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年春天亦或是頭年,不得而知,秦氏懷孕了,反應得很厲害,先是幹嘔,後來就是腿腫,隨著春的深入,這種反應,有加劇的趨勢,我走之前,多次吩咐我媽,一定照看好秦氏,她反應得如此劇烈,我想帶她上大醫院去看看,她堅決不同意,我隻好作罷,恰逢星期天,我就在家兩天,甚事不幹,專事和她在一起,照顧她,這家夥就像睡不醒,經常一睡半天。太陽扭頭時,她才起床,還得讓我扶,她不是身子笨,而是腳腫腿腫,那天我沒事,扶她起來,她像突然想起似的。


    “李子北,這事存心裏多長時間了,我一直想問你,那次他們讓我婦檢,本來也是好事,你生那麽大氣幹什麽?我不懂哎!為什麽?不至於!”


    “你就是個傻老娘們,你要是懂了,你能去扇他臉,他們懷疑你是我拐帶來的,更懷疑你肚子裏早有了,不是處,懂了嗎?”


    “這人心咋這麽險惡?就算我有了,也與他們沒有關係!”


    “還是傻!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長著一雙專看人笑話的嘴臉,以此為樂!”


    “我懂了!”


    “今後不管發生什麽,一定等我來家再說,說不定馬上他們又要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他們又一次趁我不在家,把秦氏叫到計生辦去,一去並且不給迴,秦氏嚇壞了,她在計生辦給我打電話,說她在計生辦,讓我拿兩千元去計生辦贖人!我問2000元是什麽錢時,她告訴我是搶生費,問我怎麽辦?我勸她別急,讓她計生辦人吃飯她也去,我迴家找羅則廣並請了三天假,這就是前麵我寫的事,最終秦春香趁人飯後午睡,拿著計生辦一把食刀,一把鍋鏟,翻計生辦牆迴家的,當我迴家聽說這件事,我心如刀絞,我都恁大歲數,他們這群混蛋不獎勵也就算了,還要什麽狗屁搶生費。


    經過一夜思考,決定反擊,我第二天早上,拿著我父親破提包,裏麵塞了三件衣服,去了羅則廣家,連蹲三個早上,搶生費不僅不要了,還給了500元,這是不是天上掉餡餅?偏就砸我頭上了,這就是智慧的力量。


    李紅旗雖不服,卻無計可施,羅則廣這500塊錢,可是他李紅旗親自送上的,不管咋樣,廉價的“謝謝”我還是要說的,正如李大釗所寫:這是《庶民的勝利》,值得歡唿!


    雖然勝利,在李紅旗看來,屬於僥幸,所以他不相信,我能真的勝利,除了把羅則廣、賀林罵上一圈,也隻能偃旗息鼓,秦氏在家養胎,居然發生兩件意外之事,一件就是計生辦的白大褂親自上門觀胎,說胎位還算正常,什麽叫還算,可以咂在舌尖上,另一個就是蔡誌梅給我打的電話,說可以協商,早幹嗎去了?等她良心發現,不僅黃花菜涼了,連人心也冷了,哼哼,她以為:我和她有過體膚之親,就一定晾在這兒等她來救濟,可惜了,這是她想當然,秦氏算不得聰明,但她從我媽那裏知道:曾經有個蔡誌梅,我們在一個被窩裏好過,所以提及我的過往,她會醋意大發!我不講,不代表沒人講。


    李紅旗家也有一件喜事,就是李宏發終於出來了,他不是英雄,但能迴來,在牛芳芳看來,這是一件好事,揉爛的日子,再重新捋一捋,如果運氣好,再說個人,李宏圖還那樣,人在江湖飄,偏就不挨刀,李紅旗就是李紅旗,還是有一兩把能刷人的刷子,在悄不驚聲,替李宏發蓋了三小間磚瓦房,不管咋說:賈家溝還是接納了他!李紅旗就向羅則廣和劉文申請生二胎的事,他家有過輝煌的曆史,更有過撞碎人心的劫難,現如今李宏發又迴來,家庭情況擺在這兒,所以申請生二胎被允許,要不咋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心想的事就成了,更好的消息傳來:李宏圖被徐州煤礦附近村上的一個寡婦相中,寡婦雖有男孩,好在人比李宏圖年輕,就這煙粘砍(裁剪)這煙帽,隨方就了圓,不管咋說:李宏圖是有了下家,有了傳承的可能,牛芳芳落了一陣淚,雖舍不得三,也沒辦法,李宏圖現在我幾乎看不到他,但消息還是有:說他有個兒子,叫李伯樂。南無阿彌托佛,好事,好人就該有點兒好報,讓我們隔空祝福他吧,恁麽些年癡情,愣是感動不了薛萍!和祁秀娥的露水感情,將隨著時光的蕩去,而消亡,那不是情的搓和,那是欲的噴濺,隨著年齡的增長,欲望如同一眼枯井,下麵被淤塞,再也沒有清水幾許來,各迴各家,各找各媽,李昆侖靠百忍堂修煉之功,最終鎖定了祁秀娥,這就是撩人的命運,捉弄人心的結果。


    日月如梭,織出雲錦,更織出了粗大布,因線的不同,最終織出不同質地的布,它們被裁剪成不同服飾,穿在不同人身上,風格就迥異了,所以世界就精彩紛呈。


    夕陽掉毛的時候,我通常會迴到家裏,秦氏春香會莫名激動,她會把各種感知告訴我,我們正在和她老家人通信,以便給她辦理身份證,她準備著生完孩子去上班,她說自己不是懶人,她要為我分擔責任,並且欣喜地告訴我:她懷的篤定是個男孩!


    “吹什麽牛皮?醫院查過?還是計生辦那些白大褂告訴你的?”我揚著臉看她,並伸出手去摸她腦門。


    “真的!我相信我自己!”這個女人太可愛了,她拿掉我的手,“你幹嗎?”


    “看你發熱沒有?怎麽淨糊說!男孩女孩子一樣!不要緊!”


    “那不行!必須是男孩!”


    “能以你嘴為定(腚)?”


    “能!”


    “傻老娘們,我調侃你呢!隻要是我們倆的孩子就好!”2005年的夏,眼瞅著就要來了,日子搓繩一樣麻溜,算是不知不覺,秦氏不僅慵懶,嗜睡,還挑剔,愛吃酸了,早熟的桑葚,紅乎乎的蜇嘴,她大把大把揪來吃,我看著嘴裏都淌清水,時節尚早,有天沒事,她去李子安玩,看見他家廚房裏,有大半盆桔子。


    “你家盆裏恁麽多桔子,能不能給俺兩個吃?”秦氏這點兒要求,並不算過,我給他們家出了這麽大力,如果沒有我的付出,不要說結婚,就是相親來家,都會不可能,那時李子安窮困潦倒,是我借給他一萬塊錢,他們才有了今天,都說吃水不忘挖井人,沒有我的付出,他們就是屁的存在。


    正在吃飯的張雅靜,抬眼看看秦氏,吸吸鼻子,“要吃龍肉親自下海,要吃桔子自己上集上買!”這混蛋玩意兒,你把他哥的好處全當汙水灑了。


    當時秦氏臉色不好看,退出了她家!


    不用遙想當年,就他們催妝的那個晚上,因為下雨,李子安和另外一個人去張家,問妝之夜,兩個無品三章的人,居然在新人家喝酒吃飯,一頓飯吃過,來家告訴我:明天下車費漲了一千元!我當即批評了李子安!“你這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會兒我哪有一千塊錢給你往上貼?說好的事,你怎麽……”說歸說,氣歸氣,還得敞頭淋雨去人家借,那是賈姓人家,我敲開門,人家正在洗腳,我隻好實話實說。


    賈姓人家的主人就歎息,“北老弟,也就是你,換個旁人,這會兒來借錢,影門也沒有,白天大把時間幹什麽了?李子安都已經結婚了,你為什麽不讓他自己來?他打恁多年工,掙多少錢?還有臉在人家吃飯?他好意思?這下子好了,一千塊錢一頓飯,你這老大當的,成全了他,將來就毀了你!哎!北老弟,你自己還結婚嘞!”


    “怎麽弄?四哥!架架事!”


    “我相信你喲!可這事忒大,你一個扛不住呀!你和他究竟是兄弟,還是父子,你大不還在嗎?這種時候,他當縮頭烏龜了!北弟,我替你不值呀!”


    “四哥的話,我懂,可……我不能讓這事黃了,九九八十一難都過來了,死扛吧!”


    “這世兄弟,下世仇人!”我借了錢,跑進雨裏,我哭了!


    當秦氏把這事告訴我,我炸了,“狗日的!人無良心屌無勒扒(骨)!我當年是如何待他們的?喂不飽的四眼狗呀!春香,這事怪我,你不要吃桔子嗎?我明天就算摔鍋賣鐵,我明天也給你買十斤!”


    “你是蒲棒的兒子蒲種呀,買這麽多,糟蹋錢,買斤把二斤吃個鮮,你兄弟媳婦這個人看著不錯,咋這樣抹嘴無恩呢?你幫他們那麽多,吃她幾個能值什麽錢?我迴家時,眼淚都下來了!記住教訓,這種人連狗都不如!”


    往事如煙,煙嗆可不止五腹!


    “喂的狗都能搖搖尾巴,這人就不能喂!”


    我們的世界正在逆轉,人情正在被冷酷無情代替,禮樂正在崩壞,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必須絕地反擊,我們因善良被傷害,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世界因繁榮人類無加自私,非常自我的價值觀,引誘道德淪喪,為了錢可以賣兒賣女賣祖宗,社會究竟是進步還是退步?人們擁有充裕物質的同時,為何更加懷念曾經?曾經的我們多麽質樸呀,那首《裝》的歌曲,是那樣搖撼人心。


    不管咋說,滋味在心中,秦氏在家安閑,我在外頭就可以平心靜氣做事。


    電話打不通,蔡氏就找上門,可一切都俱晚矣!她曾經去得決絕,並且一聲不響辭職,我上過她家門,可最終杳無音訊。


    我買了桔子,正要往家趕,在市府大院外,我被蔡誌梅叫住。


    “李子北,你站住!”


    聽這口音,你就知道她有幾分叱吒!


    “喲!是你呀,有日子不見了,我去找過你,你知道嗎?你家大門朝西,在碎石河鄉郵電局後,你媽應當跟你說過!”


    “你現在什麽情況?我打電話去,一個女人接的!”


    “我已經結過婚了,你呢?”


    “你……?”


    “啥都不說了,你走吧!”


    “再見!”曾經滄海已經變成了桑田。失落像樹葉在風裏飄零,一片一片又一片,目不暇接,有些日子被我們過順了,有些日子卻被我們自己過散了。好三天壞三天還有三天不好也不壞,這就是生活,不好不壞的三天如同溫吞吞的開水,優於涼水,又不是自己想喝的,就是那樣舒而剮人心,這種失落,讓我們無所適從。


    李紅旗稍有積蓄,至少不少人賬,不似我們,總是左躲右閃,顧及口袋裏的錢,一天三摸,唯恐遺失,所以很多時候,他過得遠比我們瀟灑,秦氏雖有抱怨,但能夠和我一起忍受,花錢也總是比較謹慎,遺傳的力量是偉大的,李紅旗在這種時候,經常拎著酒,走過我家門口,唱著些四六不著調的歌,反映出他快樂生活著的狀態,我們不難發現,他生兒子的計劃已經提上議事日程,並且不會因為計劃生育而罰款,這是他如意的地方,隻要一經過我家,他就會擰巴上半天,媽媽的,憑啥我的兩千塊錢“搶生費”就不要了?他大有右拳砸在左手心的失落感。


    每天他把酒喝順之後,就會清幾下嗓子,在院子外,有模有樣哼幾嗓子,這叫心情舒暢,他仿佛把積存多年的麻煩,終於掰扯清了之後,那種無事麻煩於心的輕鬆,這些年,他的確像跳遠運動員,如青蛙那樣,一個坑接著一個坑跳,疲憊了,酸軟了,他想徜徉著,更想平躺著,二哥就真的一下“揚州”再也不迴頭了?是死了?還是在什麽別的地方發達了、樂不思賈了,賈家溝那個他曾經愛戀過的人,如今早已經是人妻人母了,他是怎樣抹掉家鄉記憶的?二哥如果在,他會有李宜忠那些惡習嗎?愛酒更愛女人,李紅旗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與女人為伍,這些年樂此不疲,像大煙,吸食有癮嘞,始終不明白:李宏圖似乎不像他們父子,很另類,曾經的江嬌,多麽合適的女人,不用李宏圖招手,如蝴蝶撲粘往身上貼,李宏圖不但不吸咂,還用手驅趕,那是命運瞬間垂青,李宏圖跌倒了可以趴在熱屎上,隻要張嘴,就可以吸咂,甚至是大口如豬狂吃,可李宏圖不僅不張嘴,還要把頭扭向一邊,這是躲避那撩人的味嗎?可惜了,李宏圖走的時候,居然像個哀哀怨怨的婦人,滴下幾滴無法割舍親情的淚,既知今日何必當初?允許你犯錯,無法讓你改正錯誤,這就是命運。


    到了這會兒,誰也顧及不上了,隻能是各人顧各人,李紅旗再牛b,也無法不讓李宏圖去徐州,再厲害也不讓王慧雲再收了李宏發,至於李高興,現在姓什麽,隻有天曉得,那粒激情的種子,落於何處,雖近在咫尺,卻蕩如天涯,李宏發雖念念不忘,既不敢明目張膽去找,她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哥哥,更不敢要迴李高興,至於李宏發淩落成泥碾作塵,那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就像書裏說的那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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