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宮鬱蹙眉道:“他們不是最近幾日才安營紮寨的麽,剛穩定下來就撤走,難不成是我們有人提前走漏風聲?不對,事先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根本來不及。”


    “應該是童曉初有所察覺。”


    鍾無心沉聲道:“正所謂‘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這不是童姓小兒的手筆。”


    韓湘的計謀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他不惱不怒,雙目當中反而流露出一抹興奮之色:“真正的棋手,終於來了。”


    “棋手?”


    鍾無心問道:“仙師難不成是指陳三石?他來了?”


    “不可能啊。”


    宮鬱篤定地說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盛人朝廷那邊,擔心陳三石功高震主,這次根本就沒有啟用他。如今大部分北涼軍都調往東麵,陳三石和他的洪澤營,卻還是留在涼州境內。”


    “知道麽。”


    隻見韓湘遙遙望著前方火光,語氣仿佛掌控一切:“當一名強大的棋手,發現絕佳的棋局在等著自己的時候,他是無論如何都會來坐下的。尤其是當他看到,如今的位置上坐著一個庸才。”


    “仙師,陳三石不來是好事啊。”鍾無心焦急地說道,“當務之急,我們應該乘勝追擊,仙師,請你下令吧。”


    “此次。”


    韓湘雙手負後,閑庭信步地說道:“童姓小兒雖然在陳三石的提醒下幡然醒悟,及時把大部分的兵馬撤走,但是他們的糧草輜重是來不及撤走的。


    “匆忙撤退,他們必定要想辦法設伏阻擊追兵,伏擊的地點就在井陘道黃風嶺。


    “鍾無心,你率領輕騎繞到黃風嶺之後,見到火起,就從東側殺出來。


    “這之後。


    “督標軍就已經連敗兩場。


    “童曉初定然迫切渴望穩定住局勢,那麽他就會往東再退兩百裏,嚐試著進入到有護城河的‘離石府’休整,城外的守將‘嶽標’有一子,是上品木靈根,已然被我收為徒兒,‘嶽標’之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的沒有歸降於我們,是因為他覺得督標軍會贏,如今見到童曉初大敗,必定會立刻倒戈。


    “離石府進不去。


    “童曉初就隻能往旁邊的‘山花府’去。


    “但是此時,連敗三場,童姓小兒定然神誌不清。鍾無心,你隻需要率領一隊人馬抄近路,提前出現在山花府外五十裏的平原位置,高高揚起你們大徐的軍旗,他就會膽破心驚,繼續繞路逃亡。


    “一直到雲端府之後,他們等來其他援兵再加上天險才會勉強守住。


    “至此。


    “敗退千裏,損兵十萬。”


    一番話說下來。


    竟然是把接下來兩個月將要發生的事情,全部做了預測,就好像對方一定會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一般。


    “是,我這就去安排。”


    鍾無心不敢質疑,就算是質疑也沒有用,隻能一板一眼的照做。


    ……


    井陘道。


    兩天前。


    二十萬督標軍就開始撤退,如此眾多的兵馬後撤,遠遠看起來可謂是連天徹地,一眼望不到邊際。


    曲元象坐在馬背上,一邊丟掉將士找來的酒水,一邊開口罵人。


    王竣則是時不時飛上高空勘探,看看南徐有沒有派修士追過來。


    “童帥。”


    滕樂迴頭看了眼燒了兩天兩夜也沒有熄滅,且還在繼續擴散的山火,心有餘悸地說道:“幸虧你提前一日就下令撤軍。否則的話,八百裏連營二十萬大軍,隻怕是都要燒成灰燼。就是不知道,童帥為什麽忽然改變主意?”


    “這個~”


    童曉初故作鎮靜地說道:“那日夜間,本帥看著蠟燭上的火苗,忽地靈光一現,猜測到對方可能要用火攻,故此撤退。”


    “幸虧童帥反應迅速,讓那‘兵仙’的算計落空,看來所謂‘兵仙’,不過爾爾!”


    滕樂追問道:“童帥,那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


    “先往後撤,找地方休整補給。”


    童曉初下令道:“另外,本帥料定,那兵仙韓湘必定想要乘勝追擊,所以,你速派一隊人馬前往黃風嶺設伏阻擊,必定能能夠有所收獲!”


    “是!”


    滕樂領命而去。


    “……”


    童曉初悄悄在馬鬃上擦去手心的冷汗。


    那韓湘故意借助炎熱的天象,以退為進,一步步把他們勾引到夷陵地區,使其不得不在山野之間安營紮寨,然後又做出縮頭烏龜的假象,來讓他們輕敵。


    如果不是陳三石的一封信。


    他隻怕……


    已然連同二十萬大軍,盡數埋葬在夷陵!


    這指揮大兵團作戰。


    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直到此刻。


    童曉初才深深理解什麽叫做“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他身為統帥,一旦有任何行差踏錯,就是數不清的部下跟著喪命。


    這種壓力。


    如同山嶽!


    好在,躲過夷陵大火,後續總算是不會再出現大規模潰敗,他也能靜下心來,和那個兵仙韓湘好好掰一掰手腕。


    二十日後。


    京城。


    中覺殿。


    “報——”


    “急報——”


    將士慌慌張張地把情報送入殿內。


    “前線敗退!”


    “二十日前,南徐兵仙韓湘,一把烈火燒了夷陵的八百裏連營!”


    “……”


    “什麽?!”


    聽聞此言。


    兵部尚書明青先是恍然大悟,然後捶胸頓足:“糊塗!我等糊塗啊!我等距離洛州太過遙遠,以至於忽略夷陵地區氣候幹燥炎熱!依山傍野安營紮寨確實既能避暑,又能利用地勢穩固,可倘若敵軍用火攻,我大軍豈不就要化為灰飛?!好在,童曉初及時發現端倪,提前撤了出來,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監國皇子曹煥鬆了口氣:“童曉初不愧是童家的後人,用兵還是有一手的。隻是可惜,好不容易才推進到夷陵,就又要後撤,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能收複兩州。”


    “還不去請陳將軍?”


    殿內一側。


    曹芝躺在椅子上,吃著冰鎮西瓜:“現在請人,還來得及。”


    “不需要!”


    明青鋒抬手道:“童曉初能夠識破兵仙的謀略撤出夷陵,就已經說明他的才幹不遜色於兵仙,相信後續肯定可以穩住局麵。”


    “明大人說的對。”


    尹鳴春附和道:“足以證明,我大盛朝有的是青年才幹!”


    “一潰千裏,一潰千裏啊!”


    曹芝隨手把西瓜皮丟掉。


    “十二弟,你怎麽能屢次三番動搖軍心?”


    曹煥不悅道:“你要是再這般言語,皇兄我可就要生氣罰你了。”


    “得得得。”


    曹芝說道:“等著吧,夷陵之敗,隻是開始。”


    ……


    “童帥,不好了啊童帥!”


    “我等才去黃風嶺,敵軍就早有準備。”


    “我們才是被埋伏的!”


    “黃風嶺折兵八千,戰死一員玄象,兩名通脈!”


    “西齊軍另有一路人馬提前繞到井陘道的末端,馬上就要包抄過來了,咱們要是再不想辦法,就無法離開此地了。”


    “童帥,如何是好啊童帥!”


    “……”


    看著逃迴來的殘兵敗將,童曉初的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快,拿輿圖來!”


    “嘩啦!”


    兩名將士在他的麵前撐開輿圖。


    “離石府!”


    經過一番判斷之後,童曉初兩指並攏,落在輿圖上的一座城池之上:“我等舍棄大路,走小路前往離石府,離石府城牆堅固,糧草充足,又有護城河庇佑,而且夏秋幹旱,還不用擔心他們淹城,定然能夠幫助我軍穩定住局麵!”


    “童帥高見!”


    “快,開拔!”


    “通知前軍調轉方向,奔赴離石府!”


    “……”


    十五日後。


    離石府前。


    “童帥,大事不好了!”


    “離石府守將嶽標死活不肯打開城門放我等進城好了!”


    “什麽?!”


    童曉初臉色大變,親自縱馬來到前軍城門之下,拔出腰間佩劍,厲聲質問:“嶽標,你瘋了?還不趕緊打開城門!”


    “童將軍!”


    城樓之上,一名中年將領高聲迴答:“實不相瞞,嶽某人已經歸順於大徐仙師!念在往日交情的份上,一日之內,我不會和督標軍刀劍相向,但要是童將軍一天之後還沒有離開此地,那在下就不得不配合大徐,一起剿滅爾等了!”


    “你、你……”


    童曉初脖頸通紅,青筋暴起。


    他沒有料到,後方的城池竟然會倒戈投敵!


    但又無可奈何。


    如今可謂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根本不可能留下來攻打離石府。


    “山花府!”


    童曉初急中生智:“快,通知所有人,立刻去山花府!”


    山花府。


    是最後一個能夠穩住局勢的錨點!


    二十萬大軍再次改道。


    “怎麽樣?”


    童曉初詢問負責接收情報的將士:“最近督師府那邊,有沒有新的金標密信送過來?我的意思是,有的話拿給我,我親自燒掉!”


    “迴童帥的話,沒有。”


    “……”


    童曉初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壓力倍增。


    不過想想也是。


    戰局每天都在發生變化。


    遠在數千裏之外的陳三石,終究不是神算子,不可能什麽事情都未卜先知,更不可能一直給他錦囊妙計。


    不過好在。


    隻需要到了山花府,就算是西齊有再多的大軍追擊,也無可奈何!


    大軍改道。


    再次折損一萬墊後人馬。


    又二十日過去。


    督標軍終於愈來愈接近目的地。


    “報——”


    就在距離山花府僅僅剩下幾十裏地的時候,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迴到中軍:“不好了童帥!山花府,山花府也降了!”


    “不可能!”


    童曉初說道:“山花府守將跟我一樣,是當年麒麟閣十二上將之一的後人,就算是家道中落,那也是十世忠烈!他怎麽可能投敵呢?!”


    “統帥,是真的!”


    一路逃亡至今,早已經嚇破膽的斥候結結巴巴地說道:“前麵就是通往山花府的必經之路,到處都是西齊的軍旗,看不清楚具體兵馬數量,但是聲勢浩大,起碼也有五萬人以上啊!”


    “……”


    童曉初的眼角不斷抽搐著,一時間沒有說話。


    “童帥,應該是真的!”


    灰頭土臉的滕樂說道:“否則的話,西齊國大軍怎麽可能出現在前麵,他們難道就不擔心城內的守軍和咱們一起前後夾擊麽?!至於忠烈,那慶國的七世忠烈,當初還不是降了白袍?他們這些人,無非是想換取更高的地位罷了!童帥,快下令撤吧,再不撤的話,咱們就走不掉了!”


    “再撤……”


    童曉初扯過輿圖,看著他們如今的位置,重重咽了口唾沫:“再退下去,後方就沒有堅城可以守了,需要一直退到雲端府以東,也就是說……整個瓶州,都沒了!”


    他領兵兩個月,順利丟掉一州之地。


    “那也得撤啊。”滕樂說道,“否則的話,咱們還剩下的十六萬大軍,也要盡數葬送於此了!”


    “誒呀,撤!!!”


    童曉初咬牙切齒,直接把輿圖丟在地麵。


    即便如此。


    他們在撤退的途中,也還是不斷遭到伏兵。


    “不好了大帥!”


    “前麵有埋伏!”


    “大帥,損兵八千!”


    “損兵五千,大將一員!”


    “損兵兩萬!”


    “大帥,前麵的塌了!”


    “到處都是敵軍!


    “……”


    一路撤退!


    不管走到什麽地方,都會遇到埋伏。


    大盛督標軍一路損兵折將,不斷往東撤退。


    一潰,千裏!


    千裏之後。


    敗軍才得以在一處山穀休息。


    忽地。


    有風聲響起,飛鶴唳鳴。


    督標軍隻認為是追兵趕來,再度落荒而逃。


    每每路過,山野叢林,聽到“窣窣”之聲,就以為是又有埋伏。


    可謂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大帥,山花府發來急報,山花府並沒有叛國!”


    “沒有叛國?!”


    撤退途中,得到遲來的消息。


    童曉初氣得險些跌落下馬。


    “韓湘狡詐如此!”


    他隻覺得心口悶痛,鬱結難解,嘴上在罵那名仙師,但身體早就已經緊繃到極致,就連唿吸都愈發困難,眼前也陣陣發黑。


    這是威壓!


    來自兵仙的威壓!


    這一場戰役打到現在。


    童曉初感覺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變成棋盤,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操控著一切,他本來應該是坐在對麵下棋的棋手,但不知怎麽就也變成眾多棋子中的一枚。


    “童帥,你、你不要緊吧?”


    滕樂注意到他的異常,急忙上去攙扶。


    “沒事……”


    童曉初不斷深唿吸著,許久之後才恢複過來,他再開口時,說話的聲音宛若一名大病初愈的病人:“繼續撤!”


    又是十日過去。


    督標軍徹底放棄瓶州,退到嘉州的雲端府內,才總算是止住潰敗的局麵。


    至此。


    二十萬督標軍,僅僅剩下最後的一半。


    西境開戰不到半年,接連丟失三州之地。


    “快,這是我的辭呈。”


    童曉初哪裏還顧得上許多:“萬裏神鷹加急,務必用最快的速度遞交到兵部,讓兵部火速去請陳督師前來掛帥!”


    ……


    京城。


    中覺殿。


    連續二十日。


    每天都會有不同的潰敗戰報送到此地。


    “黃風嶺遭遇伏擊,我軍大敗!”


    “離石府守將叛國,我軍大敗!”


    “……”


    “怎麽搞的,這是怎麽搞的?!”


    明青鋒惱怒不已地把折子重重摔在地上:“童曉初在幹什麽?火燒夷陵之前,不是一路穩紮穩打指揮的很好嗎?怎麽忽然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斬了,應該把此人斬了!”


    “說的沒錯,必須把他斬了!”


    嚴茂興也聽得火冒三丈:“四萬!四萬啊!培養這四萬兵馬,朝廷需要花費多少年,消耗多少銀子,兩個月不到,就被他給打沒了!虧他還是麒麟閣童家的後人,我要是他,我都沒臉繼續活下去!”


    “是該斬,可是……”


    曹煥頭發都白了許多,他歎息道:“眼下的情況,斬了他,還能用誰呢?”


    “鎮南王需要麵對南徐的賊人,最近又招安了一夥土匪,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調動,實在不行,就把呂籍叫過去!?”戶部尚書說道。


    “呂籍?說到底,他不是也是督師府的人?”


    尹鳴春反駁道:“此戰還是想要以培養新人將領為主啊!”


    “許文才呢?”


    戶部尚書舉薦道:“此人智謀無雙,或許可以跟韓湘對弈。”


    “武聖之下,去送死?!”


    明青鋒搖搖頭:“許文才智謀可以,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次大戰已經牽扯上‘仙人’,要是連武聖境界都沒有,搞不好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早就跟你說了。”


    曹芝躺在涼席上,身邊是兩名扇扇子的宮女:“把陳將軍請過去吧。”


    “不行!”


    明青鋒一口迴絕,慍怒道:“難道我大盛朝,離開他陳三石,真的就不行了嗎?!再等等,再給童曉初一個機會!告訴他,務必盡快穩住局麵!”


    “唉~”


    見狀,曹芝隻是搖頭歎息,沒有再多說什麽。


    又是二十日過去。


    隨著一封封戰報陸續抵達。


    監國皇子連同內閣大臣們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難看。


    “童將軍在山花府中計,不得不撤出瓶州。”


    “一路上,不斷遭遇伏兵!”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直到十日前。”


    “童將軍才抵達雲端府一帶,穩住局麵。”


    “如今。”


    “二十萬督標軍折損過半,瓶州全境丟失!”


    “……”


    “哢嚓——”


    聽到最後一封戰報,監國皇子曹煥手裏的茶盞脫手落地,摔成數不清的瓷片,他整個人更是眼前一黑,就要往後仰倒,幸虧兩名太監及時上前將其扶住才沒有摔倒。


    內閣大臣,尤其是兵部眾人,麵如死灰。


    “廢物!”


    “童曉初這個廢物!”


    嚴茂興火冒三丈:“讓他領兵去收複洛、牧二州,結果這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非但沒有收複失地,反而又丟了一州!


    “二十萬兵馬,折損了十萬!


    “他是豬嗎?!”


    這次。


    啟用童曉初。


    他是舉薦人之一。


    遭遇如此大敗,他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


    明青鋒也經過極度的憤怒之後冷靜下來,他看著沙盤和輿圖上麵,複盤的此次戰役全過程,即便是相隔萬裏,也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韓湘。


    太可怕了!


    所有的計策。


    一環扣一環,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捫心自問。


    在前線的即便不是童曉初,而是他明青鋒,也絕對不是對手。


    最恐怖的……


    是能夠感受到韓湘的閑庭信步。


    他不僅贏了。


    而且贏得很輕鬆。


    如果拿下棋來比擬的話。


    就像是一名在整個天下都名列前茅的國手,在教導一個初學下棋的孩童,其中的差距,何止是鴻溝?簡直就是天塹!


    真不愧是……


    兵仙!


    曾經覆滅過七國的兵仙!


    這一次。


    他們大盛朝麵對的。


    是一名真正的兵仙!


    不光智謀無雙,自身的武力也極高!


    這樣的對手,何人能抵擋?!


    “不如……”


    尹鳴春開口道:“就把呂籍呂將軍、許文才,再把在京城休養身體的房將軍一起請過去,此三人合力,未嚐不是韓湘的對手。”


    “不妥。”


    明青鋒愁容滿麵:“呂籍和許文才一起調走,東邊怎麽辦?難道空著麽?”


    “快……”


    就在官員們議論紛紛的時候。


    監國皇子虛弱的聲音響起,給這場戰役統帥的人選下了定論。


    “快、快去涼州,請白袍掛帥!”


    ……


    也就在戰事進行的同時。


    陳三石也一直在乘坐大船走水路,朝著涼州返迴。


    船艙內。


    湛藍色的靈珠淩空懸浮,釋放著陣陣靈氣。


    一襲白袍,和一名穿著黃裙的少女對立盤膝而坐,各自進行著自己的修行。


    陳三石的雙手結印,手指的上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凝聚出一柄紫色的小劍,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劍的數量不斷增多,看起來也更加接近實物,直到劍鋒之上,亮起一道道銘文,麵板悄然浮現。


    【術法:萬劍天來.二階】


    【進度:0/2000】


    【效用:……,蓄劍二十】


    原本。


    他的劍氣術最多提前凝聚十劍,突破之後,直接翻倍。


    沒有片刻歇息。


    陳三石緊跟著,就又開始修煉下一項法術。


    在他的身前,懸浮著一麵汲取天地之間土元素靈氣凝聚而成的盾牌,遠遠看起來,就好像是一麵堅硬的黑色土牆。


    “哢——”


    驀地。


    土牆之上出現龜裂,裂痕迅速蔓延,很快就布滿整麵牆壁,縫隙開始迅速擴大,直到牆壁徹底分割成一個個形狀不規則的土塊,但牆壁並沒有因此而崩裂,在這些土塊縫隙之間,迸發出耀眼的金光,把它們銜接在一起。


    這麵盾牌,非但沒有因為裂痕的出現變得脆弱,反而透著股特殊的法力波動。


    【法術:厚土決(精通)】


    【進度:0/1000】


    【效用:……,反震】


    【反震:一定程度之下,反彈敵方法術】


    反震!


    隻是具體效用如何,還需要試試才知道。


    “小廢物。”


    陳三石伸手,在對麵少女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尚且處於冥想中的昭昭吃痛驚醒。


    不等她氣唿唿地開口質問,陳三石就說道:“你用你會的法術打我試試看。”


    “誒?”


    昭昭揉額頭的動作僵住,眸子明顯亮了起來:“你不還手?”


    “不還。”


    陳三石保證。


    “好啊好啊。”


    昭昭連忙站起身,動作有些生澀地施法結印,白皙靈巧的柔荑之上,緩緩凝聚出一道湛藍色的小劍,在她的身前發出清脆的嗡鳴。


    劍氣術!


    途中無聊。


    陳三石隨手教她的。


    法力波動。


    劍氣驟然暴射而出。


    在陳三石的麵前,一麵布滿金色裂痕的土牆升起。


    “嗡!”


    劍氣術撞擊在上麵之後,立馬就像是石頭砸在牆壁上般反彈迴來。


    “……”


    昭昭哪裏想得到這一幕,連忙召喚出飛劍劈去。


    兩者相撞。


    劍氣術潰散。


    但她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隻覺得臀兒都摔成七八瓣。


    “謝了。”


    “啪——”


    陳三石直接合上房門,把她關在外麵,沒有理睬對方後續的跳腳,迴到蒲團上坐下,迴憶著剛才的細節。


    反震也是有限度的。


    根據修為來決定。


    如果對方的修為高於自己,反震就無效。


    相反和同境鬥法的時候,會有不小的作用。


    兩樣法術突破之後。


    陳三石又拿出《吞火決》,他很快就通過玉簡消化完其中的內容,吃下一顆黃龍丸之後,閉目凝神,正式開始修行。


    船艙之內。


    絲絲縷縷的靈氣在靈根的牽引下,進入到他的體內,又經過周天的運轉,在經脈當中煉化,最後化作靈力儲存在丹田當中。


    與之前不同的是。


    陳三石明顯能夠感覺到,修煉的速度快了許多!


    他的五行靈根當中,金木水土都陷入到沉眠當中,隻有下品火靈根在運作。


    如果把所有的靈根,都比作樹苗,把天地靈氣,比作養分的話,原本陳三石修煉的時候,同樣份量的養分,需要同時供養五顆樹苗。


    但修煉《吞火決》之後,就隻需要供養一顆“火”樹苗,效率自然要高上不知道多少倍。


    並且。


    陳三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靈根真的在成長!


    按照這樣下去,突破煉氣初期、中期、後期時各會成長一次,不需要太過漫長的時間,他就能夠變成單靈根的天才。


    仙途有望!


    行船兩個月,單靈根吸收效率再加上黃龍丸,熟練度的提升肉眼可見。


    【功法:吞火決.煉氣兩層】


    【進度:100/500】


    【效用:暫無】


    法修提升。


    陳三石自然也不會忘記自己安身立命的武道,更多的時間,還是放在武道修行上。


    他取出景神果。


    暗紅色的果子,並非是新鮮采摘的靈果,而是已經經過特殊的處理,從外表看起來更像是果幹,放在嘴中苦澀無比。


    不過對於早就喝過各種難喝補藥的武者們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麽。


    陳三石一口將其吃下,而後手中銀光一閃,拿著龍膽亮銀槍,開始修煉真力境界的功法。


    想入真力。


    先開景神!


    景神洞開之後,才能激活肉身內的諸神!


    隨著功法的運轉。


    腹中的景神果竟然如同靈氣一般煉化,通過四肢百骸流入到經脈當中,再通過經脈周天,不斷洗練著肉身,在這個過程中,陳三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人體內的秘藏。


    那是……


    肉身諸神!


    凡胎肉體之內。


    有著一尊尊的神明!


    隻不過……


    是神明的屍體!


    死氣沉沉!


    肉身之內,空有神力,卻因為生來就在充斥著駁雜之氣的世界內,導致這些肉身神明,一出生就是“死胎”,明明存在卻又毫無作用。


    直到!


    經過經脈煉化過後的景神果,化作一場甘霖,落在死氣沉沉的肉身之內。


    久旱逢甘霖。


    於是。


    一切都有了生機。


    肉身之內,所有的“神龕”,不再是屍體,而是沉睡的神明。


    洞開景神!


    在這之後,便是習練功法,接引天地靈氣,一步步地喚醒人體諸神。


    人體內。


    三部八景二十四真!


    真力初期。


    便是要喚醒上部景神。


    “兼行形中八景神,二十四真出自然。


    “高拱無為魂魄安,清靜神見與我言。”


    船艙之內。


    陳三石手持長槍。


    日以繼夜。


    直到某一刻。


    在他的腦海當中,忽地閃過一道白衣。


    腦神!


    名覺元子,字道都,形長一寸一分,白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12/100】


    【效用:暫無】


    “唿——”


    上元八景神,洞開其一。


    隻需要再開啟剩下的七景神,就能夠正式進入到真力境界。


    不論法修還是武修,都是長路漫漫無邊,動輒需要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


    陳三石法修資質平庸,但修煉武道的速度,哪怕放在修仙界內,也已經是頂尖的存在。


    君不見。


    多少武聖踏入更高武道境界之後,徹底卡死。


    比如那大澤坊市的魏玄,年輕時和伴侶,也曾經是一方世界的天下第一俠侶,結果如今九十六歲,氣血衰敗,仍舊卡在蛻凡境界圓滿。


    也難怪。


    那些武修在見到的景神果之後,會陷入到近乎瘋狂的狀態。


    相較於法修。


    武修前期的壽元,幾乎和凡人沒有區別。


    所以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奪寶。


    “唿……”


    行船兩個月。


    陳三石就閉關了兩個月。


    他也有些悶得慌,便收起長槍,來到甲板上透透氣。


    恰逢此時。


    青鳥從東邊迴來,落在他的手臂之上。


    陳三石勾著手指輕輕逗著它的下巴,問道:“送去了?她沒理你?”


    青鳥瘋狂點頭,用翅膀指著東側,嘰嘰喳喳地鳴叫著,似乎是在告狀。


    不久之前。


    陳三石寫了一封信,讓青鳥送去東慶,想試試看能不能打聽一下如今關於靈脈的狀況,順便勸告東慶撤兵。


    打來打去。


    最後無非是死人,消耗百姓的存糧。


    陳三石從不畏戰,但也從來不想戰。


    隻有領兵之人才知道,不論是打了多大的勝仗,都會有數不清的家庭失去希望。


    可惜……


    小姨子沒有搭理他。


    如此。


    便沒辦法了。


    陳三石也隻能盼著戰事盡快平息。


    最近幾年來。


    可謂是連年戰亂不斷。


    即便是涼州的百姓都有些支撐不住征糧,更不要說其它地方。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老秦。”


    陳三石問道:“夷陵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五天前得到消息。”


    秦長旭說道:“督標軍在夷陵戰敗之後一路後撤,被那西齊兵仙韓湘,打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今,已經連整個瓶州二十八府都丟掉了,退守到嘉州才算是暫時穩住局麵,而且情況還是不樂觀,再這樣下去的話,隻怕是不出半年,嘉州也要失守。”


    “嘿~真不知道朝廷怎麽想的。”


    一名釣魚的獨臂老頭兒說道:“明擺著姓童的不是對手,寧願折損十萬兵馬,也不願意把咱們督師請過去,這兵仙啊,還是要兵聖來對付。”


    “你別說嘿老李頭兒。”


    秦長旭說道:“你信不信,等咱們迴到涼州,剛好能遇上朝廷的的聖旨,請咱們督師出馬,這一仗打完,他們就知道,大盛朝是離不開咱們督師府的。”


    “那就更完犢子了。”


    獨臂老頭兒嘟囔道:“要是咱們督師一開始就出馬,平息了這場戰亂,或許還好說,如今鬧到這個場麵,就算是督師去打了勝仗,朝廷也未必有多高興。”


    “你這話……”


    秦長旭問道:“是什麽意思?”


    “等等你就知道了。”


    ……


    東慶。


    二十餘萬慶國兵馬,陳兵邊境,和北涼軍、鎮東軍對峙。


    穿著慶國吉祥物獅子服飾的陳渡河搖搖晃晃地走到龍椅前,揚起腦袋,衝著高高在上的黑裙女子,含糊不清地說道:“姨母,飛……”


    女帝沒有理睬,腥紅蔻丹翻動著奏章。


    “飛……”


    陳渡河拽著裙角。


    “沒聽到麽?”


    女帝頭也不抬地發出冰冷聲音:“帶太子去玩,不要讓他來煩朕。”


    “師姐。”


    在她對麵,站著一名年輕的修士:“我過來是跟你聊靈脈的事情,不是來幫你帶孩子的。”


    “讓你去,你就去。”


    女帝加重語氣。


    “行……”


    修士似乎相當懼怕女子,他一把揪住陳渡河後脖頸,而後禦劍淩空而去:“臭小子,抓緊了!”


    “阿妹。”


    顧心蘭從後門來到殿內:“你們真的又要和大盛打仗?我聽說呂籍他們都到邊境了,再過一陣子,會不會把石哥兒也調過來?”


    “阿姐,你不要日日提及此事了。”


    女帝丟下奏章,不冷不淡地說道:“朕答應你,無論如何,都留他一條性命還不行麽?”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顧心蘭解釋道:“我是擔心,真要是大盛的老皇帝,真要是把石哥兒調過來,咱們大慶豈不是要損兵折將,大大損耗國力。”


    “……”


    ……


    涼州。


    督師府。


    監軍太監候保,領著一隊侍衛,急匆匆地來到督師府門前。


    “砰砰砰!”


    用門環叩響大門。


    不久之後。


    督師府的吳管家開門:“喲,候公公是幹什麽啊這麽著急?”


    “誒喲喂,我的吳大管家,你可算是開門了,急死咱家了!”


    候保心急火燎地說道:“咋樣了到底,陳督師他閉關結束沒有?”


    “沒呢。”


    吳管家說道:“我家督師還在閉關當中。”


    “那、那究竟要閉關到什麽時候,總得給個準確日子吧?”


    候保來迴踱步:“前線十萬火急,實在是不能拖下去了,吳管家你就不能去知會陳督師一聲嗎?”


    “修煉的時候豈能隨便打擾?萬一遇到督師在突破的關鍵時刻,遭到影響傷了經脈,這個責任你擔當得起嗎?”


    吳管家理直氣壯地說道:“再說,督師閉關你們是知道,當初還信誓旦旦地說盡管放心閉關,這次不需要督師府。”


    “計劃趕不上變化!”


    候保沒有耐心再耗下去,徑直就要往府裏去:“吳管家要是擔心督師發脾氣,咱家親自去說!”


    “站住!”


    吳管家卻是老臉一垮:“候公公,督師說過,誰也不見,你迴去吧!”


    情急之下。


    候保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就想要直接躍過圍牆進入督師府。


    哪曾想。


    老管家渾身罡氣爆發,抬手就是一掌,陣陣罡氣好似蛟龍出海一般轟了出去。


    “轟——”


    候公公不得不抬手格擋,從半空中跌迴到督師府門前。


    “閹人!”


    吳管家勃然大怒:“你忘了當年定下的規矩了嗎?!朝廷任何人,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得踏入督師府半步!”


    “那是和孫督師的規矩,不是和陳督師的規矩!”


    候公公瞪著眼睛:“而且,咱家隻是想進去跟陳督師說兩句話,吳管家就大打出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他心中覺得不對勁。


    這一閉關就是半年多。


    習武之人又不是修仙,偶爾露個麵還是能做到的。


    難不成。


    陳三石根本就不在府裏?


    他身為監軍,本來就有監視涼州大小官員的職責。


    “少廢話!”


    吳管家冷冷道:“今日,爾等休想踏入督師府半步!”


    “你……”


    候保剛要張嘴,就聽到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吳伯,你又和誰動手了?脾氣得改改。”


    一襲白袍的陳三石走出大門:“候公公?你們這是……”


    “陳督師?你總算是肯露麵了!”


    候公公頓時把顧慮拋到九霄雲外:“有調令,兵部調你前往嘉州掛帥,統領督標軍西征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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