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路上一言不發的常遠舟,諸葛邪忍不住低聲問:“常兄,我是不是給你們闖禍了?”


    常遠舟勉強一笑:“救人沒什麽不對,隻是……”


    諸葛邪麵露狡黠,稍縱即逝:“隻是,有時候救人也是害人,是吧,常兄?”


    常遠舟悶聲道:“或許吧。”


    馬車駛入一片茂密的樹林中,諸葛邪原以為九夏部族的都城,會建在一個平坦開闊的地方,沒想到卻是在古老林地裏。


    古老的森林讓人感覺神秘莫測,無形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隱藏在四周深處,卻又難尋蹤跡。


    這股力量不似靈力那般涓涓成流,它在虛無縹緲之間又顯得自然而然。


    不愧是悠久古老的部族,傳承下來的底蘊非是一朝一夕能夠徹底理解。


    穿過層層密林,很快,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石砌的古城佇立在常遠舟等人前方,如同天然形成,自古便有,在這密林之中沒有絲毫突兀之感。


    城牆上爬滿各種各樣的藤蔓,有的環繞攀貼於石磚上,有的直直垂下,將這座古城裝飾得富有生機,極具美感。


    隱隱約約能夠瞧見城中有很多木屋,也有一些是石頭所砌,一眼看去,隻像一個小村落。再往遠處,是一座高聳的白石砌築的塔樓,讓人猜測那應該就是九夏部族的權力中心。


    “真是一個世外桃源!”車中的楚晴探出頭,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感歎。


    生活在這樣一個地方,一定非常舒坦,同時也未免有些寂寞,或許隻有九夏部族的人才能適應。


    馬車在城門口處停下,城門兩側有許多哨兵和護衛,他們身上的衣著裝扮像是普通獵人,跟福祥鎮出現的九夏部族軍士,有明顯差別。


    他們不似正規士兵,不過他們身上卻有靈力,可見比起正規士兵,他們的地位更高,而且更厲害。


    一個守城門的護衛將常遠舟等人的馬車攔住,語氣不善地質問道:“什麽人,竟敢亂闖豐茂城!”


    這些年,少有人敢接近豐茂城,就連這片森林的外圍,人們也是輕易不會踏足。一來九夏部族自古都不歡迎外人,二來近年間九夏部族內部狀況不斷,因此防範更嚴。


    可是今日,破天荒地出現幾個不速之客,他們看起來不像本地人,甚至不像是九夏部族的族人。


    常遠舟跳下馬車,走近那護衛。護衛謹慎地盯著常遠舟,靈力已是運轉,隨時準備著對敵。


    來到跟前,常遠舟麵色平靜,從懷中掏出信物,呈現給拿護衛看。


    護衛認真端詳常遠舟手中的那塊腰牌,確認沒有看錯之後,臉色瞬間大變,由原來的兇狠嚴厲,轉為恭敬卑微。


    “原來是貴客,請!”護衛當即讓開去路,退到一旁。其他的護衛和哨兵亦是如此,鄭重行禮,然後目送馬車進城。


    “你給他們看的是什麽東西?”諸葛邪很是好奇,忍不住問常遠舟。


    “我朋友的一件隨身之物。”常遠舟迴答,似乎頗有顧忌,並不想說太多。


    諸葛邪何其精明,怎會猜想不到常遠舟的這位朋友絕不簡單,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一件隨身之物就能令守城的士兵降尊臨卑,這人極有可能位居九夏部族的權力中心,而且是極為上層的關鍵人物。


    甚至,是最高決策者。


    路上,諸葛邪觀察城中情況,寧靜、安逸、幽暗卻又生機勃勃。走在這座城的街道上,跟走在森林裏沒什麽兩樣。


    不一會兒,馬車再次停下,諸葛邪抬頭一看,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一座比較新的府邸前,隻見大門上掛著一麵牌匾,上邊龍飛鳳舞地寫著五個大字。


    諸葛邪不識字,但其餘三人都認得,那牌匾上的五個字,乃是“夜大將軍府”。


    “常兄,想不到你的朋友,竟然也是一位將軍。”諸葛邪笑著對常遠舟說。他已是向紫竹問得府邸之名,既感到驚訝,又頗為欣喜。


    對於他來說,能夠結交一位將軍,那是千載難逢的大好事,難說會撈到什麽意料之外的好處。


    常遠舟仍是一副略帶憂慮的神情,淡淡地說:“能夠成為朋友,是何身份並不重要,她是將軍也好,是平民也好,在我心中的分量始終如一。”


    諸葛邪聳了聳肩,心想:這天底下的人,在乞丐和皇帝之間選一個做朋友,誰會選擇乞丐?


    也許,當真有人會選擇乞丐,但諸葛邪此刻斷然不可能想到那個人是誰。


    在常遠舟等人趕到將軍府之前,這將軍府早已不平靜。


    夜驕陽,九夏部族中手攬軍權的兩大人物之一,另一位便是龐春龐大將軍。


    傳聞當中,夜驕陽和龐春並不對付。他們二人平分整個部族的軍權,相互製衡,因此即便有心扳倒對方,也奈何不得。


    所謂的傳聞,是否真實,鮮有人知,不過人們心目中的這兩位水火不容的將軍,倒稀鬆平常地在府中廳堂會麵。


    “聽說你最近很忙。”龐春放下手中茶杯,看向夜驕陽,“所以,要見你一麵還真不容易。”


    夜驕陽麵色平靜,淡淡地迴應:“我要見你的時候,又何嚐容易。不知你突然造訪,有何貴幹?”


    龐春直插主題:“福祥鎮發生的事,是怎麽迴事?”


    夜驕陽詫異道:“你的人做出來的事情,你卻來問我是怎麽迴事,不覺奇怪嗎?”


    龐春正色道:“章餘胡作非為,我自然會處置。但是,經過田海一番調查,我得知是有外人插手,殺死了那些士兵。”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這些外人,都是修行者,而且修為不低,你不該解釋點什麽嗎?”


    “你認為我該解釋什麽?”夜驕陽不屑道,“我不覺得這件事跟我有牽連。”


    龐春輕笑,言道:“我也就是隨便問問,順便問一下,你有沒有請外麵的朋友來家裏做客?”


    夜驕陽神色一凝,隨即又施展開,秋水無波。她一轉話題,頗有些慍怒地質問龐春:“福祥鎮一事,你不覺你自己本身就做得很過分?”


    “過分?”龐春順著夜驕陽的話,故作驚訝地迴應,“這從何說起?那你教教我,我該怎麽做。”


    夜驕陽沉默了下來,久久未答。


    龐春接著說:“難道說,你認為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比全族的人性命還重要?”


    夜驕陽道:“我從未這麽認為。”


    龐春冷冷一笑:“千百年來,我族受汙濁之氣所迫,族人生來短命,我族的疆域之內,更是妖獸奇出,橫行肆虐。若不尋求拯救之法,就這般聽之任之,我族遲早會滅亡。”


    “再者,神州風雲欲起,等到大浪撲來之時,我族這般脆弱的境況,豈能挺得過去。”


    夜驕陽也是冷冷一笑:“所以你就以此為借口,大施暴政,弄得民不聊生?”


    “長痛不如短痛,一代人的悲慘換來萬世的希望,有何不妥?”龐春不以為然,“你也知單憑我族之力量,根本無法繼續長存,更不可能在即將到來的巨大漩渦中,獨善其身。”


    “我欲需求外人相助,而你卻堅持要親近妖類,以至於弄得朝野不和,派係爭鬥,使本就風雨飄搖的社稷,變得更加岌岌可危。”


    夜驕陽沉聲道:“你既欲需求外人相助,何以要對本族之人如此苛刻?我與你僅是政見不合,但最終的目標,仍是一致。”


    龐春點頭道:“就因為我們的最終目標一致,我才會及時跟你詳談。靠人也好,靠妖也罷,都是為了九夏部族。夜驕陽,你要知道人和妖都一樣,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要想外邊的人出力相幫,磨嘴皮子根本無濟於事,他們需要利益,但這利益從哪來?若明目張膽地貼出告示,叫所有的族人節衣縮食,將財富貢獻出來,然後拿去賄賂外人,可行嗎?”


    “你一直在著手拉攏妖類,那你又是如何跟他們打交道的呢?和我比起來,你是否更高明一些?”


    龐春的話似乎觸動到夜驕陽的心坎,她輕歎道:“不可否認,你的做法確有可取之處,但太過於極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傷害到本族之人,如若不然,那我們的努力又有何意義。”


    “你以為我願意這麽做麽,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章餘之流,不過是替罪羔羊,事成之後,便是宰殺之時。”


    夜驕陽沉默許久,語氣恢複平淡,說道:“但願你能成功,那些冤死的亡魂,才能輕饒於你。”


    “我不在乎。”龐春目光迥然,“我若在乎,早就撒手不管。”


    夜驕陽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沉吟道:“你先前說,福祥鎮一事,是外來的修行者所為,你懷疑……”


    “我沒有任何懷疑。”龐春打斷夜驕陽的話,“我隻是來跟你通通氣,僅此而已。你的事,我不想也沒資格過問。在我心裏,也希望你能成功。”


    話題談到此處,廳外遠遠地傳來腳步聲,一般人根本無法聽得見。但夜驕陽和龐春都是同時起身,一齊看向外邊。


    龐春道:“看來你有事情要處理,我不宜逗留,告辭。”


    說完身影一閃,飛出廳堂,瞬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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