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覆蓋大地。


    雪地上,一個瘦小的身影拚命地奔跑,冰雪沒過他的膝蓋,每一步前進都極為艱難,但他仍是堅持不懈。


    稍慢一些,或許他將粉身碎骨,再無活路。


    背上的一大袋東西,沉甸甸地壓著,幾近將他壓到雪中。走到這一步,實非他所願。


    張振海千算萬算,最後還是落到最淒慘的境地。不過,他心中卻沒有後悔,畢竟眼下他所獲的金銀珠寶,比該分得的那些,還多出一倍。


    原本想除掉諸葛邪,然後將洞窟中所有的財物分得一半,不料諸葛邪有妖法護身,匕首無法將他捅傷,隻能作罷。


    好在諸葛邪未能驚醒,張振海心知以諸葛邪的精明,事後定然會查個水落石出,而且他心狠手辣,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因此,張振海唯有退而求其次,拋下淩兵那個冤大頭,帶上事先整理好的財物,及時脫身。


    他順利地離開洞窟,奔下山,慌不擇路地逃跑。金銀珠寶太重,他跑不快,不過有淩兵在轉移諸葛邪的視線,他的時間倒還算充足。


    最快,也要一個時辰,諸葛邪才會驚覺,才會追擊上來。


    張振海也不知在這一個時辰中,他能跑多遠,去到什麽地方,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啪啦!


    他的腳踩到雪中的一根枯朽樹枝,身體一下不穩,當即摔倒在雪地上。冰冷的雪與他相貼,凍得他全身發顫。


    還未爬起身,他的手卻率先伸手落在旁邊的大袋子,那裏邊全是金銀珠寶,他下半生享用不盡。


    可是,當他的手剛剛觸及袋子,卻猛然瞧見袋子邊,立著一條人腿。


    他慌忙抬頭,見得跟前不知什麽時候已是站著兩個中年男人,負手而立,仙風道骨。他驚駭萬分,先前分明不見這附近有人,也沒聽到什麽人走過來。


    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出現的?


    “老徐,你看這人是不是劫匪之一?”一個中年男人開口道。


    另一個叫老徐的中年男人迴應:“我們剛到這裏不久,還不清楚情況,但方圓幾百裏少有人出沒,他既在這裏,略顯古怪。老陳,你看看他袋中是何物。”


    叫老陳的手指輕彈,隻見微光一閃,張振海的那個大袋子當即被打開,露出一堆光彩耀眼的金銀珠寶。


    兩人相視而笑,不用多言,便知所料不錯。


    “先把他帶迴去,慢慢審問清楚。”


    “對,先不要打草驚蛇,摸清情況再行動也不遲……”


    張振海做夢都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能夠禦空而行,當然,不是他自己主動飛,而是被別人提著飛。


    雖然感覺妙不可言,但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可不是蕭破穹和淩兵那等木楞腦瓜,之前聽了這兩人的對話,他早就明白是怎麽迴事。


    這兩人,定是暮雪國派來的修行高手,之所以來這裏,是為了解決劫取車隊一事。張振海心裏清楚,他們不僅要救人,還要將所有的強盜一網打盡,包括諸葛邪。


    他已叛逃出強盜窩,但他參與過劫取車隊的行動,現在落在這些暮雪國的人手中,想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真是禍不單行。


    兩個修行之人提著張振海,飛了沒多久,便在一處偏僻的小鎮落下。偏僻的小鎮,卻有許多軍士,儼然已成為一個軍營。


    將張振海交於幾個軍士負責看押,兩個修行之人便帶著那一大袋金銀珠寶,走進一間翻新得豪華無比的宅院中。


    一個衣衫華貴、佩飾精美的青年正在宅院中逗鳥,見了進來的二人,不由得微微一笑,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妖異,既覺溫和近人,又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喲,兩位高人迴來啦。”


    兩個修行之人當即行禮,言道:“見過殿下。”


    “徐茂,陳升高,你們二人乃是修行者,怎的也這般介意世俗禮儀?”青年的聲音輕柔,若非見他一副男人模樣,定會以為說話之人乃是女子。


    “我等食暮雪國之俸祿,為暮雪國效力,當盡心盡責。”徐茂認真說,“君臣之間,該有的禮儀,還是不能少。”


    青年轉過身,微微擺手:“徐茂,你這話有歧義。所謂君臣之間,乃是你和我父皇,你我之間,稱不了君臣。”


    徐茂正色道:“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殿下乃暮雪國唯一的皇子,這皇位不是殿下的,還能是誰?”


    青年笑道:“我白浩然雖是暮雪國唯一的皇子,卻不是暮雪國唯一的皇位繼承人。別忘了,還有我那個美若天仙的妹妹,她可比我深受父皇喜愛。”


    陳升高道:“靜月公主此番遠嫁荒海國,本是件一石二鳥的大好事,既能與荒海國聯姻交好,又能解決殿下的後顧之憂,不料卻在途中鬧出這麽一夥劫匪來。把事情給攪和了。”


    “是啊,這幫膽大包天的劫匪,真是把我氣得半死。”白浩然歎息道,“此番前來,我可要好好會一會他們。你們二人是否尋到什麽線索了?”


    徐茂迴答:“我們四下探尋,並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不過卻逮住了一個人。”


    “什麽人?”


    “我想應是那幫劫匪當中的一員。”徐茂說,“他隨身攜帶金銀珠寶,看似在逃命,可能是因為分贓不均,跟同夥鬧了矛盾。”


    白浩然輕笑:“他是修行者嗎?”


    “不是,隻是普通凡人。”


    白浩然若有所思:“隻是普通凡人?這麽說那幫劫匪也不全都是修行者了?”


    陳升高言道:“殿下,不管他們是否皆為修行者,也不管他們當中有多少人是修行者,這一次定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老陳,你也別肆意在殿下麵前誇口。”徐茂說,“那夥劫匪當中,肯定有至少一位厲害人物,他能將護送車隊的三個融匯境中期的高手擊斃,神通可見一斑。”


    白浩然依舊是一副帶著微笑的麵容:“徐茂說的有理,我的那三位得力手下,死得可真是冤。”


    陳升高想了想,說道:“既然我們已將一個匪徒逮住,那便盡快審問,那夥劫匪的底細如何,自然一清二楚。”


    白浩然點頭:“問吧,盡量問得詳細些,也好讓我們做出周密部署。”


    “殿下,您不親自去聽一聽麽?”徐茂試探性地問。


    白浩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徐茂,忽而大笑,言道:“徐茂啊徐茂,你是怕那匪徒說出什麽不堪入耳的話來,讓你不好轉達,因此才叫我一同去聽吧?”


    徐茂賠笑道:“殿下英明。不是我徐茂有意揣測,實在是人心難料,試想靜月公主和霍虹將軍這等美貌女子,落入那些十惡不赦的劫匪手中,已有一個多月之久,其間會發生什麽事,難以想象。”


    “對對對。”陳升高跟著說,“這些事情我們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還請殿下親自去監聽。”


    白浩然笑而不語,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擔憂的神色,倒顯得開心。


    張振海被幾個軍士帶到豪華的宅院中,進入正廳,他當即被壓跪在地,不敢抬頭。正廳首座,是一個金袍青年,聽得邊上之人介紹他的身份,張振海被嚇得半死,全身癱軟。


    若不是有軍士扶著,張振海已是匍匐在地。他麵無血色,全身發抖,滿腦子空白。


    邊上之人問話,問什麽,他便答什麽,縱使心裏有小九九,此刻也不敢動什麽念頭。


    “你剛才說,你們那幫人當中,隻有一個是修行者?”金袍青年終於首次開口問話,他便是暮雪國的皇子,白浩然。


    張振海滿頭大汗:“是的,是的,隻有那一個家夥會妖法,是他逼迫我們劫車隊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白浩然不由得看向徐茂和陳升高,徐茂和陳升高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此刻他們三人的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一個人,能夠將三個融匯境中期的修行高手擊斃,那麽他的修為豈非在登封境,甚至更高?


    徐茂和陳升高都是暗暗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而白浩然仍麵掛笑容,誰也不知他在想著什麽。


    過得片,白浩然繼續問張振海:“你說那個人叫諸葛邪?”


    “沒錯,就叫諸葛邪。”張振海極為肯定地迴答。


    白浩然再次看向徐茂和陳升高,徐茂和陳升高都是默不作聲地輕輕搖頭。諸葛邪,這個名字從未聽說過,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


    “他殺了人,劫了車,還做了什麽?”白浩然接著問。


    “沒做什麽了。”張振海急忙答道,“迴到洞裏,將俘虜關押起來後,我們便分贓。”


    “你們抓了多少人,都是些什麽人?”


    “六個老頭,自稱是貴國的大臣。還有七個女的,其中五個是侍女,一個是叫霍虹的女將軍,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是什麽人?”邊上的徐茂喝道。


    張振海趕緊說:“據說是貴國的公主,叫靜月公主。”


    白浩然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張振海所說的這些人,他知道他們都是誰,也不關心他們都是誰。當張振海提到靜月公主時,他的嘴角微微彎起。


    “他們現在都還活著?”他問。


    張振海迴答:“活著,都活著,一點事都沒有。”


    “一點事都沒有?”白浩然笑道,“難道在你們那裏,他們還被奉為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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