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葉誌軍的背影,想著他那軟硬兼施的話,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沒安好心:狐狸尾巴半藏半掖露出來了,她猶豫一下,先找一嵐,然後告之三爺,至於張金梁,聽他們安排。


    賈雲龍先是拍桌子罵娘,連拍幾下,盛怒到了極點,“他媽的,姓葉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我這次不僅要他知難而退,更要他身敗名劣,我看他身後那個人還怎麽保他?想全身而退迴西關鎮,我看他就是做夢!這樣,一茜,你先穩住他,我和張金梁再思考思考,看定個什麽計,他的力量不容小覷!”


    “三爺,你真要我嫁給他?我一直認為他人品有問題!”


    “嫁不嫁另說,至少目前要借助他的力量,挫敗葉誌軍的企圖和陰謀,變腹背受敵,為一致對外,等這個事平了,再說,好不好?退而求其次,懂了嗎?借力打力,用過再說,他曉得這是什麽?至少你目前不要反對,這就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說的: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


    原始罪惡,象一片很少有人觸及的沼澤地,藏在心底暗處,有些人一生不曾碰觸,那是人德修為所到,加之運氣不斷疊加,沒功夫,騰不出時間去踩踏一下,不是不想,而是生命太過匆忙,沒有時間去翻找生命空地。有些人半生甚至是大半生被道德捆紮,卻在某個特定時期,因撐不下去,好人也有做夠的時候,膩味自己,所以因某一事鉤摟,恰象一枚石子,墜落在那片從不觸碰的沼澤地上,越陷越深,走向極端,好人偏就做不到底,一生功名,毀於一旦,那些原本對於所謂的好人有好報產生懷疑,偏就是那些惡人不謀收斂,一味如水恣肆汪洋,流淌著情緒的快意恩仇,甚至兒戲般挑動那些已經有些臲卼的靈魂,隻是他們認為:那些底層的歪瓜裂棗,隻有隱忍的成份,兔子無名急了卻能如虎咬死人,惡向膽邊生,所以悲哀的事,就是那些曾經叱吒風雲的大人物,死在草芥手裏,細析不應該,事實卻實如此,不要小瞧無名之輩的盛怒,不要大話如棒槌擂天:我諒他不敢!怎麽就不敢了?那些逆天的事,恰恰就是我們生活中最不起眼的、小如螞蟻、被人不屑的人完成的,因為逆天,所以改命,那一刹那高光時刻,讓我們歎為觀止。


    車西洋就屬於這類小人物,李默海曾經以嘲笑的口吻,諷刺過車西洋,並嘲笑他又矮又挫,且不敢殺了他,那刀隻不過是用來嚇唬人的玩意兒,錯拿如意當鞋拔,那奪命三連環就是對嘲諷的宣泄,不是不可能,一切皆手可能,可憐的李默海臨死都不相信,用手指著車西洋,眼睛睜出溜仔:大且圓,“你真敢殺我!”這迴,有幾分嬉戲人生的李默海,看見自己血流如柱,他才徹底信了,但為時晚矣,腸子已青,救藥本就無。


    車西洋經常徜徉在惡夢裏,嚇得瑟縮發抖,一身虛汗,但稍微清醒,就咬牙切齒,指著空空如也,唾沫四濺,“你冥頑不靈!罪不容恕!死有餘辜!”


    惡夢做了這麽多年,初心不改,他認為李默海死於自己固執,隻是他沒想明白:那撒了一地的豆,屬於什麽,他不往深裏想,那些於事無補的小細節,被他忽略。殺牛和殺人其實沒什麽區別,他亦無他,唯手熟爾!經常疊夢惡出,是心靈掙紮,還是李默海在冥冥之中折磨他,尚無定論。


    車春旺這個喂不飽的狗東西,車西洋努力忘卻的,他卻常常提醒記掛,用這點流年破事來要挾自己,不借錢就滿世界嚷嚷,他沒頭沒尾的叱吒,別人一頭霧水,說他講鳥語,車西洋卻聽得心驚肉跳,那“牛寶”二字,深入他心,拿這個說事,就象符咒,經常是拿它演練,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人們早遺忘了,李默海骨頭都他媽上黃鏽,隻要車春旺有持無恐往門邊一站,就拿它說事,他這是和自己過不去呀,刀口鋒利,晃著光,可有的人,就是無所謂,所以有人發生意外,就在意料之中。


    認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吧,這人叫孫仨,是渾名,綽號,有故事演義,不值一提,算是莽夫,人糙,開大型東方紅拖拉機,一身橫肉,對於機械精與專,三十郎當歲,油膩得很,好幾分江湖義氣,和車西洋相友善,平時愛弄些豬下水、牛下水,好一口酒,有些渾不愣,也經常和車西洋喝一口,拉磚拖瓦為生,磚瓦廠弄得票號,手裏有些錢,娶妻育子一樣不拉,有女人就喜歡這樣能掙錢的男人,至於這臃腫的外形,象《水滸傳》裏魯智深,雖沒倒把過垂楊柳,那股唬人勁在。


    他看得沒錯,夕陽將近跌落,車春旺拎個酒瓶,嗡聲嗡氣走過孫仨旁邊,說話漏氣,不連貫,你得聽連貫,要不就把車春旺的意思漏了。


    “你……”半瓶酒搖出誘人的酒花,“這個……得少喝!要……不……然也……奶……奶頭山不高,可就是……他媽……不好爬……懂了嗎?今天……今朝……醉……醉今朝,要不抱……抱蛋蹲,你……孫仨,你是三……三孫子,有那麽有是有錢,還……還掙……真的給人當……當孫……孫子,哈哈……小桂……花那兒逍……逍是逍魂,狗日的……太小,老是他他媽……長是長不大,可是可……惜是惜了,這狗是耿是耿仲禮……種子不他媽早下……耿懷是懷秀……小x是x殼塱,要熬死老子,小桂花髒了,還是‘港口小是小美人’好……”


    “這種垃圾是該清楚掉,腥死爛臭惡心人!”


    “垃垃圾在哪兒?”眼睛怎麽紅了?喝過血?車春旺東張西望,“逍是逍遙去……”


    孫仨咬下嘴唇,一屁股坐在溫熱座墊上,等待著最後一抹紅消失。


    天黑透了,車春旺哼著不成調調的曲子,從犄角旮旯裏出來,夾住圓滑的酒瓶,到了大路邊,邊哼哼邊捧著碩大的陽具在道邊唿唿啦啦尿得正歡,突突突那如怪獸的拖拉機闖過來,對準車春旺就撞,撞進路邊深水塘裏,沒有掙紮,就沉入水底。


    “哈哈!還挺準!完全是設計的樣子!你是彈射入水!這動作完美,堪稱經典,可以寫進教科書!”孫仨跳下拖拉機,站到水塘前,用雞爪子一樣紮煞的手,勾摟一下長垂蓋眼的頭發,把口袋裏一瓶酒掏出來,狠勁扔進水裏,“兄弟,送你一程,在那邊好好喝!下輩子一定托身成好人,別他媽活如此憋屈,如此無賴!”轉身上車,突突突象憤怒的機槍,噴射出帶火星的子彈,一串串,孔武有力。


    三天以後,一場大雨過後,車春旺屍體,象臭死的魚,漂在水麵上,被人發現,一窩蜂人去看熱鬧,法醫論定:喝醉酒,撞進水裏,車西洋卻花了錢,對侄兒風光大葬,好名聲落了一河灘。


    第30章:


    有緣還會相見,什麽是緣?那是扯蛋者在瞎掰,惡心自己多少天,李紅旗拎上褲子,又變成好人,陽具淌出那點汙濁,開啟成人禮,原來男人女人消魂,這個世界太苦了,沒有這一袋煙野獸般享受,心恐怕早蒼死多少迴了,他吹上幾口氣,水讓他重獲聖潔,女人實在是這個世界頓發頓激靈感創造的源泉,沒有它的點燃,世界將還未開化,所以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巴脫胎換骨成形,女人讓原本煩噪的世界平和起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以柔克鋼,意概於此。


    世界因風起皺,剛剛停擺的心,因王紅再次出現,而漣漪四起,本以為她是過客,匆匆一別,或許相逢在猴年或馬月,樹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一切的一切碰撞,都是不可避免的,那一日,很平常,幾乎與昨天一樣,太陽從古至今,靠重複為萬人敬仰,出圈出界,有人閑得竟用撩人文字記錄這一切,後來竟有人用它比喻某人,紅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可不是?漢樂府《長歌行》裏說:陽光布德澤,萬特生光輝!才旦卓瑪不僅敢唱《翻身農奴把歌唱》,還要《唱支山歌給黨聽》,她膽大妄為還在奪過鞭子揍敵人,受到鼓舞的勞苦大眾,就這樣感知世界的。


    在最為舒服的環境裏,李紅旗的青春催生出幼芽,她恬淡如風,步履輕盈,笑,那種幸福滿足後的笑,象聖潔的水,洗去他心靈的塵埃,讓他想縱情歌唱,所遇所感,如沐春風,但一想她是父親的老想好,就頹廢半天,好在李宜忠這些天消失得無影無蹤,煩亂的心情稍微好一些。


    “你好!我叫你姐亦或是姨?”李紅旗??頭,凍齡的女人,居然搞不清楚她的年齡,有點遺憾事,他內心狂熱想叫她“姐”,努力拉平他們之間距離。


    “隨你便,你叫李紅旗,是吧?李宜忠第四子,我沒說錯吧?”


    “沒有!你和我父親挺熟,是那種關係吧?”他聳聳肩,“我其實一點兒也不介意,你象花似,炸裂地紅,紅到汁蕊滴下,醉人地香,還是叫你姐吧,你看上去也隻能是我姐,王姐,你不介意我們成為朋友吧?”那是一些可以放肆的日子。


    “你父親是個有本事的人!”


    “一般般,我們不說他好嗎?姐,你家就住在附近,是嗎?”


    “是!你要來嗎?”


    “空閑的時間也可以吧?你的那個‘他’,不會介意吧?”


    “看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好人可以和他稱兄道弟,壞人一棍子打出去也有可能,你究竟是哪一類?”


    “這不好界定,人好人壞,任由旁人說,姐看我是哪一類?”


    “我看你就是桑椹由青初變紅,澀得很,象蜜蜂蟄嘴,是淺紅而非深紅,是男孩裏的男人,是男人裏的男孩,進一所學樣吧,催紅自己!”


    “我還要上學?”李紅旗不解。


    “對!女人就是那所學校,由青澀成長為油膩,目的性更強,知道為什麽活著,知道為什麽要那樣堅守!”


    “你是那所學校嗎?”


    “我不是!”


    “為什麽?”語停風起,看著女人優雅且成熟,明白父親為何執著於此,“今天有牛肉,這是你們家常備菜,姐,還可以便宜點!”


    “你圖啥?賺頭少,你傻?”


    “好心情需要放肆迎風而舞,有些東西難以治愈,帶傷而生,我從原始生活裏,想要解放出來!”


    “你想先繳學費,這樣太昂貴了,我不是你的學校,是你大的學校!你我還真教不了,你知道男男女女是咋迴事嗎?”


    李紅旗搖頭又點頭。


    “你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象詩,象霧,有些朦朧,姐,你肯教嗎?”


    王紅大吃一驚,這個跟自己兒子不差上下的男孩,她是不忍心下手,有些孩子無所謂,有些孩子就毀了,她見證不少這樣男孩,她實在是下不去手,但這樣的男人會象井噴,讓她欲死欲仙,她哆嗦一下,“你讓姐為難了!”多年不曾臉紅,現在臉卻發燒。


    “你為啥子臉紅?”


    “無名斜火燒的!”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怕你走火入魔,下坡路是不能走的,走上去就迴不來了,請你慎重,如果隻是為了一口吃的,那是畜生,我與他們為伍好多年,我了解他們:啥樣的都有,象你父親,就是心中不平衡,剛開初,寧願餓著肚子,死了都要吸咂一口的賭徒心理事,不吃咂我一口:會是一生憾事,寧餓三天,也要吃上一口,當初我一見到他,我的心就哆嗦一下,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憐:眼巴巴在等我,一等大半天,就為那幾分鍾,值得嗎?也許他會津津樂道:對人神吹,一片萍比我差哪兒?男人就是犯賤!用他們最無恥的話說:寧啃鮮桃一口,不吃爛梨半筐!”


    “一片萍又是誰?”


    “徐翠萍,比我年齡稍大,比我稍醜那麽一丟丟!”王紅有些自豪比劃著。


    “與你同道中人?”


    “是!我們當年同在八角樓那兒混,我的排隊,她的很少有人光顧,你大是個寧種,非要等到我,他傻不傻?一直等到第二天,現在成了大老板,出手闊綽,話也有些噻(方言:厲害),不再是當年那個窮困潦倒之人!”


    “你看到隻是表象,骨子裏那點兒東西沒變!極惡窮兇,但膽子大,沒有他不敢幹的事!”


    “那你還學他?走他老路?”


    “姐,女人是鴉片,非吸食不能安撫靈魂!”


    “胡說:總是有人終生不娶,一生沒有男女之事,那又怎麽說?”


    “那隻是機緣與他擦肩而過,他是徘徊在懸崖邊上!靈魂無數次掙紮!我大是個徹底享樂主義者,一片萍那樣平凡普通者,家裏有,且免費,且任由他性子,想什麽時候來就來,便宜沒好貨,他膩味了,所以要在婚外留情,寧願餓上三天,也要銷魂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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