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板見紅毛走了,不由問女兒:“醉花,你難道真入教嗎?”


    醉花女將那張契據撕的粉碎,說:“爹,等十天半月後再說。現在進屋去,我還有事和你說呢。”


    何老板靠在床上無力極了,問:“現在還會有什麽事嗎?”


    醉花女一邊忙著將討來的飯用水泡著,一邊說:“我在這幾天的察看中知道紅毛和吳世璠忙於各家各店的物貨和錢財的清理,紅毛還忙著收集各街頭巷角的洋貨和鄉貨的入庫,並將那些小販賣不掉的鄉貨也收了迴去,整個衡州城的街頭就象打掃幹淨一樣。我想現在各鄉貨和洋貨都迴到各個店裏去了。爹,你聽聽,注意了沒有,現在街上再也聽不到小販賣洋貨的聲音了。我到有些店看了看,有些店又恢複了生意,洋貨和鄉貨都標上了極好的價錢,各條街又恢複了以前的狀況,一切都平靜下來了。我估計,紅毛的下一步就是買通官府,以便讓知府和江南一些官員都知道我們做生意是輸給了紅毛,而不是搶奪。更不會讓吳世璠出麵,隻讓外界知道的隻是我們與紅毛做了一場賠光了的買賣。”


    何老板顯的淡漠,他望著這破舊的洋貨店歎息一聲:“你告訴我這些幹嘛?我才不希望聽到這些事呢!”


    醉花女說:“爹,你還不明白嗎?這段時間他們的精力和注意力都不在鄉下,他們沒有注意鄉下呀!”


    何老板不由問:“這……這關係到鄉下什麽事嗎?”


    醉花女說:“有事呀!事大著呢!我們就在他們不備時插他一杆子,搶下我們在鄉下一筆租穀來,這可是一筆錢呀!”


    何老板有些力氣了,驚坐起身來問:“我們還有一筆租穀在外?不是一切都封了嗎?連一把鹽一把米都不及抓出來呀!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哪方麵的……”


    醉花女說:“爹,你還沒明白嗎?我們在黃沙灣那片淤地灘,幾十裏的寬,那裏的田產口頭議的;本可以寫契立據,我考慮來年再辦,迴來後不想出了事,為了洋貨就把那事忘了,所以那裏的租沒有契據,也就不是紅毛所知道的。所以這一年的租子該誰收都可以的,我想由我們去搶收才是!”


    何老板驚喜萬分,說:“黃沙灣原是湘江岸邊的一邊淤泥灘,水去後是有人有那裏耕種,祖上說那淤泥灘是我們的,但也從沒去管過。近些年,我有時候去看看有時去收些租,議的租都是口頭上的。現在,對對,這些租應該是我們的,如果我們不去收,不是落到種田漢的手中嗎?再不然就落到洋人的手中了。對,對,我怎麽沒想到這上麵來呢!”


    醉花女說:“爹,這事的快些動手,慢了怕紅毛知道。如果紅毛知道了就會拉著吳三桂來搶糧的,會把我們沒來得及收的租穀搶為他有。所以,我認為這些穀子是誰搶到就歸了誰呀!”


    何老板從床上跳了下來;破產的沉重打擊使一下變成了呆木似的何老板又有了生氣,他思慮著,說:“穀子還在田裏,又沒有下鐮刀割,我們怎收租呀!”


    醉花女說:“我們自己收,我們有人力,為什麽不自己將人力下田去搶收稻穀呢!”


    何老板難受地說:“我們哪來的人力,我們的一切家產都封了,夥計也散了,我們現在連衣食也沒有,誰會替我們去白幹活呢?”


    醉花女笑了,雖然笑的淒慘,但還是笑,她說:“爹,你忘了嗎?你瞧……”說著從懷裏拿出一把欠單遞給爹:“這裏麵還有許多高利貸帳呢,雖然都是一些小老板的,但是我們今後可以從這些小小的本錢開始……這裏麵還有那些一鬥米換一月勞力的契據,這就是勞力。契上寫著一鬥米換一月勞力,什麽時候叫,什麽時候到。這都是一些短工,這些勞力不用今後我們也用不著了!爹,這事隻得靠你去辦,因為吳三桂和紅毛派人暗中監視的隻是對我而不是你,我不便離開……”


    何老板聽了這話一下子又添了活力,說:“對,對,對極了,我這就去叫他們上工去!”說著往外就走。


    門口,醉花女攔住搖搖晃晃的爹,說:“爹,慢著,你先別聲張出去,隻能悄悄地叫人。把人集攏後就動手,凡是租種我家的田,不管種的是什麽都可以收迴。告訴賣勞力的人,一個月的工如果十天能將穀收割完,餘下的工以後不再追究,賣勞力的見有這些好處就會拚命幹。還有,你將收到的穀子不要運迴城來,都存在鄉下,我在這裏找外來的糧商,事一成就將稻穀賣掉。我們這件事千萬要小心,別驚動了紅毛和吳三桂,等事過後,他們拿我們沒辦法的!”


    醉花女揣過水泡飯遞給爹,說:“先吃飯,休息一夜,養足精神……”


    何老板聽話地坐下吃飯,大口大口地吞著水泡粗飯蔬菜。他又恢複了以往的精力。


    醉花女看著,悄悄地抹著從眼角溢出來的淚水,苦笑了……


    秋天的日子,雖然沒有初夏的那種媚人的情調,但也令人興奮,那成熟的稻穀沉疊地低垂著,在陽光下閃爍著一片金黃。


    從河麵吹來的風,使黃沙灣這一邊望不到邊的稻田被風弄的沙沙響成一片;風也將稻穀成熟的氣息和河灘上荷葉的清香及蓮花的芬芳混合在一起,送進人的心裏,沁人心肺……


    提著飯籃子的郭嫂走在田埂上,心裏樂的直叫喚:“秋收啦,時節到啦,該開鐮割穀子啦!”


    她的二個孩子,十三歲的女兒小兔和六歲的小牛提著野菜籃子在她的麵前互相追逐著,他們為秋收的到來歡唿著:“娘,有飯吃啦!開鐮的這一天你要讓我們吃飽,餘下的日子可以混著野菜……”小兔說著。


    小牛又說:“娘,別給姐姐吃,她盡欺侮我!”


    小兔歡叫:“我沒有!我沒有!你敢說不給飯給我吃?我要捉隻青蛙放在你肚上‘呱呱’地叫,讓你也當蛙娘娘喂嵬的樣子才好看呢!”說著話,果然抓了個青蛙在手裏,嚇的小牛提著籃子飛跑,小兔緊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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