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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的東宮寂靜無聲,一排排的紅燈籠透出的光交相輝映,波斯進貢的紅毯沿著漢白玉石階,從宮門外一直鋪至大殿中央。東宮氤氳在一團紅光之中。


    數十對雕有龍風的喜燭搖曳著燭光,映著殿內床榻上端坐的新娘。


    桌上的紅燭忽地自燈芯裏爆出幾朵火花,畢畢剝剝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分外撩人。


    一旁的小丫鬟樂了,“這燈花爆得甚是時候,可不正辦喜事兒嗎?”


    唐若翎躲在紅蓋頭下,也甜蜜地笑了。


    今夜,她就要嫁給自己真心相愛之人,她盼了整整五年,終於盼到了這一刻。


    吱呀。


    門被推開了。


    小丫鬟麵露疑惑,來人揮手示意,小丫鬟不疑有他,默默退去。


    唐若翎雙手攪弄著手絹,心怦怦跳,心中既甜蜜又緊張。


    紅色的蓋頭被輕輕撩起。


    唐若翎羞澀地抬頭,卻愣住了。


    這是她最熟悉的麵孔,卻是此時最不該出現的人。


    “月兒,你怎麽……來了?”


    “我來告訴你一件喜事。”方映月明眸皓齒,笑得很好看,“我就要嫁給自己最愛的人了,特意來告訴你。”


    唐若翎這才注意到她也穿著喜服,本就玉頰櫻唇,秀眉端鼻,鳳冠霞帔更是襯得她美豔動人。方映月是她最好的姐妹,她能找到良人唐若翎自然為她高興,但她在這樣的時刻說出來……


    唐若翎看著她的笑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不為我感到高興嗎?”蘇映月仍在笑,說出來的話卻令人駭然,“不過你確實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的夫君也是你最愛的人。”


    唐若翎一臉驚詫:“月兒……你……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要嫁的人,是蕭雲廷。”蘇映月笑靨如花,“今晚梁國的太子妃,是我蘇映月。”


    唐若翎愣愣地看著昔日的好姐妹,強作鎮定,這才發現大殿外的陰影中,站著一個身影。


    長身玉立,一雙清冷的眼,正是蕭雲廷。


    她將目光移向他,聲音顫抖:“雲廷,月兒說的是真的嗎?”


    蕭雲廷沉默片刻,道:“是。”


    唐若翎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下你信了吧。”蘇映月笑道。


    唐若翎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跌跌撞撞地走到蕭雲廷麵前,拉了拉他的衣角,笑得有些勉強:“雲廷,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蕭雲廷看著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從不騙你。”他輕輕拂開她的手,卻被她一把抓住。


    唐若翎還在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說要娶我,要一生一世對我好,也是沒騙我嗎?”


    蕭雲廷皺眉,用力甩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唐若翎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看著昔日愛人的背影,心如死灰。


    夜色中傳來他毫無溫度的話:“你好自為之吧。”


    “唐若翎,看慣了你一臉純良無害的幸福樣子,你現在絕望的表情真是格外讓我暢快呢。”蘇映月蹲在唐若翎麵前,笑意盈盈。


    唐若翎抬頭,對上她的眼睛:“為什麽?我一直把你當做我最好的姐妹。”


    “姐妹?哈哈……”蘇映月大笑出聲,“明明是我先認識他,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姐妹?你有當我是姐妹嗎?”


    唐若翎震驚地看著她,似乎想辯解什麽,還未開口臉上便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蘇映月一臉厭惡:“我最討厭你這種無辜的表情。”


    她突然又笑了:“好在,我以後再也不用看到你這幅樣子了。”


    “來人,把這個罪婦押入天牢。”兩個粗壯的男子應聲而到,架起唐若翎。


    唐若翎像一灘爛泥,任他們處置。


    “唐若翎,你不用怕,唐家滿門會在黃泉路上等你。”蘇映月的聲音竟十分溫柔。


    那攤爛泥似的身體像是被雷劈中,忽然掙紮起來,猛地向蘇映月撲去。


    她差一點就成功了,卻又被硬生生地扯迴來。


    她已說不出話,嘴裏隻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


    聲音劃破了東宮的寂靜。


    “唐家大逆不道,意欲篡位謀權,天地同誅,滅九族,滿門抄斬,念及罪婦唐氏與太子舊恩,特賜白綾一匹。”


    天牢內。


    “爹、娘,若翎對不住你們,是我有眼無珠,愛錯了人,害了全家。若有來世,我一定為你們報仇。”


    唐若翎掛上白綾。


    她的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從前的記憶一幕幕浮現。


    她出身尊貴,父親是有著赫赫軍功的鎮遠大將軍,母親是先皇後的親侄女,從小受盡寵愛,衣食無憂。


    十三歲那年,她隨父母進宮覲見,玩耍時不慎撞上了四皇子蕭雲廷。


    “你沒事吧?”蕭雲廷問她。


    唐若翎抬頭。


    一襲白衣,長身玉立,一雙清冷的眼。他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微苦的味道。


    唐若翎覺得心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月兒,你消息靈,你知道四皇子有什麽愛好嗎?”唐若翎一出宮便直奔蘇府。


    蘇映月麵色微紅:“嗯,我知道,他是已故沈妃之子,後過繼給陳貴妃,天性與世無爭,又因陳貴妃是醫藥世家出身,便隨了貴妃,尤其喜愛鑽研醫書。”


    “是嗎?”唐若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想來那股淡淡的微苦便是藥香了,“他確實與旁人不同。”


    從那以後,唐若翎便時常纏著娘親帶她進宮。


    她尋了珍貴的醫書和藥材與他分享,日子長了,兩人漸漸熟稔。


    十四歲。


    她聽到他親口說:“若翎,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彼時她的父親在邊境為皇帝抵禦匈奴進犯,立下汗馬功勞。一時間封賞無數,風光無限。


    一日,李尚書登門,為李家公子求親。


    父親雖以她年幼之由婉拒,唐若翎卻慌了神。


    她將此事告知於他。


    “若翎,我也很想向父皇求親,將你賜婚與我。”蕭雲廷言語猶豫,“可是我不受父皇喜愛,你父親又是熾手可熱的鎮遠大將軍,隻怕朝中求親之人甚多,父皇不會應允。”


    “除非……”


    “除非什麽?”唐若翎緊張地追問。


    “除非我能成為太子。”蕭雲廷目光灼灼,“那時我若再求父皇娶你,父皇定不會反對。”


    唐若翎愣了愣,問道:“你想當皇帝?”


    蕭雲廷將她輕輕摟入懷中;“我隻想與你長相廝守,但在這深宮之中,隻有成為最強的人,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翎,無論我是怎樣的身份,我最愛的人,隻有你。”他的眼神真誠而溫柔。


    “好,我幫你。”


    她有這個資格說這句話,也有這個能力說這句話,因為她的父親手握重兵,得到鎮遠將軍的支持,無疑是爭奪太子之位最好的籌碼。


    唐若翎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用了怎樣的手段,她隻知父親與蕭雲廷徹夜長談後,朝中支持蕭雲廷的大臣越來越多,蕭雲廷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她喜歡看他笑。


    終於,十八歲這年,蕭雲廷如願坐上太子之位,她也如願嫁給她。


    卻迎來了噩夢。


    唿吸愈發微弱……


    她就要死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的青春,不甘心被最愛的人背叛,不甘心被曾經的好姐妹搶了原本屬於她的幸福,不甘心父母枉死,不甘心自己隻能任人宰割……


    蕭雲廷,蘇映月,我到了地獄也不會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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