪法,此人如今已近乎妖人!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陛下能夠派遣幾名仙師找機會將其斬首,否則的話以後隻怕是後患無窮。”


    呂籍?


    顧心蘭在心中記下,準備迴頭告知妹妹和石哥兒,她對身邊的女官使了個眼色。


    女官心領神會,走出幔帳,代替皇帝對著百官傳達口諭道:“如果沒有其它事情表奏的話,諸位愛卿就退朝吧。”


    朝會結束。


    顧心蘭直奔禦書房而去,麵頰上浮現出憂慮之色。


    自從大盛和西齊開戰,滿天都是仙師亂飛之後,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阿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她來到禦書房外,就聽到有人在說話。


    大概是在說什麽“宗門”、“師尊”、“築基丹”之類的,顧心蘭也不甚聽得明白。


    許久之後。


    便有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修士從殿內走出,禦空而去。


    “阿姐,進來吧。”


    大慶女帝清冷的聲音響起。


    顧心蘭踏入殿內。


    幽幽熏香,金帳四懸。


    靜謐而肅穆的環境內,將近三歲的陳渡河在和一隻靈獸幼崽追逐嬉鬧。


    這靈獸通體白毛,頭上長著金角,看起來有些類犬,但奔走間又透著股雄獅般的威風凜凜,不知是從哪裏抓來的稀罕玩意兒。


    “阿妹。”


    顧心蘭率先開口道:“聽你們剛才說話,你要走啦?”


    大慶女帝寒潭般的雙眸從一人一獸的幼崽身上挪開,落在長公主的身上,輕聲詢問道:“阿姐,要不要跟我走?我答應帶上渡河。”


    顧心蘭沒有立即迴答。


    女帝便已經知道答案。


    “也罷。”


    女帝緩緩起身,拖著黑金長裙款步走動:“既然阿姐心有所屬,朕也不好再勉強,阿姐可以迴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便將你和渡河送迴大盛涼州。”


    顧心蘭眸光閃動,連忙問道:“阿妹這是不打算迴來了?”


    “築基之後,受到大道壓製,是無法蒞臨東勝神洲的。”


    女帝解釋道:“不過若是有朝一日祖脈複蘇,封印破除,我便能自由來往,這一日應該也不會太遠。”


    “好吧。”


    顧心蘭明白妹妹一心求仙問道,轉而問道:“那阿妹和我都走,大慶怎麽辦?交給我沈氏其他族人?”


    和其他王朝一樣。


    他們大慶在各個州府,也是有皇族後人的。


    “那些庸才豈能治理好大慶?”


    女帝冰冷的聲音帶著些許鄙夷:“我走之後,會隨便挑選一位沈氏族人來穩定朝局,之後由宗門擔任國師輔助朝政。


    “但是你放心。


    “我已經和他們說明,等到東勝神洲祖脈之事了結,大慶就是阿姐和渡河的,如今兇險,阿姐還是先不要留在這裏比較好。”


    “交給……”


    顧心蘭有些困惑:“宗門修士治理?”


    “嗯。”


    女帝看著遙遠的西方,淡淡道:“天下早已劇變,如今這東勝神洲的四國,除去盛朝那個老皇帝之外,都不過是天水洲宗門的傀儡罷了。”


    顧心蘭思量著:“這麽說,盛朝的老皇帝還是個有手段的?”


    “他是有手段。”


    女帝語氣加重:“就怕把手段用到阿姐一家人的身上。”


    ……


    京城!


    中覺殿。


    “捷報——”


    短短一個多月,前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每日焦頭爛額的折損戰報,變成接連不斷的捷報。


    “好啊!”


    晉王曹煥堵在心中長達一年多的鬱氣終於是盡數吐出,他總結道:“此次西征,我大盛朝廷雖然損失慘重,但總算是守住疆土,重挫西齊賊人!”


    “陳三石……”


    戶部尚書田光說道:“再立天功啊。”


    提到這裏。


    氣氛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吏部尚書尹鳴春,認真地說道:“不知道此次,該如何封賞白袍?”


    “功勞太大……”


    田光嘀咕道:“再往上,隻怕是就要國公了。”


    “諸位!”


    工部尚書嚴茂興打斷眾人,開口道:“大家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從兩年多前的狼居胥山開始,陳三石就屢次三番抗命


    “後來孫象宗去世,下旨調他入京,也是推三阻四,各種找借口。


    “這次西征,對於兵部的調令和金牌也是視若無睹,誠然他有自己的主意,但最起碼的解釋也應該有吧?


    “而且屢次三番如此,陳三石會不會習以為然,長此以往發展下去,豈不是就完全無視朝廷的調令?


    “如此以來,朝廷的威嚴何在,陛下的天威何在?”


    抗命。


    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為官中禁忌中的禁忌,對於武將來說更是如此。


    不論這個人立下多大的功勞。


    都意味著他……


    不聽話!


    一個不聽話的武將,手底下又掌握著兵馬,休說是大盛朝,縱觀數千年任何一個朝廷都覺得不允許。


    “還有。”


    兵部尚書明青鋒補充道:“前方傳來的戰報上寫的很清楚,在塢城之戰的時候,陳三石對戰武聖之上的‘鄒虎’之時,使用過法術,可以說,如今他也是仙師,但這些,陳三石從來都沒有在給朝廷的奏章裏寫明過。”


    這叫做欺上瞞下!


    最近幾年,仙人的麵紗漸漸揭開,對於大家來說不再那麽神秘,就算陳三石偶得機緣,或者是孫象宗留下來的修煉方法,他也應該主動呈給朝廷。


    如此這般隱藏,像極了有所圖謀!


    而且說嚴重了,是欺君之罪。


    “諸位。”


    晉王曹煥開口道:“陳三石畢竟是為大盛朝立下汗馬功勞,即便是有些事情處理不當,倒也不至於各位說的這麽誇張。


    “依本王來看。


    “不如先把他調入京城,然後再商議該如何封賞。”


    “他願意來嗎?”


    嚴茂興說道:“上次孫象宗去世,他就推三阻四,此次若是強行征調,他可是在邊境,手裏又有重兵啊。”


    “這樣吧。”


    晉王曹煥深思熟慮之後說道:“我先去稟明父皇,讓父皇來做決定。”


    ……


    萬壽宮。


    安詳的殿內,繚繞著古樸的音樂。


    編鍾的音色清冽而深邃,像是從遠古的歲月裏傳來,鍾聲與月光交織,仿佛整個天地間隻剩下這一片寧靜的樂章,幽幽的鍾音伴隨著月華,如流水般淌過每一寸空氣。


    “恭喜大盛皇帝陛下,大軍得勝!”


    殿後湖邊。


    涼亭之內。


    兩名修士在得到消息之後,不禁都麵露喜色。


    這兩人,法修是煉氣十四層之上,而武修則是真力境界初期。


    煉氣九層即可築基,但也有人為提升一絲一縷的築基成功率,修煉到十二層之後,還在繼續往上修煉。


    他們兩個,都是升雲宗懸賞而來的修士。


    本來是準備參戰,幫助大盛朝奪取邙山祖脈,結果姍姍來遲,但好在,邙山已經拿下,他們隻需要火速趕往助陣,接下來隻需要等候,等候祖脈複蘇,建立傳送陣法,讓上宗前來接管這一方天地。


    “朕與爾等同喜。”


    大盛皇帝絲毫沒有因為兩人是所謂的“仙師”,就展示出過多的禮遇,對待他們的態度,和普通臣子沒有區別。


    “大盛皇帝放心。”


    修士開始道:“等下一次傳送陣再開啟之時,就會有人帶著築基丹,呈給皇帝陛下,我宗絕對不會食言。”


    ““邙山祖脈雖然已經到手,但那落葉穀的賊子恐怕不會死心。”


    隆慶皇帝掃視著兩人,古井無波地說道:“朕又馬上要閉關,恐怕是不可能親自去坐鎮。”


    “這個,皇帝陛下也無需憂慮。”


    修士說道:“我宗已經雇傭一整個武道家族,不久之後就能前去邙山坐鎮,自然能夠應付落葉穀、靈寂洞的賊人。”


    “如此甚好。”


    隆慶皇帝揮動拂塵:“來人啊,帶兩位仙師下去歇息吧。”


    “是!”


    立即便有西廠太監出來,領著兩名修士離去。


    走出萬壽宮後,武修嘀咕道:“此人這麽著急要築基丹?突破之後,他豈不是就要舍棄自己辛苦維持一甲子還多的江山?”


    “非也。”


    法修搖搖頭:“據說此人有寶物,能夠抵禦天道壓製,即便是築基之後,也能夠安然無恙地留在這方天地之中。”


    “還有此等寶物?!”


    武修詫異道:“倘若他築基,豈不是在‘仙途’,登臨此方絕頂。”


    “他已經是了。”


    法修說道:“此人多年前就已經煉氣圓滿,由於拿不到築基丹,就一直疊加,法力早就深不可測,這次邙山祖脈,他因為經脈受到煞氣侵蝕才沒有親征,否則的話會容易許多。如果不是此人有兩把刷子,你以為宗門為什麽會跟他合作,而不是收服?”


    “真是想不到。”


    武修仰天道:“在這種靈氣匱乏的地方,還會有這樣一名天才。”


    也就在兩人閑聊間,一名太監攙扶著一名年邁官員,和他們擦肩而過,徑直去往萬壽宮了。


    內閣首輔嚴良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來到涼亭外,在馬紮上坐下,喘息許久之後,才發出蒼老的聲音:


    “想不到。


    “在糧草耗盡的最後關頭,陳三石竟然能夠絕地反擊,還突破到傳說中的武聖之上。”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隆慶皇帝幽幽吟誦:“何止是蠻族,就連西齊賊人,也要懼怕白袍,朕得此良將,實乃社稷之大幸。


    “兩年前才封狼居胥。


    “如今又陣斬兵仙,拿下邙山祖脈。


    “嚴良,你說說該如何封賞?”


    “臣以為。”


    內閣首輔嚴良說道:“應該重重封賞,直接封為‘魏國公’,昭告天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恩浩蕩,對白袍恩典如山。然後,就可以宣他入京,在京城當著文武百官的麵,進行正式的封賞。”


    “這件事情,就由你安排吧。”


    隆慶皇帝說完,緩緩閉上雙眼。


    嚴良立即起身告退。


    “嚴閣老。”


    黃鴻邊走邊說道:“調令下去以後,倘若陳三石還是跟上次守孝一樣,找各種理由推脫呢?如果來硬的,邊境可是還有十幾萬大軍,他暫時還是統帥。”


    “黃公公,你還是不懂人心啊,督標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擔心。”


    嚴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首先,督標軍上上下下的文官武職,都是朝廷安排的人選,就算是當初糧草耗盡,投敵的也是一小部分,絕大多數人對朝廷還是忠心耿耿的。


    “其次,才經曆過一場生死大戰,督標軍的將士們好不容易才從閻王爺手裏撿迴一條命,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背上‘反賊’的稱號,再次陷入生死博弈的局麵?


    “最後。


    “老夫把話說難聽些。


    “就連洪澤營,陳三石能不能完全掌握住,都還很難說,別忘了,楚仕雄等人都是你我二人親自精挑細選出來的。”


    “還是嚴閣老考慮的周到。”


    黃鴻問道:“那接下來具體怎麽安排。”


    “……”


    沉吟過後,明明從來沒有指揮過戰事的嚴閣老,卻是走出一步步哪怕比起兵仙韓湘都不遑多讓的棋,他不急不慢地說道:


    “沒記錯的話。


    “如今有兩批仙師在趕往邙山的路上,讓他們負責傳遞調令,就以讓陳三石養傷為借口卸下他的帥印,還是交給童曉初來掛帥。


    “然後,再派仙師去涼州,他的家眷還在涼州,不可能不聽話。


    “東慶撤軍以後,我大軍也撤迴涼州,以防萬一。


    “做好這一切後。


    “才是下聖旨,調他進京。


    “如果他還是不從。


    “就隻能來硬的。


    “也不要怕他動手,一旦殺了太多北涼軍,他也就失了人心,難以成氣候。


    “如此安排。


    “應該在幾個月之內,就能把他調到京城來。


    “一旦來到京城,有陛下親自坐鎮,他就等於是沒有爪牙的老虎,這個‘忠臣’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他沒得選。”


    “嚴閣老安排縝密。”


    黃鴻發自內心得讚歎道:“即便是棄文從武,領兵打仗,想必也是一把好手。”


    “嗬嗬,老了,馬上就要連青詞都寫不動了。”


    嚴閣老補充道:“還要,三府的事情要做幹淨。”


    “這個嚴閣老放心,咱家會辦利索的。”


    ……


    邙山。


    又是兩個月過去。


    陳三石等候調令的同時,也沒有忘記修煉。


    幾個晝夜不眠之後,他重重放下龍膽亮銀槍。


    數十日下來,他竟然是沒能再洞開下一尊景神。


    武道步入真力境界之後,修煉的難度就會再次指數性的增長,畢竟再進一步,就是相當於法修的築基境界。


    法修築基,都足夠組建一個修仙家族,確實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根據記載,哪怕是修行天賦上乘的武道修士,真力初期入中期,也需要五到十年,若是有丹藥輔助的話會快一些。


    而修煉武道的丹藥、材料等也鮮少有人售賣。


    至少,陳三石在大澤坊市沒怎麽見到。


    武道因為耗費資源、不增加壽命,沒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不要說達到一定高度之後還會斷絕前路。


    “真力境界。”


    陳三石腦海中,不禁想起在魚龍集內遇到的白家。


    白家便是武道家族。


    他們每代人都能夠有真力境界坐鎮,肯定是有獨特的辦法,例如丹藥之類。


    正好,抽個時間把對方需要的真武丹煉製出來,完成交易的同時拜訪一下。


    【功法:吞火決.煉氣三層】


    【進度:355/800】


    陳三石來到三層之後,一階下品丹藥“黃龍丸”的藥效也越來越低微,後續也該煉製中品的“清靈丹”了。


    除此之外,各項法術的修煉,他也沒有落下。


    【術法:萬劍天來.二階】


    【進度:587/2000】


    ……


    【法術:厚土決(精通)】


    【進度:218/1000】


    ……


    【技藝:射箭.圓滿(破限三階)】


    【進度:(516/2000)】


    修煉完畢。


    陳三石就在山野之間找了塊空地,拿出儲物袋,“嘩啦啦”倒出來一地的戰利品。


    戰事結束後,光是儲物袋就到手十二個之多,若是讓外人看起來,簡直比修仙界的劫修還要劫修,簡直像是修仙界的山大王。


    其中最多的都是中品法器,又以飛劍居多,各式各樣,有九成九新的,也有破破爛爛的,奇形怪狀的也不少。


    飛行法器也很多。


    陳三石挑挑揀揀,最後把一片葉形飛行法器收入到儲物袋當中,準備留到將來自己用,剩下


    的東西迴去也可以給凝香她們挑一挑。


    丹藥方麵,倒是有幾顆清靈丹,再高品階的則是沒有。


    畢竟品級越高越珍貴,修士們一般買了之後都會吃進肚子,來到東勝神洲之後又沒辦法修煉,連攜帶的必要都沒有。


    再然後。


    就是功法。


    宗門修士的功法都禁止外傳,身上也不會攜帶。


    但是散修例外。


    陳三石從在西齊先鋒軍殺死的老年修士手裏,找到兩套功法。


    一本《金元術》,可惜隻有煉氣期功法,他的火靈根提升完畢之後,早就是築基之後了,用不上。


    另一本《禦劍訣》,不管什麽靈根屬性都能夠修煉,主要適用於劍修,也沒什麽用,不過好像可以給小呆瓜。


    要說陳三石最感興趣的,還是韓湘留下來的一套符籙之術,名曰《真符典籍》,裏麵有整個一階的許多種符籙畫法,甚至還有一些材料和符筆,有時間就可以開始學習。


    技多不壓身。


    在不影響修煉進度的情況下,修仙百藝自然是學到的越多越好。


    剩下的亂七八糟,比如韓湘的棋盤、鄒虎的神威金剛環之類的。


    陳三石也都收起來,要實在用不上的話,到時候找個機會去黑市裏統統賣掉,又是一筆不小的靈石收入。


    整理完東西,也恰好天亮。


    他就準備下山迴軍營。


    也就在這個時候。


    青鳥帶著信封落手臂上,是來自京城的密信。


    陳三石緩緩打開,待到看完信紙上的內容之後,明明修煉火行唿吸法的,渾身上下卻透著股陰冷。


    這是四師兄房青雲的迴信。


    隻有短短六個字。


    “先歸家,後謀事。”


    但是沒有否定,已然說明一切。


    他在前方搏命,後方沒辦法援助便罷,居然還要插刀子,把他連同十幾萬大軍,一起坑殺在官渡!


    而目的。


    陳三石想都不想,就知道是什麽。


    築基丹!


    這些修士打生打死,不就是為築基丹嗎?


    當時的情況,眼看著官渡就要支撐不住,京城那位十有八九是擔心沒辦法從升雲宗手裏要到好處,於是就出賣掉他們,來跟落葉穀換築基丹。


    一如雲州十日!


    陳三石不得不帶著兄弟們和數萬百姓從鄱陽一路逃亡。


    他又被賣了。


    在這曹楷的眼中,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個人“內帑”,需要時候,就拿出來換取自己的修煉資源。


    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這次突破築基需要築基丹,下次再遇到瓶頸,還不一定需要什麽大藥呢!


    荒謬!


    哪怕是家裏養的一條狗,死了以後正常人也會傷心不已。


    更何況。


    他們在前方賣命!


    “轟!”


    真力翻湧。


    烈焰灼燒。


    信紙化作灰燼。


    陳三石瞳孔也泛著紅光,許久之後才熄滅,邁步下山,迴到城內。


    他估計。


    不久之後。


    自己就會被卸掉兵權,換成更多修士來接管邙山軍伍。


    而且西境糧草不足。


    陳三石在這裏,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當初如果把塢城的糧食留著,會遭到西齊大軍的瘋狂反撲,食物可比恐懼更容易引起困獸之鬥,所以才燒掉一半,來把戰損降低到最低。


    少死一個,是一個。


    最關鍵的一點。


    孫璃、陳雲溪,以及督師府上上下下將近百號人,還在涼州啊……


    師兄說的對。


    先歸家,再謀事。


    不出所料。


    陳三石才迴到軍營,就看到趙康迎上前來:“大人,又來了兩個‘仙師’,手裏還拿著兵部的調令。”


    “我知道了。”


    他坦然的進入城內。


    作為中軍大帳的宅院門前,監軍太監郭奉節早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身後還站著六名修士,俱是圓滿之境。


    其中。


    有王竣、曲元象……


    剩下四人,都是戰事結束之後才陸續趕到的。


    其中有兩個,一人超過煉氣十二層,估摸著有十四層,另一個是真力初期的武修。


    “冠軍侯陳三石聽令!”


    監軍太監郭奉節尖銳刺耳卻又格外洪亮的聲音響起:


    “冠軍侯陳三石西征首功,戰事圓滿,即刻繳納帥印,率領本部兵馬迴涼州休養,等候京城封賞,立即動身,不得延誤。”


    “臣遵命。”


    陳三石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從儲物袋中拿出帥印,遞交過去。


    郭奉節遣小太監用托盤取走帥印,然後掛著笑容說道:“陳督師還等什麽,快快收拾一下,準備動身迴涼州吧。朝廷這是知道你在塢城之戰中受傷,讓你好好休養呢。


    “而且咱家透露一句。


    “這次立下大功,陳侯爺不久之後,就要變成國公爺了。”


    “是麽?”


    陳三石淡淡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看著白袍遠去之後。


    監軍太監郭奉節朝著修士們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另外,需要兩位仙師跟著他們一起迴涼州,不知道誰願意去?”


    “那破地方?”


    曲元象喝著道友從修仙界帶來的靈酒,醉醺醺地說道:“去那幹什麽?”


    “監軍。”郭奉節迴答道。


    “啥是監軍?”曲元象問道:“是不是就是管著他們的?”


    “正是。”


    郭奉節如實說道:“監軍就算是看著他們的人,而且必要的時候可以……總之,隻有各位仙師有這個能力。陛下說了,願意監軍的仙師,賞五百塊靈石。”


    “嘿,還不少。”


    曲元象打了個酒嗝兒:“行,再過去玩玩。”


    “曲師兄。”


    王竣將其拉住,眼神示意拒絕。


    “五百塊靈石,能買不少丹藥呢,不要白不要!”


    曲元象不以為然。


    “我和他一起去吧。”


    王竣說道:“我不要靈石。”


    “仙師哪裏的話,隻要願意去的,都有靈石。”


    郭奉節安排完畢:“今夜洪澤營就要離開,那就請兩位隨陳大人一起去準備吧。”


    “曲師兄,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王竣跟在後麵:“你難道看不出來,氣氛有問題嗎?”


    “能有什麽問題?!”


    曲元象喝著酒,含糊不清地說道:“這一趟殺來殺去,最後好東西都讓姓陳那小子收進兜裏了,我還不能掙點靈石?”


    提到此事。


    他就來氣。


    當初陳三石一來掛帥,就說什麽要把他軍法處置,用他來立下馬威,簡直是欺人太甚。


    戰事結束之後。


    大部分儲物袋也都到陳三石的手裏。


    曲元象隻收集到幾個窮鬼的破爛,簡直是虧大發了。


    他恨不得找個機會偷襲,把白袍一劍刺死,然後把所有儲物袋都收走。


    隻可恨,執行宗門任務,實在是規矩太多!


    ……


    當天黃昏時分。


    陳三石就率領洪澤營的將士們,陸陸續續離開崇明府。


    “老朱,走了!”


    牢房內。


    趙康打開大門,扯著渾身纏滿拖鏈的朱仝往外走。


    “走?”


    朱仝張望道:“去哪?”


    趙康和劉金魁對視一眼,互相十分默契地唉聲歎氣起來。


    “你……”


    朱仝怔怔地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啥意思?”


    “我這裏還有壺好酒。”


    劉金魁從腰間摸出一個酒葫蘆:“快喝吧,喝完上路了。”


    “上路?”


    朱仝的神色頓時有些頹然,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沉聲道:“我知道了。”


    “唉,老朱,你實在是太衝動了!”


    趙康使勁拍打著他的肩膀,說道:“不管怎麽說,那廖方也是侯爺,連聖旨都寫好了,馬上送到地方,結果被你一個千總殺了,實在是保不住啊!”


    “可不是麽。”


    劉金魁與其一唱一和:“大人也保你來著,結果連帥印都被卸了。”


    “怨我!”


    朱仝奪過酒葫蘆,一口氣喝個幹淨:“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連累大人!”


    見他這樣,趙康忍不住調侃道:“你不怕死?”


    聞言,朱仝猛地把酒葫蘆砸在地上:“怕個屁!再給我一條命,我還是要砸碎那廝!你們就在這裏動手吧,別磨蹭了,總好過死在其他人手裏。”


    “真是個憨貨。”


    劉金魁搖搖頭:“行了,逗你的。”


    “逗我的?”


    朱仝問道:“不是要殺我?那是要去哪?”


    “仗打完了,迴家。”


    ……


    半個時辰之後。


    洪澤營將士就離開邙山,朝著涼州城開拔。


    這一戰


    洪澤營的將士戰死五千。


    但是後來攻打塢城的督標軍精銳願意留下,所以還是滿編狀態的一萬五千人。


    這一萬五千人……


    隻怕從最初開營到現在,已經換了足足一半的新麵孔。


    “狗日的,仗才打完就趕我們走,一口氣都不讓我們喘,還著急忙活地把帥印收走,這是卸磨殺驢啊!”


    汪直坐在黑風馬上,罵罵咧咧地說道:“有種的,以後打仗別用我們洪澤營。”


    “以後不會了。”


    陳三石淡淡道。


    “不會了?”汪直有些沒聽懂:“什麽意思?”


    “以後。”


    陳三石一字一頓:“沒人能再指揮我們了。”


    “……”


    汪直品味出其中的意味,神色頓時變得憤怒起來:“真是朝廷幹的?”


    在得到默認之後。


    他數次按捺住掉頭去京城方向的衝動!


    “先迴涼州吧。”陳三石說道:“然後再做打算。”


    “成。”


    汪直頷首。


    兩人商議間。


    夕陽西下的古道之上,又出現兩匹快馬。


    不是別人。


    正是在大澤坊市結下緣分的魏玄夫婦二人。


    “老魏?”


    陳三石勒馬而停:“你們不迴坊市,留在這裏做什麽?”


    “不迴去了。”


    魏玄釋然地說道:“血契任務完成,懸賞也都已經拿到,老夫我年紀大了,再迴修仙界,這輩子恐怕也沒辦法突破到真力境界之上,所以就打算留在這裏休息一陣子。我想去陳小兄弟的涼州做客,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隻是……”


    陳三石正色道:“在下直言,最近多事之秋。”


    “嘿!你這人,老夫好歹也和你算是在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去你那裏住兩天都不願意?莫非你們東勝神洲的人,都是如此摳搜?”


    魏玄根本不等對方拒絕,就和妻子一起騎著馬,和他並肩而行:“放心,我們兩個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聽到後半句話,陳三石頓時了然他的意思。


    魏玄提到過,他曾經也鎮守一方城池,說是江湖人,但也算是朝廷的領兵之人。


    今日卸帥。


    又派兩名修士監軍。


    魏玄隻怕是察覺出異常來,想要跟著一起,要是有什麽情況的話出手相助。


    好一個大俠!


    江湖中倒是真有義士。


    隻聽得魏玄繼續說道:“上次你殺了陸伯欽之後,畢竟是執法堂搶我東西,他們也怕麵子不好看,影響坊市的生意,所以就又補償給我一顆景神果。


    “拿到邙山之後,我夫人也得到一顆。


    “我二人是數十年的武聖,積澱已久,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也能突破到真力境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箭術開始修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豆漿油條熱幹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豆漿油條熱幹麵並收藏從箭術開始修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