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張誌彬和李勝利幾乎要給人下跪,他們已經轉悠了大半天了,雙腿如同灌了鉛,他們之所以逛了這麽長時間,完全是因為價格。提到錢,他們手動,心更動,為了這個東西,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背井離鄉,在城市夾縫中討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迷茫深不見底裏掙紮,未來究竟怎樣,不得而知。他們一直把行李背在肩膀上,隨時準備再走再找。


    “我家西屋一直空閑著,我兒子媳婦住公房,這麽大院,就我一個人住,星期天他們會過來,我家老頭子不在了,我住堂屋,你們看一下,如果覺得可以,就住下來,親不親,故鄉人!”朱宏梅引他們去西屋看看。


    他們一頭紮進去,上下打量著,張誌彬如陀螺轉上一圈,“嗯,環境不錯,就是它了!”他把行李放一張現成的床上。


    “行是行!不過,這房租……”


    “哎喲~!小哥哥,隻要是住下來,你們還能差我房租?“


    第69章:


    歲月如水,水流潺潺。短短的五年,生活日新月異翻著個,李紅旗家已經有了深刻的變化:老大李宏發已經在城裏把根紮牢,王慧雲生了個女兒,不僅聰明且漂亮,並且一切正常,常常噘著小嘴替她媽鳴不平,她以學生的思維,辯得李宏發啞口無言,她才不到五歲呀,或許是基因的問題,能說會道,沒有人不喜歡她,她叫李高興,那真是王家人手掌上的明珠,李宏發總想再生個兒子,這是李宜忠沒事從旁教唆,但一直遭到王慧雲的反對,按照當時計劃生育條例,他們是符合要求的,王家人也希望天能遂了人心願,但王慧雲不願意,總排斥這事,連夫妻最起碼的性生活都排斥,偶爾柔情蜜意一迴,得看王氏高興,女人仗器欺夫,隨著李高興一天天長大,這種事就成為是常,久了,李宏發就寄情於肖貴紅,那是個燙手的山芋,可以放肆說上一些拱心燃火的話,真要動手動腳,肖氏就左躲右閃。


    李宏達就如某些歌裏唱的那樣:一下揚州再也不迴頭!他究竟去了哪裏?天曉得?他的留情還在苦煎慢熬等待,等待著奇跡發生:千年的鐵樹都能開花?更何況人乎?賈一嵐就是要把癡情的種子捂出。


    李紅旗和他父親早在1983年冬季到來之前,就一把手蓋了九間瓦屋,紅膝大鐵門,厚重風吹不動,人推不動,實力正張牙舞爪抓狂,李紅旗和嵇秀鈴在這年歲尾大婚,翻過年三四月裏,李春詩出生,她像嵇氏秀鈴一樣,身體健壯。


    李宏圖舍棄了江嬌,江嬌已經另嫁,他和薛萍並沒有如願以償,倒是和祁秀娥半關半掩藕斷絲連,為村人所不恥。


    李紅軍代表著失落一茬人,初中畢業之後,就遁入社會,和我弟弟李子安一樣,他們有過迷茫,更有過執著,但他們不曾墜落。


    李宜忠更加老道,技法嫻熟遊走在人縫中間,油膩得可甜可鹹更可辣,這時,算是春風得意,是他人生高光時刻:酒肉穿腸過,享受心中流。錢來得快,花得也快,東手進,西手出,花花綠綠的鈔票,像樹葉從手中過,吸著煙,蹙著眉,數鈔票又快又準,把煙吸得像槍,表情深沉,有點兒不耐煩,膩了,夠了,數來數去,沒意思透了,他每天忙得四腳朝天。


    李紅雲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她不在地上瞎折騰,而是去了南方的工廠裏,清清爽爽掙鈔票,一年看不上幾迴,難得迴來一迴,就去胡喬家看姐姐。


    1988年歲尾之時,李宜忠別出心裁:一分錢不要,一粒糧食不要,把地給了別人種,很多時候,牛芳芳像老抱窩雞,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家,沒事上個集,索然無味時,就閑在家裏,別人都說她是享上李宜忠的清福了,欲望之火氣若遊絲,生命之火大有枯竭之意。


    一人有福,拖在滿屋,在別人羨慕妒忌恨的目光裏,她過老了自己,那個家人語不響,經常是煙火氣不飄,牛芳芳經常是隨便對付一口,枯枯的、木木地,像一棵正在衰老的樹,一坐一整天,看著日升日落,不記春夏秋冬。


    汪鳳楠退了,算是軟著陸,但他的計劃卻落空了,兩個女兒一個嫁給比他還大的老頭子,在南方,另一個與人姘居,對方有家室,浮生半日閑來不用偷,他不再做兒子的夢了,被李宜忠這老小子坑個底掉,別看他人五人六幹過公安局副局長,論智慧,他不是李宜忠對手,那是一匹從鄉下闖進城裏的黑馬,天生的狡黠,堪比猴子,李給汪鳳楠挖過一個又一個坑,記吃不悸打,李宜忠隨便撒些狗糧,他就如哈巴狗跑過去,這是他命裏的一個克星,李宜忠的諄諄教導,他不僅聽,還照著行,很多時候,李宜忠的歪理斜說,在他聽來,就是那麽迴事,絲絲入扣。


    長芽子生出偏枝的生活還在繼續,王紅那裏是濤聲依舊,馬菊那裏也是三六九。


    門圖江既是智者又是熟手,他駕輕就熟遊走在各色人等之間,生意如同潮水,拱火般盛旺,寶刀未老切割著利益蛋糕,唯手熟耳,那蜻蜓點水的方法,李宜忠至死學個毛皮,李宜忠想到門圖江就咋舌:嘖嘖嘖響!比人差了,差哪兒?頭會搖得如撥浪鼓,不愧是老江湖!人家那才是做生意:一本萬利!自己算啥子嘛?莽夫一枚!揣摸人心理,更勝一籌!李幾星、葉孟張、黃白亮先前還要擠走門圖江,瓜分馬菊的房產,這才哪兒到哪兒?就做人家的順民,門圖江指哪兒,他們就打哪兒,所向披靡,從門那裏分得一杯羹,聊以自慰:還不錯,吃碗現成的!這比起他們幾個沒頭蒼蠅掙紮,算是有了靠山,日子一過順了,那種心思就淡了。


    李宜忠和周大幫若即若離,生薑還是老的辣,在這條路上,他們還屬於小字輩。


    張子望對於錢震祖並不友好,擰著掰著的那些日子,不曾忘記,他對張國軍印象很不錯,在力挺李建彬的事上,張有過不俗的表現,所以李脫穎而出之後,兩個人的友誼,就有了質的飛躍,古大江雖還在縣委大院,日薄西山的頹勢已現,他沒有年齡上的優勢,年一寬一般情況下,有事也不和他商量,毛不平這小子,大有背叛之趨勢,沈仲達跟得較緊,大有取而代之之意,這樣一看,錢也就隻能混日子,葉誌軍這狗東西,自己死了,還要拉上個墊背的,臨走之前,竟然到張子望那裏,告他黑狀:說他還和殷水芹藕斷絲連!關你什麽事?你吃不賈一茜,還拐帶上別人,殷水芹現在是什麽人?鄭大兵正列槍候著,隨時準備著摳動扳機,撞這槍口上,十之八九得死!你自己一腚屎洗不淨,反咬別人,狗日的,你就準備迴西關鎮養老吧,仕途上就別做春秋大夢了!你以為舉報別人,就能特赦?哼哼!賈雲龍是什麽人物?賈一茜也敢動?張金梁費了那麽心思?能讓你個外來戶吃現成的?


    劉子凡算是一去不複返了,這一點,他篤定,梁修身、趙步洲這些昔日小黨羽,全部靠邊,既不是正式工,又沒有工作業績,混一天算一天,但他們上通下達,張子望有時用順手了,還要用一用,他們雖是跳蚤,喜歡蹦來蹦去,對錢震祖都沒好印象,錢得勢那幾年,這幫人沒少受委屈,所以現在錢令不動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牽扯到具體事,他們會在答應的後麵問一句,“這事,張書記知道不知道?”錢震祖一聽鼻子都歪了,“什麽事都要他給你親自布置?你累不累呀?”一大幫溜須拍馬之徒,這是拿人頭兌湯,看客下菜,過去我小瞧了你們:在三木公社,有這群小泥鰍在翻拱!真是三木之不幸!現在的三木以張子望馬首是瞻,人啊,可不能有婦人之仁!當初就是自己於心不忍,才有今天之禍!沈冬秋金格鐵馬之時,問過他:張子望怎麽處理?他當時不加思索說:暫不動他!動了劉子凡,種下今天惡果!如今物是非非,升是升不上去,走又走不了,馬餡淤泥。


    錢震祖雲裏霧裏走差時,有人就進來,像做賊,往他的辦公桌前一出溜,鬼頭鬼腦還要張望一圈,“錢大主任,我知道你為啥這樣神不守舍了,是不是不得日子過?有些人開始不拿豆包當幹糧了,是不是?想不想鹹魚翻個身?”


    “你究竟是誰呀?你要幹什麽?”錢震祖蹙著眉,煙都還沒有吸透。


    “我是誰不重要,我們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張子望的底底細細,我比你清楚:我有些材料要不要看一下?看過之後,我包你瞠目結舌,但我有一條件:不能把我賣了!我雖不值什麽錢,可我也不想遭受打擊不是?他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他身敗名劣!”


    “你究竟有什麽東西?”


    “你甭管什麽東西,隻要你有英雄虎膽,哼哼,我保他在三木能翻船。他要是翻了,三木舍你取誰?”


    “真有這麽個神器?你自己幹嗎不舉報去?說明你的材料不過硬,忽悠人的吧?或是什麽人讓你給我下的套,曾經因魯莽吃過虧,你以為我還那麽輕易相信人?我連你是哪一個都不知道,我怎麽相信你?從你畏畏縮縮的樣子,我可以看出:你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貞節牌坊那種,天底下有這麽好事嗎?魚和熊掌哪能兼得?沒事走吧!趁我現在心情好,呆會兒涼意犯上,可就不一定了!”


    “我之所以這樣喬裝打扮,我怕被人認出來,張子望是我本家,他欺侮我太甚,所以……我跟你說:他不是什麽好人,看他外表一副忠厚人的樣子,看似慈眉善目,私下裏盡做齷齪事!”


    “既然是他本家,又有鐵證,為何不到縣紀委去?”


    “我人頭不熟,找不著門嘛,要能還來找你?我閑的?”那人有幾分不耐煩,語氣也不中聽,“你究竟怕他什麽?過去那些年,你錢主任是什麽人?跺下腳,整個三木公社亂顫?他憑什麽把你風頭蓋了?我替你鳴不平!就算你在‘文革’那會兒,犯點兒小錯,那你還不是執行上級命令?你敢自己作主?這是典型的推過磨殺驢,事出了,這上上下下不好交代,不得拉一兩個墊背的?這事我懂:這叫肉落千人口,罪過一人擔!難道你就甘心?給多點兒吃多點兒?難道你是小娘生養的,天生差人一輩?憑啥嘞?劉子凡當令那會兒,他張子望排第幾呀?是不是在你下頭?我估計他是這個!”那人伸出小手指頭,並用大姆指指甲掐著手指頭,“別看他現在人五人六的,好像是那麽迴事!誰會服他?要說劉子凡,我服,人家那是幾十年功德,張子望才穿幾天開襠褲?就敢在家鄉人麵前擺譜!”原來那人一直勾摟個腰,撅著屁股,半趴在桌子上,這時屁股才坐在椅子上。


    “你到底有沒有材料?有你就拿出來,沒有你就走!”


    “這事不急!”他用手勾摟一下腦門上劉海,“沒有那金剛鑽,我敢攬瓷器活?我給你看看:算不算罪惡滔天?”他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遝握得皺皺巴巴信紙,“你好好看看,你會義憤填膺!這狗日的,吃人不吐骨頭嘞!”


    錢震祖伸手要去拿,那人手按住了他的手,“我能相信你嗎?能不能秘密進行?能不能保密?這關乎到小張莊437人的身家性命!弄不好有人人頭會落地!”


    氣氛格外凝重,“有這麽嚴重?”


    “必須的!”


    “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那人鬆開了紮煞的手,從折疊的背後,他看見一個血紅的手指印,“這是我一家家簽字,一家家按紅手印的!我不能虧了我女兒性命,嗚嗚……”男人哇啦一聲慟哭起來。


    年界三十的賈一茜,在守望之後的絕望裏,以痛哭搖頭的姿態嫁了,無論曾經滄海怎樣滔滔不絕,現在已經變成一馬平川的平原,錐心般地不舍,最終因沒有等來李宏達,憤而嫁了,當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如癡如醉的嗩呐搖擺著吹向天空,那是心的索問:為甚?牛芳芳那一天不曾露麵示人,據說躲在家裏哭了一天一夜,那是哭她的另一個兒子一去不歸,迷一樣消失,扼腕剜心,血不顧羞恥汩汩如河而流,李宜忠則兩次出入賈家,與人談笑風生,像個沒事人一樣,耳朵上手指上,夾了好多支煙,喝得東倒西歪,走路打晃,喜酒喜酒,就要喝得歪歪扭扭,話比屁多,逢人就講,不扯一陣子,決不放人走,他穿得很氣派,左手中指上套個很粗很大很誇張的玉石,完全是大老板派頭,大有金戈鐵馬、揮斥方遒的韻味,那侃侃而談的勁,仿佛他是人生最大贏家,村裏鄉裏那些小幹部,一個個聽得微醉,那究竟真實的日常還是李宜忠的臆想,別人不得而知,人生千條路,他李宜忠率先垂範開啟成功人生,別人抬愛,他亦自吹,不知道酒勁一過,想想過往,會有怎樣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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