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女一兒!”周敏說到這個,竟有幾分羞赧。


    “不錯!不錯!”時間岔河上,有了各自不同。


    “你現在也不錯!我聽說你很多事!”


    “是嗎?都過去了,算是曾經的滄海吧?你不是那裏一朵最美的浪花嗎?我為它悸動過!”


    “那是一種膚淺的認為,我俗氣了,可惜不曾有如果!”周敏低垂著頭,仍能感到李紅旗赤烈的氣息,“我曾經近距離看過你家屬,她很漂亮,比我更加靚麗!別固執了,生個兒子吧,這很重要!”青澀褪盡,更多是關心。


    “我會的!你經常迴來嗎?”


    “偶爾!”曾經切骨思念,趨於平淡。再多的話,不合時宜,不合身份,走差了,更走丟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心裏無數次描繪,最終不再有悸動。


    “媽!他是誰?”女兒小凡跟過來,並且很認真看了李紅旗一眼,這一眼掃描,看得女兒心領神會。


    “她是我女兒!再見!”躲閃式擺擺手,急急地走,不肯迴頭,像是要逃避什麽。


    “好!再見!”這一言之虛,恐怕再將成為一種奢侈,男子漢甩著有力的步子,決絕不曾迴一下頭,過去必須舍,才能安滿,隻有一個背影。


    “媽!他是誰?”小凡從周敏紅的眼圈,躲閃的表情看出了一些什麽。


    “一個熟人,僅此而已!”


    “他是李紅旗!”


    “瞎說!”周敏矢口否認。


    “媽!我不信的!”


    “隨你!”


    “膽小鬼!連這個也不敢承認!我不會告訴爸的!你們迴不到從前,就是一幀泛黃的照片!你們那一代人,好可憐喲!媽,這不丟人!說明你們曾經刻骨銘心愛過,不後悔,真的!”


    “還走不走?”周敏一臉嚴肅。


    太陽雖西斜,還很溫熱,李紅旗走向村部。


    賀林在二樓看見了他,“李紅旗,你就別上來了,我下去了!”


    “好吧!”李紅旗揚頭看了賀林一眼,就走到樓下辦公室門那兒,門是鎖的,人早走光了,因為後院是賀林塑料紙加工廠,院內有許多工人還在忙碌,最後連五間屋東的東屋那兒,機器還在轟鳴之中,那些工人起早又貪黑,有錢賺,他們不懼怕出力,從土地上剛剛解放,許多人對錢頂禮膜拜,為了這東西,他們不惜出牛馬苦力,錢的魅力讓人著迷,沒有這個,安定就是屁一樣的存在。


    賀林下來的時候,李紅旗趕忙迎上去,“賀書記,昨天來家太晚,一直到天黑之後,我估計你迴家,所以……”他一臉歉意給賀林遞一支煙。


    賀接了煙,夾在耳朵上,掏鑰匙開門,“進來坐!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村長這事恐怕要黃了,有人走在了你前頭,馮書記跟我耳語過!”他坐下之後,讓李紅旗坐!“你和李子北關係咋就一下子走進了水深火熱裏?這不應該呀,你們早些好得跟一個似的,割頭不換,怎麽啦?我昨天去找你,在他家宅子前看見了他,和他打了聲招唿!”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不說他了!究竟是何人要捷足先登的?”


    “這不重要,告訴你也無妨,渠西生產隊陶大老板!”


    “明白了!”李紅旗??頭。


    “李紅旗,聽我一句勸:別和李子北爭,你鬥不過他的!你大在世時,曾經想過要把你二姐李紅雲許給他的,但陰差陽錯沒有成,李一刀決非浪得虛名,我勸你們重修為好!”


    “有這事?我怎麽不知道?”李紅旗很意外,“怎麽可能?之前他一直反對大姐和他的事,最後雖然擰不過大姐默許了,這事有!至於我二姐,決無可能!”李紅旗直搖頭,“八成是謠言!他比我二姐大!”


    “我沒騙你!你大親口對我說的,並且是你們組賈令才給出的底,就在五間屋裏!”


    “簡直荒唐!”


    “李紅旗呀,你還年輕呀,究竟是眼窩子太淺!你這次如果有他幫助,說不定就不一樣了,至少不會栽得這麽深!我都不惹他,你去惹?”


    “他究竟長啥瘮人毛了?我還就不信了!”


    “等著吧!但凡今後有機會,他會給你惹出麻煩來,他當初沒找我,如果找了我,那錢我一定借給他!認識陳莊朱強副校長吧,我們經常有來往,他跟我說起李子北在中心校那些年的事,我信,我也服!現在他去了文聯,將來怎樣,誰也不知道!文聯是一般人呆的地方嗎?你沒有兩把刷子,恐怕你一天也呆不住,李瑞芹眼光就是好呀,雖然他們沒成,但眼光決不一般,祁秀玉到手的幸福,她愣是不要,等著吧,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可賣!”


    “不說他了!這事就這樣,不行散球!賀書記,謝謝你!”


    “機會會有,隻要我在這個位置,絕對沒有問題!”


    李紅旗難掩失望,雖然走出村辦公室時,悠閑地吹著口哨。


    望著他的背影,賀林搖搖頭,“還是嫩呀,不怕你是初生的牛犢子,不怕虎,虎能吃人!”


    一個意外的安排,跌碎了許多人眼鏡。風頭正勁的陶雲龍幹嘛要去湊這個熱鬧?一個村長,有啥屁用?下不踩地,上還夠不著天,平頭百姓已經不拿這些豆包當幹糧了,賀林獨斷乾綱,出了名的,陶想插一手,恐怕連縫都找不到!許多人在猜測其中奧秘!任何事情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陶氏也沒有想到,他的仕途如此短暫,有錢是一迴事,混仕途又是一迴事,不到兩年時間,陶氏因與賀數次衝突,不是他撂挑子,而是馮丕樓為了平衡,隻能忍痛割愛,陶氏莽夫,不懂基層政治,與賀鬥,顯得稚嫩!風風火火闖吳窪子,二年不到頭,就一頭跌落!


    賀是能人,看人論事,入木三分。所以很長時間,沒有人能撼動他,2015年,他因能力和成績斐然,被調入鄉政府,做了拆遷辦一把手,時至今日仍然在此位置上,一個人能力有大小,曾經在一個體製內擦過肩膀,但有的上去了,有的就下去了,人啊,百人千命,誰也無法料定自己的未來,愚賢分野。


    李紅旗哪裏會想到:能了半輩子的自己,最終會如小雞啄米走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個兒子,竟然會罵他是廢物,更會用腳踢他,他血紅著眼,“你媽了個x!沒有這廢物存在,你狗日的恐怕連屎都吃不上!”他跺了一下腳,生出養廢,這是怎樣的悔恨?這究竟是兒子還是債主?古人聖明:養不教,父之過!


    曾經熟悉的麵孔,如樹葉在不知不覺中凋零,有些人我們找不到了,音訊全無,至於他們後來的履曆,不得而知,有些人雖與我們不大交集,在三木的小江湖裏,還在被人傳誦,或好或壞,都還在繼續,至少有人知道他們,我們曾經賴以生存的地方,賈家溝雖然醜陋,但記憶像刀刻出來一樣清晰,甚至是每一條小路,都可以說出它的方位、走向,連那歪斜的程度,都可以勾勒,我們這代人,大半生都在那裏,抹不掉的,所以我要寫的故事,90%都在那裏,雖然我現在離開了那裏,那裏給我的滋養,一生受用!


    星期一我迴到文聯,天大的喜訊就落我頭上了,我寄往省編輯部的一部近五萬字的中篇,居然被刊用了,我寄的時候,人還在中心校,這是一封信在中心校小駐之後,又寄到文聯,我真得感謝我中心校的同事,給我說這個消息的是吳倩,並且揚著我的信,“李子北,這麽大喜事,得請客!”她揚著我的信,“請不請?”


    我看一眼蔡誌梅,她特別安靜趴在那兒,準備打字。


    “你看她幹什麽?她不還沒成你的當家人嗎?不用理她!”


    “可以請!”我說一句,“至少得等稿費到吧?你看看你張牙舞爪的樣子,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我奪過信,“沒人撕過?”我奇了怪了。


    “我當時倒是想的,可是有人製止我們,所以就……”吳倩表情豐富看向蔡誌梅。


    其他幾個“噢~!”一聲,齊刷刷看向蔡氏。


    “你們是什麽意思?他是他,我是我,你們別跟著起哄!”她看向眾人。


    “那你就不恭喜他一下?”


    “不用了吧?”蔡誌梅抬臉向上。


    “他請客你去不去?”有人要將她的軍。


    “必須去!幹嘛不?”


    “喲嗬!懂了嗎?”


    “你們真的沒事?現在可是上班時間!迴到各自崗位上去!”領導就是這樣,喜歡掃大家興,大家雖怏怏不快,卻還得照本宣科執行。


    夕陽掉地上之前,人們忘了一切,紛紛各自迴家,我也一樣,通常我走得稍晚,隻要一到時間,他們全開溜,包括蔡誌梅,這家夥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聲不響溜之大吉,她究竟怎麽想的?壓根忘了我們雨夜之纏綿,她這是什麽意思?後悔了?還是等待什麽?這人心真的沒法子測,我都不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我吐出一口氣,我是極期待我們能繼續的,淺嚐輒止多難受呀?這事雖然突然,我並不後悔,後續究竟怎麽辦?我像陀螺那樣亂轉擰撚,我搖搖頭。


    我天真以為她會在我迴家必經之路上等我,可是她沒有,我很失落,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解釋不通呀,她人哪兒去了?她倒像個沒事人似的,萬一出點兒結果怎麽辦?那天下午,甭提我有多失落了,我幾乎被情緒控製著,迴到家裏還是那樣六神無主的樣子,書看不下去了,文寫不下去了,省文學刊物來的信,被我隨意丟在桌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怎麽啦?”我媽大約看出啥端倪來了,“是不是病了?”


    “沒有!就是有點兒不舒服!大約是累了!”我實在對女人的行為解釋不清了。


    月色皎潔如水,銀子似地瀉了一地,久不外出,乍一走進夜裏,夜色如此美好,我徘徊在那條河底路上,巴根草在腳下,如同毯子柔軟,這條河底可是曾經有多人與我在不同時間出雙入對過,李瑞芹這個名字久違了,乍一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驚肉跳,李紅霞是她的影子,踩著她的腳後跟,然後是祁秀玉,我與郝慧偶爾也走過,她們一個個全都沒了,她們之前還有毛小嵐、梁一紋每張臉都如此熱切煽情,我隱隱覺得她們都還某個地方看著我,我心一下子就顫了,唿~!這氣太大,不吐不快,我的心掉進枯井裏,蔡氏把我弄糊塗了,繼續的美夢就這樣破滅了?她引我入玄妙之境,又把我蕩滌在這種無著無落裏,她媽的!我想罵人,卻吐不出口,我每當特別困惑時,喜歡到這條可以四通八達的路上走,尋找解脫靈感,如此愜意之夜,聽夜如水宣泄,心就酥得抓狂,她到底怎麽啦?我懵圈了,她的沉默,我不懂,難道是一觸即潰那樣?讓她發現了我性格裏有她不能容忍的東西?仔細梳濾過程,除了生猛如獸,不夠溫柔外,好像也沒有?她呻喚的樣子,似乎很陶醉,早晨起床,還那麽含情默默,特溫柔,好像對於我的表現還挺滿意,既是這樣,隔了一兩天,怎麽如陌生人一樣,好像我們之間壓根兒都沒發生過什麽事,“這是幾個意思?”我自自言自語,百慮不得其解,我忌憚的,我並沒有說出來,至於她是不是處,對於我這樣通透的人來說,無所謂,那問題出在哪兒?我頭大了,“這個小浪蹄子!成心讓我急來讓我躁,積攢著,等我再收拾你時,把這些怨氣一股腦化作荷爾蒙,會如暴風驟雨,對你劈頭蓋臉打下來,叫你玩我!噗嗤~!”一聲,我兀自笑噴。


    月夜無拘無束,思想在放飛,步履雖散亂,卻方向一直朝南,遙遠的小鬼廟,像一幅靜宓的山水畫,那裏有太多的傳說和不解,至今想起來,還無法通透,究竟是誤傳,還是真有其事?沒有說得清,據說:除過我父親,唯一夜探過小鬼廟的,就是李建武,他和人打賭,把一麵紅旗安然插入小鬼廟,賭注是一頓飯,這在那個饑荒年代,有些令人忍俊不禁,又是多麽卑微淒愴,但他做到了,賭贏了,這需要怎樣的勇氣和膽量,你如今在哪裏?你那獨一無二建武式的幽默,讓我現在居然笑出聲來,你還記得你說那個滿臉雀斑蔡淑萍是美核桃的事嗎?你還記得你用右掌做刀狀砍我脖子,你說過“定斬不饒!”還記得嗎?你的結局是那樣淒慘,先瘋後死,李宜忠那個孽障,眾目睽睽之下,把你眼鏡扔玉米地這件事,本不大,但侮辱性極強,我後來聽人說:你曾經暈倒過!你教學那麽好,被韓業忠那混蛋整垮了,我告訴你:李宜忠也死了!他輕如鴻毛,你重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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