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滅靈大陣順利封印煞脈。


    鄧仙師和巫神教教主,依托煞脈的防禦結界也蕩然無存。


    溫植和邵玉京的眼神,漸漸興奮起來。


    “我草你祖宗!”


    溫植咆哮著拿起雙刀瘋狂砍去。


    邵玉京的通天劍法也施展開來,霎時間劍光漫天閃爍。


    “找死!”


    血祭大陣功虧一簣。


    對於鄧仙師等人是噩耗,但同時也是生路,意味著他們可以離開此地,逃出生天。


    巫神教教主胸前的金剛杵散發煞氣。


    鄧仙師的飛劍更是一化為二,直到化作八柄飛劍在身前懸浮。


    直到……


    兩隻蒼老的大手。


    各自按在他們的肩頭上。


    鄧仙師和巫神教主頓時變作無法移動的活靶子,在雙刀和劍光之下化作屍體。


    其餘剩下的幾名巫神教徒和修士,也都是如此下場。


    “我兒啊!”


    溫植丟掉兵器,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爹為你們報仇了!”


    “……”


    邵玉京收起長劍,閉目平息心緒。


    萬丈高空之上。


    隆慶皇帝操控著滅靈大陣,把煞脈徹底毀滅又有滔天的煞氣從中噴湧而出。


    他古井無波的麵龐上出現詫異,不斷結印施法將其連連包裹,同時封死自己的竅穴,即便如此也還是有幾縷煞氣侵入體內。


    “孫象宗,你為何不告訴朕,封印煞脈會反噬自身。”


    他說著施法駕馭著,把珠子送迴到老者的手中。


    “陛下急著要,老臣也沒有說的機會。”


    孫象宗接過珠子,將沒有完成的封印進行完畢,絲絲縷縷的煞氣通過珠子鑽入到經脈之中,麵對反噬,他也眼角微跳,而後就一力全部承擔下來。


    他本就衰弱的氣息更加腐敗,但出乎意料的是,體內散發出的真力波動似乎得到增強,不斷節節攀升,瞳孔當中黑光湧動,變得如同古魔修士。


    他不疾不徐地說道:“煞脈和靈脈不同,封印煞脈,不光需要滅靈大陣,還需要以自身承載,因此老夫提前就修煉過一些魔功,不過還是要多謝陛下幫老夫分擔一二,否則的話憑借老夫的殘軀,催動滅靈大陣後,就無法承受煞氣反噬了。”


    “嗬嗬~”


    隆慶皇帝看著他身上增加的真力,眼皮難以察覺地跳動兩下,之後淡淡道:“無妨,朕也是為護佑涼州的數百萬子民。此間事了,朕就不再久留了。”


    語畢。


    他淩空而去,眨眼消失不見。


    孫象宗也快速離開此地。


    直到迴到督師府內後,他才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


    幽州。


    在各地援軍陸續抵達之後。


    戰事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


    後續就是一些收尾的活計。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一場人間大劫難莫名其妙地開始,然後又莫名其妙地結束。


    而諸多將軍們,則是在等。


    等一則北方的消息。


    血祭大陣……


    中斷的太過詭異。


    按照理論講。


    能夠做到這一點。


    除非是有人把萬裏之外的狼居胥山上的主陣眼毀掉。


    而這個人,自然隻能是陳三石。


    玄象大成,一營兵馬。


    要麵對數以十萬計的蠻族大軍,再加上數不清的武聖將領和巫神教高手,怎麽看也都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如同有些人的話一樣。


    他們更願意相信,是妖人內部自己出現問題。


    這場大戰。


    參戰的人數雖然多。


    但波及的範圍其實不是很廣。


    就比如幽州,隻影響到兩三個府城,而且持續的時間也不是很久。


    涼州說起來是大亂。


    但其實,隻是百姓們集體往城外逃竄而已,並沒有真刀真槍的廝殺過,短短幾日之後,就恢複得跟往常一樣,仿佛前些日子的見聞,不過是一場噩夢。


    呂籍等人,就在幽州的鯉城府內養傷。


    蒙廣信、榮灩秋等人也留下來處理軍伍,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的心中愈發著急。


    “海東青派去一隻又一隻,小師弟他們怎麽還沒有消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弟大概率是拚死毀掉陣眼,自己犧牲在北境了!”


    “禿驢,再胡說八道,當心老娘撕爛你的嘴!”


    榮灩秋嗬斥著就要動手:“師妹還在家裏等著呢!”


    “不必著急。”


    葉鳳修抱著劍:“此地距離蠻族大都足有萬裏,就算是海東青來迴也要飛上許多時日,再等等。”


    臥榻之上。


    呂籍吃下丹藥調息完畢,就也換上便衣跟師弟師妹們一起等候消息。


    他的神色有些複雜,看得出來是在擔憂,但具體擔憂什麽,卻是難以分辨得出。


    這一等。


    就是足足十日。


    直到十日之後。


    才終於有數隻海東青,攜帶著抄錄過相同情報,抵達大盛。


    涼州。


    王府內。


    “陳將軍,隻怕是迴不來了。”


    趙無極搖頭歎息。


    “是啊。”


    幾名老將附和道:“就算真的是陳將軍用出什麽奇謀,把狼居胥山上的主陣眼摧毀,隻怕是也沒有機會再離開了。”


    “天妒英才啊!”


    “好在血祭大陣失敗,蠻族元氣大傷,十年到二十年內都不可能再恢複過來了。”


    “是啊,這件事情如果真的不是蠻族內部出問題,而是陳將軍所為的話,那麽他當真是老天賜給我大盛的定山石啊!


    “等到消息核實之後,本王自會奏請父王,為陳將軍封侯,加封諡號,福蔭後代。


    “還有我十二弟……”


    六皇子曹煥坐在太師椅上,有些黯然神傷:“本王曾經在西華宮內住了將近二十年,連個鬼都不上門,隻有他時不時翻牆偷溜進去,陪我下棋,給我送些吃的,再講一講外麵的事情。


    “此次北伐,本王是想著讓他在軍中好好曆練曆練。


    “不曾想,弄成這般結果。”


    “吱呀——”


    忽地。


    一架輪椅推到門前,房青雲清亮的聲音響起:“我說殿下,還有諸位將軍,你們的定論是不是下的太早了些?”


    他舉起手裏的一張信紙。


    “陳將軍沒有死,洪澤營也沒有全軍覆沒,這是他們剛剛送迴來的消息,至於內容如何,我想還是殿下和諸位自己,親自看看吧。”


    “陳將軍沒死?”


    “洪澤營還在?”


    “這麽說,陣眼真是陳將軍摧毀的?”


    “不可能!”


    “怎麽做到的?!”


    “快,殿下,快看看!”


    幾乎所有人同時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清楚情報當中的內容。


    見狀。


    曹煥幹脆一揮手,讓一個小太監念誦。


    “洪澤營戰報。


    “洪澤營於四十日前,由虎丘山北上,隨後在瑪瑙河……”


    戰事結束。


    自然要把整場戰役從頭到尾詳細匯報一遍,弄清楚所有的傷亡、損失,以及詳細記錄每一個將領,每一個士卒的功勳。


    瑪瑙河之前。


    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忽然間畫風一轉。


    就到了蠻族大都!


    狼居胥山下,洪澤營一萬三千將士,列陣,朝著十萬蠻族大軍衝鋒。


    洪澤營主將陳三石,為大軍開路。


    一人斬敵過萬。


    斬首蠻族武聖五名。


    接著一槍殺死巫神教大祭司,摧毀主陣眼。


    宇文、拓跋、慕容、段氏。


    蠻族四部。


    俯首稱臣。


    飲馬冰河,封狼居胥,禪於蠻都。


    之後。


    蠻族所有幸存下來的兵馬主動撤到陰山以北。


    自此以後,漠南無王庭!


    當一樁樁,一件件,在小太監顫抖的聲音中,斷斷續續地念出來以後。


    整個王府。


    陷入死寂。


    於無聲中,聽驚雷!


    ……


    幽州。


    幾乎是同一時間,留在幽州的眾人也都接到來自漠北的情報。


    當他們聽到其中的內容後。


    無一不是陷入到長時間的沉默當中。


    “師弟武聖了?!”


    “不對不對,就算是武聖,也不可能殺死五名武聖吧!”


    “斬殺萬人而不力竭,師弟是妖怪轉世?!”


    “阿彌陀佛,貧僧準是造下的殺孽太多,入了夢魘,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但很快。


    他們的情緒就從震撼轉化為驚喜。


    “好啊,敢情真是師弟救了咱們!”


    “這下子,可真是立下潑天的功勞!”


    “不行,迴頭我得去好好問問,師弟是怎麽做到的。”


    “總歸是好事!”


    “……”


    “唔……”


    角落中,坐在凳子上聽消息的呂籍,隻覺得胸口一熱,心血上湧,喉嚨中當即充滿血腥味道。


    “大師兄!”


    三師兄聶遠同樣負傷,不過多是外傷,渾身纏滿繃帶,但卻不影響自由行動,他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之後,立即上來攙扶:“你不要緊吧。”


    “無礙……”


    呂籍抬起手,示意他不必擔憂,但話還沒說話,就劇烈咳嗽著噴出一口鮮血:“先扶我迴房間休息吧。”


    途中。


    聶遠臉色陰晴不定,最後苦笑著說道:“這一戰之後,隻怕小師弟,就要成為整個北涼軍中威望最重的人了,僅次於一手打造八大營的師父。”


    “嗯,咳咳咳……”


    呂籍拳頭放在嘴前,努力控製著唿吸:“師弟,你說為什麽?我拚死一搏,最後功虧一簣,他卻能一往無前,名揚天下?”


    “大師兄,你先不要想這些了。”


    聶遠安撫道:“你先歇著,先把傷養好再說吧。此次你不論怎麽說,也是按照聖旨的旨意領著我們一路打通幽州,最後也成功打開了生門,就算最後沒有成功,也算是立功。”


    ……


    督師府。


    “我就知道是三石成了,他們還不信!”


    孫不器看著王府送來的消息,激動不已:“雲溪丫頭,還是你感覺的對!”


    “二娘親,你別難過了,師爺他會沒事的。”


    陳雲溪拉著對方的手。


    “嗯,我不難過。”


    ……


    京城。


    王府。


    秦王和齊王觥籌交錯。


    “血祭大陣成了!”


    “父皇、六哥,都離我等而去!”


    “朝中的老臣不久前,已經開始商議儲君的事情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四哥,提前恭賀你啊。”


    “……”


    “兩位殿下,小的……”


    “滾出去,沒看到本王喝得正高興呢嗎?”


    “殿下,不是,是陛下傳令朝會,眼瞅著天就要亮了,兩位殿下也該準備準備了。”


    “什麽?父皇迴來了?!”


    血祭大陣持續將近兩個月。


    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


    京城之內更是曾經一度陷入到混亂當中。


    畢竟皇帝、兩位皇子,再加上老督師都在涼州,真要是出什麽事情,隻怕亂局沒有兩年都難以平息。


    但也就在這一天,他們忽然間得到消息。


    涼州之危,解除了。


    不僅如此,皇帝陛下也早早迴歸,宣布照常朝會。


    清和殿內。


    文武百官齊聚一堂。


    隆慶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處理著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所有政務,一直從卯時進行到下午申時才結束,然後又交代了不少關於後續朝政處理的事情。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要一股腦兒地處理掉所有政務,然後當甩手掌櫃一樣。


    交代完最後一樁消息後。


    隆慶皇帝才幽幽開口:“北境的戰事如何了?”


    新任兵部尚書明青鋒迴答道:“涼州、幽州俱已安定,兩個月內一切亂象就會平息,還請陛下放心。”


    “朕。”


    隆慶皇帝頓了下:“是在問你們蠻族本部的動向。”


    蠻族本部!


    是了,直到今日,京城對於涼州之危是如何解決還沒有一個定論。


    他們隻知道幽州得勝。


    但是刨開幽州,蠻族本部零零散散加起來,尚且有將近二十萬的兵力蟄伏未動。


    按照常理來說。


    前方遭遇如此大敗。


    蠻族本部怎麽也該有所行動才是。


    偏偏目前為止。


    大漠一片死寂,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就好像……


    大漠上的蠻子,全都在一夜之內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光是蠻子。


    他們大盛還有一支軍隊北上消失之後,至今沒有消息。


    洪澤營,陳三石!


    因此,他們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陛下。”


    明青鋒說道:“微臣會密切注意蠻族後續動向的,有任何情況都會立即稟告陛下。”


    “罷了。”


    隆慶皇帝揮動衣袖:“退朝吧。”


    “退……”


    旁邊太監已經扯開嗓門,就在喊到一半的時候。


    宮殿外麵。


    忽然響起更加嘹亮的聲音,打斷了他。


    “八千裏神鷹急報!”


    “八千裏神鷹急報!”


    “捷報——”


    “天大的捷報——”


    “……”


    通過層層傳遞。


    最終一路從皇宮外麵來到清和殿,再交到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的手中。


    所謂的捷報。


    並不是單獨的一封信,而是匣子堆疊的數封信。


    前麵幾封。


    竟然……


    是來自慕容、段氏等蠻族四部的,歸順信!


    而且都是各個大汗親筆所寫,配有大印,言辭懇切,誠意十足。


    “定是陛下此番禦駕親征,嚇破蠻人的膽子!”


    “四部歸順之後,短期內北境必定再也沒有戰事!”


    “此乃陛下君威震懾蠻人!”


    嚴茂興帶頭喊道:“陛下修道四十年,此次親征北境,一出手就震驚天下,蠻人見識到萬壽帝君的仙威,豈能不俯首稱臣?!”


    事實也的確如此。


    皇帝陛下修道不知道有多少年。


    文武百官以前,隻知道耗費錢財銀兩無數,即便是對大盛再忠心耿耿的人,心裏也會嘀咕一句,這是在虛耗國庫,浪費國力。


    可在涼州……


    皇帝陛下一襲道袍,一劍斬妖人,是天下人眼前所見。


    至此。


    文武百官才恍然大悟。


    陛下的修仙,真的成了!


    他們的陛下,真的是仙人!


    “陛下真龍之體,不顧自身安危出手斬殺妖人!”


    “蠻人肝膽俱裂也是正常的事情。”


    “對對對,李大人說的對。”


    “……”


    文武百官誇讚之詞,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絕。


    “行了。”


    直到隆慶皇帝麵無表情地打斷。


    他的內心沒有波動,反而覺得這些歸降信十分古怪,沉聲道:“黃鴻,繼續念!”


    果然。


    這些信越往後念,就越不對勁。


    一開始,隻是提到陳將軍。


    但到後來。


    陳將軍的字眼越來越多。


    諸如“神勇無敵”“冠絕天下”“武道之聖”等等詞匯出現的絡繹不絕。


    再往後,陳將軍出現的頻率,甚至超過大盛皇帝陛下……


    歸順信不是戰報,基本上不會提到此次的戰事。


    但也能聽出來其中的固定。


    “這、這這……”


    “難道說……”


    嚴茂興分析道:“這次涼州之危,真的是陳將軍北上之後,一路殺到狼居胥山,毀掉了主陣眼?”


    “怎麽可能?”


    “……”


    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陳三石不過玄象大將,洪澤營也隻有一萬多人。


    而蠻族在大漠中,零零散散加起來足有二十餘萬的兵力。


    就算是來得及調度到狼居胥山的,也有十萬以上,武聖的數量更是不用說。


    紙麵上看,就算是能打到狼居胥山,也無異於羊入虎口。


    “念。”


    隆慶皇帝加重語氣。


    黃鴻這才拿出匣子內的最後一封信。


    那是……


    北涼軍洪澤營的,戰報!


    “隆慶七十四年,臘月十八日。”


    “陳三石率領洪澤營全體將士抵達蠻族大都。”


    “一萬三千洪澤營將士列陣之後,和十一萬兩千蠻族四部聯軍,在山腳下交戰。”


    “兩軍陣前,陳三石先斬武聖慕容華拓。”


    “後,又在四名武聖的圍殺之下,擊殺武聖宇文汝耔。”


    “大挫敵軍士氣後,陳三石身先士卒,率領洪澤營將士衝鋒,一路殺至狼居胥山山巔,過程中,陳三石一人斬殺敵軍逾萬人。


    “之後,又接連鎮殺拓跋君峰、古溫畢勒格、段奎三名武聖,以及巫神教大祭司,順利摧毀血祭大陣主陣眼。”


    “……”


    “……”


    “此戰,斬殺蠻族聯軍八萬有餘,洪澤營將士總共陣亡七千三百六十一人,傷兩千二百一十九人……”


    “……”


    “臘月二十四日。”


    “陳三石率領洪澤營全體將士,在狼居胥山上祭天,之後在蠻族大都舉行禪禮,蠻族四部大汗宣布歸順我大盛。”


    戰報很詳細。


    但聽到最後。


    文武百官隻從當中提煉出來三個詞語。


    飲馬冰河!


    封狼居胥!


    禪於蠻都!


    這三個詞語,日後將會變作成語!


    這三個成語,哪一個單獨拿出來,也都是天大的奇功。


    可它們……


    融合在一起了!


    以至於請和殿內,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戰報的結果如果屬實,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


    陳三石僅僅憑借著一營兵馬,就把困擾中原四國數百年的蠻人問題,幾乎解決!


    累積損失將近十名武聖!


    蠻族如今活著的,就算是有,恐怕也隻剩下最後的一兩名。


    還有損失的二十萬兵馬!


    算下來。


    沒有五十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恢複得過來!


    五十年以內,北境都不會再有戰事!


    此等功勞……


    哪怕是當初太祖曹燮立國之後,親自冊封的十二名上將,也沒有過如此巨大的功勞。


    也就是說。


    年僅二十一歲的陳三石的功勳,超過了大盛朝立國以來的任何一人!


    配享太廟!


    足以配享太廟!


    武廟十哲,當有他一襲之地!


    活著的……


    武廟十哲,兵家之聖!


    經過長達盞茶時間的沉寂之後,才陸陸續續有人迴過神來,仍舊在不停地倒抽冷氣,沉浸在震撼當中。


    直到最後。


    也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


    更多的是竊竊私語。


    “這陳將軍,才二十一歲吧?”


    “二十一歲,就到達如此成就。”


    “實乃我輩武將之楷模!”


    “如此大的功勞,封侯是肯定的。”


    “單純按照功勞來說,其實國公都沒問題……”


    “但就是問題所在。”


    “真要是封了國公,他才二十一歲,以後還有的是機會立功封賞,再往上……”


    “豈不是要異姓王了?”


    “我大盛朝自從立國以後,都還沒有過異姓王吧?”


    “這是以後的事情。”


    “……”


    龍椅之上。


    隆慶皇帝的麵容上看不出神色,瞳孔變得愈發幽深。


    “恭喜陛下!”


    群臣這時候才說道。


    “蠻族心腹大患已除!”


    “之後北境將再無戰事!”


    “北境百姓幸甚之至,我大盛朝幸甚之至!”


    “大盛朝必將千秋萬代!”


    “……”


    “嚴良。”


    隆慶皇帝的龍音響起,終止群臣的話:“最近幾天,你和內閣好好商議一下,該怎麽封賞陳三石,然後遞到萬壽宮去。”


    “老臣,遵命!”


    嚴良躬身領命。


    隆慶皇帝起身離去。


    他來到屏風後,立即往嘴裏塞了幾顆丹藥。


    煞氣入體!


    還好,數量不多。


    但隻怕是也要休養一些時日。


    “陛下?”


    黃鴻急忙上前,但被示意停下。


    “幾十年了。”


    隆慶皇帝就地坐在蒲團上調息:“朕的老弟兄孫象宗,馬上就要去了,一百年的壽元,也算是喜喪,朕也算是對得起他。”


    “這是自然。”


    黃鴻附和道:“孫督師有功於社稷,有功於大盛,但同時,也數次對陛下不敬,還記得隆慶五十七年,他在皇宮外捅死了當時的兵部尚書。


    “像這樣的罪過,他可沒少犯下。


    “每一樣,都是死罪。


    “能容他到現在,完全是陛下寬宏大量,又念及往日舊情,陛下,自然對得起他,也對得起每一個朝臣。”


    “是啊,北境的麻煩沒了。”


    隆慶皇帝閉目道:“新的麻煩又出來了,孫象宗,到死都在騙朕。”


    “陛下是指?”


    黃鴻隱隱有了猜測,但他不敢再打擾,緩緩退下。


    與此同時。


    屏風前的太監也高聲道:“退朝——”


    ……


    大慶。


    皇宮。


    禦書房。


    “阿妹?”


    顧心蘭日日都守在後門處,終於見到一襲黑金衣裙的女帝禦劍歸來。


    她焦急地咬著嘴唇:“怎麽樣了?咋不見石哥兒?”


    “他在陰山。”


    大慶女帝行走之間,清風拂麵而過,那一柄飛劍也迅速縮小,直到化作袖珍之物後消失不見。


    “陰山?”


    顧心蘭很快想起這個地方。


    作為一個將軍夫人,她的家中就掛著輿圖,就算是不刻意去研究,也多多少少會看上幾眼,自然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呀。”


    顧心蘭擔憂道:“那不是蠻人的京城麽?石哥兒他這次不是就一萬多人,怎麽都打到那裏去了……”


    “阿姐竟然還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人。”


    大慶女帝稱讚道:“看來阿姐對政務的處理是愈發熟練了。”


    盛朝的戰事鬧得如此之大。


    即便是有延遲性。


    慶國這邊也是會多多少少得到一些情報的。


    “歸荑,你有沒有幫石哥兒?”


    顧心蘭問道:“他一個人,別再出什麽事兒。”


    “朕憑什麽幫他?”


    女帝來到殿內,就看見趴在鹿皮毯子上學走路的嬰孩。


    “姨、姨木~”


    嬰孩含糊不清地喊著。


    “你這凡夫俗子,整日就知道傻樂。”


    女帝直接將其掠過,朝著書案走去。


    “歸荑?!”


    顧心蘭有些生氣地說道:“若是陰山的危險你實在處理不了,阿姐自然也不會逼著你去冒險,畢竟那是阿姐的男人,不是你的,可我分明看到涼州方向的紅光消失,說明大危已解,你要是這都見死不救,說明你真是修仙修得六親不認了。”


    “阿姐,你、你竟然因為他責怪朕?”


    女帝麵頰變得更加冰冷:“你放心吧,他沒死。”


    “當真?”


    顧心蘭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著急,連忙上去拉住妹妹的手:“歸荑,阿姐是真的擔心你,這次見麵以後,總覺得你怪怪的,害怕有一天,你連姐姐都不認了。”


    “阿姐,我輩修士要封心紅塵,否則將來在突破之時,是有可能會入心魔的,這些跟你說,你也不懂。”


    女帝握著姐姐的纖手:“那個陳三石,你也不必擔心,他立了大功,是不會死在大漠裏的,就算要死,也是死在北涼。”


    “立功,還要死?”


    顧心蘭有些沒想明白:“這是哪門子道理?”


    “功高震主。”


    女帝不急不慢地講道:“盛國老皇帝生性多疑度量狹隘,是容不下封疆大吏有真才實幹,還擁有民心的,好不容易盼死孫象宗,又來了一個孫象宗的弟子,他能睡得著覺嗎?”


    “盛國的皇帝,真有這麽壞心眼?”


    顧心蘭對於詳細事情並不知情:“那怎麽辦呀?”


    “簡單。”


    女帝平靜地說道:“你寫信把他喊來大慶,當我大慶的駙馬,既能一家團圓,又能享榮華富貴,豈不是一舉多得?”


    “隻怕石哥兒,是不會願意的……”


    ……


    大漠。


    蠻族大都。


    “大人!”


    “弟兄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拔迴涼州。”


    “你們先出發吧。”


    陳三石吩咐一句後,迴過頭看著麵前的兩人。


    宇文大汗宇文景濂,和九皇子宇文信。


    經過陳三石的安排後。


    扶持了宇文部落,幫他們占據新的地盤。


    然後,又讓宇文大汗退位,讓九皇子宇文信上位大汗,順便還處理掉了幾個對他不滿的兄弟和叔叔。


    “好好幹。”


    陳三石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迴來找我報仇。”


    “好,你等著!”


    九皇子宇文信信誓旦旦地說道:“十、二十年內,我就殺迴北涼找你!”


    陳三石沒有再理睬,走出大都城之後,騎上白鵠馬,幾個唿吸之後就消失在漠南的盡頭。


    “唉……”


    宇文景濂眼看著白衣走遠,才長出一口氣,終於敢顫顫巍巍地坐下。


    這一次。


    他們所有部落的損失,都太慘重了。


    “父親!”


    九皇子宇文信安慰道:“你不必難過,我說到做到,二十年內,必定率領天族勇士,殺迴北涼,生擒白袍!”


    “不可,萬萬不可啊!”


    宇文景濂聞言駭然失色:“我兒,如今我宇文部得到不錯的利益,你又坐上大汗的位置,這輩子隻需要安安靜靜地享樂就好,千萬不要想著去打北涼,否則的話,我宇文一族隻怕是連現在的地位都保不住啊!”


    “父親,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承認,我現在是還不夠強。”


    宇文信反問道:“但是難道,我就沒有厚積薄發,大器晚成的可能性嗎?”


    “絕無此種可能!”


    宇文景濂脫口而出。


    ……


    離開蠻族大都之後。


    洪澤營一路急行軍南下,朝著北涼返迴。


    同袍的屍體太多。


    實在是不可能全部帶迴去。


    但他們沿途若是遇到,都會在陳將軍親自帶領下,就近找個不錯的地方掩埋立碑,而且每一個人,都有名有姓。


    返迴的途中,大漠之上紛紛揚揚地飄起雪花。


    不過這雪,是自然的。


    途中。


    他們路過瑪瑙河。


    “迴頭,可以專門調個幾千人來此地駐守。”


    汪直看著遼闊的草原:“這一帶牧草極其肥沃,就連蠻族都有相當一部分戰馬出自這裏,咱們北涼以後,也不會缺馬了。”


    “是啊,都是弟兄們換來的。”


    陳三石說道:“加快速度吧,過年是趕不上了,看看能不能趕上元宵節。”


    ……


    二十五日後。


    涼州城門。


    數以十萬計的百姓在城外迎接。


    他們都已經得知。


    這次涼州的妖魔。


    全都是那位陳三石,陳將軍率領著洪澤營趕走的!


    是陳將軍和洪澤營,救了他們,救了涼州上上下下幾百萬人!


    猶如他們的,神明!


    “我沒記錯的話,這位陳將軍,是孫督師的關門弟子吧?”


    “對,錯不了,就不到三年前收的。”


    “咳咳~”


    一名耄耋老人拄著拐杖:“老朽年輕的時候,就是孫督師在北邊打了幾場大仗,換來北涼二十多年的安寧,如今,又是孫督師的弟子救了我們,真是一脈傳承啊!”


    “聽說孫督年歲已高,這次出征都沒有隨軍,你們說,他的衣缽將來是不是就由陳將軍來繼承?”


    “那還用說嗎?”


    “咦,但是孫督師不是還有個大弟子,那位呂將軍麽,雖然在北涼的時間不久,但我可沒少聽說書先生講他的故事。”


    “那也比不上陳將軍啊。”


    “陳將軍打的仗,哪一次不是驚天動地?”


    “對對對。”


    “而且孫督師一看也沒有要傳衣缽給大弟子的意思,否則的話非要收這個關門弟子做什麽?”


    “說得有理。”


    “不管怎麽說,我覺得陳將軍留下來當督師最好。”


    “是啊。”


    “陳將軍當年還幹過攜民渡江的事情,將來有朝一日要是涼州再遭難,他肯定也不會棄我們於不顧。”


    “說得對,說得對!”


    “……”


    “迴來了,大家夥快看!”


    萬眾矚目之下。


    荒野官道上。


    揚起漫天灰塵。


    他們腳下的土地開始顫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盛的旗幟,然後便是鎏金的“陳”字將旗。


    白袍白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鄉親們!”


    “陳將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呐!”


    “我們可得好好感謝!”


    “……”


    不用他說,百姓們也早就準備好各式各樣的東西,齊齊跪倒在地。


    “陳將軍在上!”


    “請受我等一拜!”


    “……”


    不遠處。


    騎在千尋身上的陳三石看見這一幕後,不得不下馬徒步:“諸位鄉親,職責所在,陳某人自己家眷也在城內,自當竭盡全力,不至於如此的。”


    “將軍這是哪裏的話。”


    “您這是天大的功德。”


    “如果可以的話,都應該給陳將軍建座功德廟。”


    “……”


    “這話可說不得。”


    陳三石連忙說道:“陳某哪裏消受得起?”


    “恩人!”


    “陳將軍和部下,都是我們的恩人!”


    “嘿,老張你是才搬到涼州來的,你兒子不就在洪澤營嗎?”


    洪澤營許多將士都是從京城或者其他地方調來的,入駐以後,家眷也都會陸陸續續遷徙過來,一起在涼州城內住下。


    “可不是嘛,當時我還說呢,不好好待在京城,跑來這荒山野嶺,結果想不到,立了這麽大的功勞。”


    “這次肯定要升官發財了吧。”


    “同喜同喜。”


    “咦,老張,你兒子幫我挑過水,我認識他,怎麽沒見著他人?”


    “咯噔~”


    老頭心間一沉,本就跪倒的他,徹底癱倒在地上。


    百姓們的氣氛。


    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陣亡七千將士,按照五口之家來算的話,就是三萬餘家眷。


    這三萬餘人的天,還是塌了。


    “諸位鄉親們,都起來吧。”


    陳三石一個一個地扶了半天,才終於帶動人們主動起身。


    他看著用呆滯目光望著自己的男女老少們,最終開口道:“你們家裏的兒子、丈夫,跟著我打仗沒能迴來,是我陳三石無能。


    “但是,他們的死,將會換來涼州乃至整個北境長達數十年的安寧!”


    “我向你們保證,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會報給朝廷,朝廷是不會虧待你們的!


    “我陳三石,也不會忘記你們。”


    安撫過陣亡將士家眷之後。


    其餘的百姓們又簇擁著上來送東西,雞蛋、白麵、青菜、條件好的甚至還有鹹鴨蛋,臘肉。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


    趙康十分苦惱地說道:“按照軍紀,督師是不讓咱們收百姓的東西的,說這樣容易造成吃拿卡要,可他們非要給,擋都擋不住。”


    “王力。”


    陳三石喚來部下:“你帶著人,收東西的時候記一下姓名,收的東西價值多少,迴頭就換成同等價值的米麵糧食。”


    “好,我知道了。”


    王力抱拳離去。


    進城的路。


    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完。


    蘭姐兒不在,孫璃也不能見麵。


    這次來接他的。


    隻有孫不器和陳雲溪。


    “爹爹。”


    陳雲溪拿著一串糖葫蘆:“溪溪寫字換錢,給你買的。”


    “喲,你才幾歲就能掙錢了。”


    陳三石把她抱上馬背:“不過,你怎麽想著買糖葫蘆?”


    “上次爹爹不是挺愛吃的嗎?”


    陳雲溪認真地說道。


    “是,我挺愛吃的。”


    陳三石吃著糖葫蘆,看著身邊的孫不器:“怎麽,有話要說?”


    “是我爹。”


    孫不器說道:“我爹說你迴來以後,立即去府裏見他。”


    師父……


    陳三石微微頷首。


    是該先去看看他老人家。


    “好,我知道了。”


    陳三石應了一聲,就快馬前往督師府。


    在後山的湖邊涼亭內,見到在釣魚的孫象宗。


    出乎意料的是。


    這次老人家身邊的魚簍裏,裝的滿滿當當都是魚。


    他正把一條大鯰魚從魚鉤上取下來,心情頗為不錯:“嘿,老夫臨了臨了,總算是神功大成了!”


    “師父。”


    陳三石來到身邊,抱拳道:“弟子迴來了。”


    “幹得不錯,這次,連我都沒想到。”


    孫象宗話鋒一轉:“不過老夫叫你來,不是要誇你的,是想問問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打算?”


    陳三石問道:“師父,你是指……”


    “你有兩條路。”


    孫象宗重新拋竿,說道:“第一,就是帶著你師姐他們離開這裏,找個地方隱居起來,老夫在外麵有些朋友能幫你安置好,但你小子如今也算是聲名在外,能藏多久,難說。


    “這第二呢,就是繼續留在涼州,領你的兵,練你的武,後麵免不了要遇到更多的麻煩事。


    “老夫就帶你去見一些人。


    “你,選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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