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這口酒喝到心縫裏,“指望女兒?婦女能頂半個天,別聽他們瞎吹了,哄鬼呢!你看看這官場還是商場,究竟誰在起著作用?”


    “兄弟說得有道理,這的確是亙古不變!”汪鳳楠不再張牙舞爪,這就是他的七寸,“兄弟,算我不是人,過去多有得罪,我給你賠個不是!”


    “老小子,要我說:沒有比你再狠的人了,你這是逼良為娼啊!你這是吃人肉,啃人骨頭,還要敲吸人骨髓!敲人腦袋,喝人腦仁!你是吸腦蟲!”


    “那你說怎麽辦?”


    “要想遂了你心願,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己有短板,就要用己之長,克己之短!道理就是這個道理,要說你長,就是真金白銀,如果連這個你也舍不得,人家憑什滿足你?兒奔生來娘奔死,不說這風險,就是這將養費得多少?摸著心口窩想想,這理就一下子通透了!話說到這兒,聽不聽是你的事,說不說是我的事!總有一天你吃豬肉喝涼水,總能迴過味來!舍不得金蛋子子,哪裏能打下巧鴛鴦?這事吧,你老小子一舉幾得:1、你沒吃過處,這也許是你一生之遺憾,得願以償。2、你沒有兒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一來,你後繼有人,也讓周氏不敢小瞧你,咱東方不亮西方亮。3、足以證明:你雖老未衰,如果有機緣巧合,你完全有可能梅開二度,生命之樹常青!”


    李宜忠絲絲入扣的分析,道出了汪鳳楠心之淒涼之所在。


    汪鳳楠端起一杯酒,“來,喝!”他還不是草人,過去我小瞧了他,能從一堆泥腿子中,脫穎而出,決非是泛泛之輩,呀~,心中僅有一點不悅,被人家看得如此通透,這是汪鳳楠一生之癢,語到病除。汪夾一塊老肥肉,“來,兄弟,老哥哥敬你,在這方麵,你簡直是我老師!”


    “你敢當我的學生,我可不敢當你老師。琢磨吧,人這一生到底什麽最重要?”


    “老小子,我隨口一說,你還當了真?過去,我的確小瞧了你,認為你隻有吃喝嫖賴,想不到你心中有九曲迴廊,你把人生那點兒東西早已經參悟透了,不是我原先認為的那種不學無術的大草包,看來看人不能隻看外表!”


    “你以為呢?要看透一個人,你還差著火候呢,好好學習吧?我的汪副局長,不好意思,咱大老李再給你挖個坑:大大伍千準備好,如果你不是貪心,想著彌補缺憾,咱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呀,老汪頭,你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你忒狠了!”


    “比起你來,我是小巫見大巫,這種事,不髒人,惡心人,我這輩子積攢一小捧清譽,讓你消毀貽盡,要說狠,你才是鍾吾縣第一狠人,今後,走過你家門口,我都得十二小心,你會不會在我背後,唆狗咬人!”李宜忠這一招,做到極致,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像做戲,表演得惟妙惟肖。


    李宏圖蹲在岸邊,任何一河濁水嗚咽,煙是一支接一支,吃出惆悵,薛萍是他最頭疼的事,如果換作旁人,早已經樂得屁顛屁顛拱自己懷裏,他不僅有年輕的優勢,更有專一的優勢,更何況他早在李默海死後不久,就喜歡這個比他大許多的女人,是什麽原因讓薛萍看不上他的?是他的墨守陳規,還是他性格懦弱?他無法釋懷,這麽多年的癡情,換不來這個女人的溫情,僅僅是輩份?還是另有原因?久攻不下,讓他產生了動搖,想想李紅旗,就比他活絡多了,周敏曾經如釘子釘在李紅旗的心裏,他不僅步了大的後塵,更是吸咂了比他年齡大了許多的嵇秀梅,現在嵇秀鈴如一隻溫順的貓,走一步跟一步,在女人的世界裏,李紅旗是何等瀟灑?人家的生活是有滋有味,自己不僅在感情上顯得笨拙,更顯得無能,無論從外表到實際能力,江嬌都比薛萍強,而且強的不是一點點,在江嬌麵前,他慌亂,語無倫次,而且如陽萎一樣,慫的不是一點點,他知道:江嬌隻要他點個頭,無須再多言,就可以垂手而得,過程簡單到1+1=2,可他就是不落忍,他就是個錘子,隻能砸,不能砍,更不能切。


    “喲,這不是李三哥嗎?一個人,在這波濤洶湧的運河邊,心思還挺重,想啥悟啥,告訴我:一準給你拆解透透的,糟蹋和情緒幹嗎?好些天沒見著你,又迴鄉下,拱你的薛萍去了?她究竟是何許人也,是什麽吸引了你?看眼裏,再也拔不出來了?她有啥我沒有?”


    “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講得清的,人沒你好,更沒你年輕,甚至做事也不像你水響刀快,但就是……”


    “那你還不揀好的要?我以為你分不清飯香屁臭嘞!今天我運氣咋這麽好,看見你本人了,我迴家得燒高香嘞!”


    “江嬌,說話不用槍裏夾鞭,點到為止。”


    “那不能夠!我李三哥是啥人?凡塵一江嬌,哪能入李三哥法眼?我俗氣得很嘞!人貴有自知之明,所以,我選擇退避三舍!走了,祝三哥好運!”江嬌一轉身,船駛出老遠,笑容僵在臉上,淚花跌出眼眶。


    “他有後悔的那一天!”江中河一邊拾掇網,一邊勸女兒,“他冥頑不靈,別看外表魁梧,也是個吃下腳食的料,他四弟咋不這樣?活絡得像水,所以左右逢源,一娘生九等,個個不一樣,別看他們一個大門裏出來,可就是不一樣:打死老鼠,x死x的貨!看人我比你通透,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啦!他是一塊地地道道的頑石,不是通靈寶玉!”


    “可惜了!”


    “這家兄弟這麽多,能撐起天的,也就李紅旗,人家是真紅旗,獵獵作響!李宜忠雖如狼似虎,倒是沒把這仨養四,要是四是他,我估計這會兒你們早雙飛雙宿了!”


    “大,別瞎說,我命不好唄,就這命,注定了要苦情!”一河晚霞,一河絢爛。槳聲欸乃,河鳥啁啾,正是一天心舒意怡之時,不管是炊煙,還是漫卷的煙火氣,都能讓人神馳欲往,格格不入是怎麽來的?剪不斷,理還亂,腦袋讓驢踢了,還是讓門擠了,上趕著的情,廉價的一文不值,一個不能隻看外表,外表千篇一律,靈魂有趣才萬裏挑一,有的人就是表裏不一,所以這無端的撒得不值。


    “大,我錯了,他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差一點兒又錯了,我為我遲遲沒被相中而高興,與一個寡婦爭什麽高低長短,太不值得了!淤塞的心,一下子就通了!”江嬌用力搖著槳,攪碎的水,像燒開一樣沸騰。


    呆呆的,木木的,沒長心,長心不留縫,李宏圖是不是有病?瞎長一個偉人大腦殼,裏麵是不是沒有腦仁?濁水流瀉,時光空耗,可遇更可求,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獲取,他卻波瀾不驚心不動,沒有用嘞,呆瓜一個,那看過江嬌和薛萍的人,分得清誰好誰次,一眼看透,一個願意倒貼,另一個卻擺手拒絕,李宏圖偏就在適齡時,做了萬人不解的事,結果兩個都丟了,最後實在是沒有下坡路可走,去了徐州,一頭栽更貧窮的鄉下,和個寡婦成婚,這個寡婦年紀一大把,孩子十多歲,因為在雲龍山上挖煤,被深埋井下,脾氣不好時,就把李宏圖罵得狗血噴頭,這叫不屈呀,人領的時候不走,鬼抓的時候飛轉,這不就一活該嗎?可憐的李宏圖是多麽可恨呀! 周五正王(方方正正,樣子好。)的東西他不愛,還是不敢愛?偏就愛啃歪瓜裂棗,是不是特別醜的東西,特別好吃?他咋這麽重口味呢?別人學不來,這會兒像一粒沙子,扔徐州一個小村裏,過上了饑寒交迫的生活,這是要憶苦思甜咋地?


    李紅旗膽子小了,明明那是一個發財的機會,可他擰巴半天,愣是不要,偏偏要把生意介紹給同行老張。原本是要坑老張一把,老張不明就理,就順竿子爬,結果就發了筆小橫財。李紅旗事後拍大腿,這本來機會是朝著他去的,初出茅廬的他,手抖了,心慌了。都說初生的牛犢子不怕虎,可李紅旗在關鍵時候,心就這哆嗦一下,像得了靜脈曲張,心就斜裏走,張老叫張永和,和李紅旗同行,占據的是上水頭,人從大路上下來,第一個就到老張那兒,且收溝點就在路邊,有近水樓台先得月之勢,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叫卡頭皮,老張不做或別人不上張家,這生意才輪得到李紅旗,他們暗中較過勁,互相說過各自壞話:你比如秤上缺斤短兩,或是秤上做文件章,使假秤鉈,還有以好充次之類的常見問題,時間久了,這些小把戲,都成了輕車熟路。


    有天後半夜,李紅旗都洗了腳上床了,等著嵇氏秀鈴來雲雨,可就這時,大黑狗衝著井一樣的小胡同,汪汪汪大叫。李紅旗把沒吸完的煙頭,按在一塊破碟子裏,“秀鈴,你看看有什麽事?沒事抓緊睡覺,明天還得上廠裏拉貨!”


    “哎,就來!”她在水井旁洗腳,夜正在向深處墜落。


    有個衣著考究的人,就走到燈下,“請問,收貨的李老板在嗎?”


    “哪位?”


    “我在!什麽事?”


    “有件東西你看一下,能給多少?”那人朝著聲音的方向東張西望。


    “稍等!就過來!”才洗幹淨的腳,又插進餿臭難聞且膠粘沾腳的破球鞋裏,有些跌跌撞撞走出來,他們平時安睡的地方,就在貨場中心,腳下自然是散得到處各種貨物。


    李紅旗走過來,見這人衣著考究,相當有品味,想來一定不是一般人,“什麽東西?咋不白天過來?天到這會兒了,我看看?”


    “李老板,你看這東西怎麽收?”來人看樣子是打聽過,把手中一個造型奇特的銅腚子遞給它,孤燈下熠熠生輝,看樣子沒用過,不是廢品,是新品。


    “這是什麽東西?”他翻過來,調過去,用手掌掂掂,“是銅的吧?就一兩?”


    “李老板說笑了,要是就一個,不值當的,反正就這個,一堆呢,論斤論兩?”


    “論個,恐怕你虧,還是論斤吧?一斤3塊5,多了我沒賺頭,少了你吃虧,能賣我全要了,不能賣,你就另謀高就!怎麽樣?”李紅旗咬下嘴唇,“有多少?”


    “500斤以上!有磅秤嗎?”


    “有!這東西哪來的?”


    “廠子裏的,廠垮了,所以……?”


    “拉來吧!”


    那人走了,李紅旗一舉嘴,“帶他去老張家!”


    “為什麽?我們不要了?”嵇氏不解。


    “深更半夜的,明顯來路不正常,八成是偷的,這東西是新品,不是廢品,懂了嗎?”


    “你確定?我怎麽說?”


    “你就說現金不夠!帶到那兒你迴來,別讓老張看見,不能什麽好事都落他頭上,那倒黴的事,也得黴運均沾,老小子一直卡我頭皮上,這迴也讓他喝一壺!哈哈哈……”他自以為聰明絕頂,撫撫頭發,笑出聲來,“外財不發命窮人!讓老張發發,最好是咧咧巴巴!”


    “懂了!”嵇氏去了,不到半小時,就迴來了,兩口子躲在柔情蜜意裏,事完了,不顧夜深人靜,在討論這事,一陣陣爽朗的笑聲,你就知道落井下石有多愜意。


    人算曆來趕不上天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當他們支起耳朵,想要聽到石破天驚的一聲驚雷,世界平靜得像鏡子,連一片秋葉要掉下來,都盡收鏡裏,那段日子,世界靜謐得像一幅畫,怎麽啦?怎麽啦?當李紅旗抓耳撓腮之時,破落戶王格揚,像個叫花子,把收來一些東西要賣給李紅旗。


    李紅旗有些不高興,王格揚每次送來的都是破襆爛棉花,繩頭子、棉紙,“王大主任,你能不能認真些?淨收這些東西?你能攢下幾個錢?你都恁大歲數了,幾時才能娶媳婦?”


    “你不就是收破爛的嗎?”


    “那也有個檔次之分吧?”


    “你不能跟老張頭比,人家財大氣粗,就剛才還收了好幾百斤銅錠子,聽說是廠子礙事,要拆遷了!”


    “什麽?什麽?你沒看錯吧?就老張頭收銅錠子?”


    “是!怎麽啦?”


    李紅旗那個後改悔喲,真想狂扇自己幾耳光,自以為聰明,結果恰恰相反,他拍拍腦門,煮熟的鴨子怎麽就飛了?


    第68章:


    胡以芳想要故技重演,膽子越來越大,居然行騙到劉子凡侄子那兒,久在河邊繞,哪能不濕鞋?劉子凡雖在井場頤養天年,但他親親侄子劉仁堂家,他還是常來常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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