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深處,是獸的天下。


    這裏人跡罕至,樹木瘋狂生長。強大的猛獸各有所據,互不幹擾。


    這是一個純粹的弱肉強食的世界,弱小的生靈終其一生隻為掙脫被捕食的噩運。


    幾隻鬆鼠在樹枝間嬉戲,其中一隻不小心掉到樹洞裏,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叫聲,隨後驚恐地向遠方逃去。


    樹洞裏,一個灰衣青年正在沉睡。他的狀態奇差無比,身上布滿了傷痕。身上不時綻放出鮮豔的小朵血花。


    血花是真元和真氣碰撞所致。唐忘連續與武師惡戰,體內被真元侵蝕嚴重,如果遲遲不能化解,他會麵臨性命之憂。


    此時的唐忘又被拖入了那個充滿血色的夢境,再一次輪迴在無盡的殺戮之中。


    各種恐怖的生物咆哮著衝來,身軀被撕成了碎片,靈魂被分解成了虛無。


    他不停地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重生,卻依然逃不過人心的算計,一次次墜落深淵,隻有噩夢般的死亡常伴,直到徹底麻木,徹底遺忘。


    隻是,這一次,他朦朧間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感受,血色世界邊緣升起了一輪明月,盡管隨著死亡的降臨,一切又重新迴到了黑暗的軌道,但被血色映照的明月卻在歡快地吞噬著什麽。


    夢裏的唐忘在死亡中緩緩嬗變,心髒深處的血月正在慢慢蘇醒,脊柱的灼熱開始沉寂。


    一個個竅穴被自然衝開,然後迅速連接,隻是總覺得缺了點什麽,無法完整,難以完美。


    身體內外似乎被重新凝練了一番,體內的汙漬正在緩緩排出,樹洞中彌漫著一股惡臭之氣。


    唐忘依然在沉睡。


    失敗的消息傳迴了薛陳兩家,不但沒能報仇,還損失慘重。


    黑影的死,更讓幾大家族如坐針氈。


    申先生收到家族急報,勒令他迅速離開群山,直接前往雲水穀按計劃行事。


    陳家老祖大發雷霆,又一批家族好手奔赴安州,準備與薛家再次聯合出動。


    兩府十一州的不少家族感受到了異樣的情緒,這是有大事發生的前兆。


    南府一座大宅院的密室中,一個久居上位的老者正恭敬地看著一道模糊身影。


    “神跡之事可有眉目?”身影的聲音非常低啞,甚至不像人在說話。


    “我已經派人前往了。”老者迴應。


    “此事絕不容有失。”


    “大人,放心,此次鳩占鵲巢,一旦成功,必能遂了大人心意。”


    “黑影死了?”


    “那是個意外,他被群山中的那幫人發現了。”


    “哼!我會另派人前去支援,這次不要再出意外。”


    “是,可群山那邊?”


    “不用理會,他們不會隨便出來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神跡,才能強大我族,明白嗎?”


    “好的,大人!”


    看到模糊身影逐漸消失,老者臉上卻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情。


    七天後。


    山林連綿,薄霧繚繞。


    一個少年模樣的人赤著身子,紮在一汪潭水裏奮力清洗。


    “怎麽這麽臭啊,洗了這老半天還是有味道。”少年有點抓狂,卻還是在奮力地搓著身體。


    此前,與其說是蘇醒,還不如說是被熏醒的,他的身體周遭黑烏烏的東一片,西一片,散發著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惡臭。


    他以為自己出了什麽岔子,強忍著運轉了一遍真氣,卻發現比之前又暢通了不少。


    樹洞外,無數蟲豸屍體在地麵上鋪了厚厚一層。


    “不會是被熏死的吧?”他隻覺一陣惡寒,趕緊尋了一方有水的地方,開始拚命衝洗。直到看到一些魚翻著白肚漂上水麵,他竟有了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隨後幾天,他一邊趕路,一邊逢水便清洗一遍。


    不知是久聞已不知其臭,還是真的衝洗幹淨,他終於擺脫了那股臭味,隻是終究有點心虛,依然會遇水便入。


    灰衣少年在山間疾走,前方百裏之外就能西出群山了。


    峽穀一戰後,再沒遇到追殺,那種如疽跗骨的感覺也已消失。隻是少年並不敢大意。簡單易容後,一路上步步為營,盡量避免與他人接觸。


    “前麵應該是最後一座大山了。”少年默念著,按著蔡九所贈的地圖所示,翻過這座山就到了群山邊緣地帶,那裏已經深處柏州腹地,薛陳兩家斷不能肆意行事。


    少年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埡口處,少年突然發現左右兩塊巨石下,兩名龍紋衣袍的中年人一站一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少年心裏頓時翻起了驚濤駭浪,在此之前,他竟絲毫沒有察覺。


    站著的中年人身背長劍,麵色和善;坐著的那位卻是一臉的戲謔。


    少年突然認出了對方,隻是當初是五人同行,站著的中年人還曾好意提醒過自己。


    看對方的架勢,似乎等的人就是自己。“二位前輩,不知在此,是否有事要指點晚輩。”少年上前一步,作揖行禮。


    “這娃兒還多會說話的哦。”坐著的中年人調侃了一句,“你以為說了好話就沒得事了嗦?”


    心裏咯噔一下,少年暗歎不好,但依然神色如常,恭敬地說道,“晚輩駑鈍,還請前輩示下。”


    盡管心中忐忑,但麵對這樣兩名強者,打沒得打,逃也逃不掉,隻能硬著頭皮等候發落。


    “好了,別嚇著小朋友。”站著的中年人開口說道,“我是龍五,那是龍七。還真有點事要麻煩小兄弟。”


    “在下唐忘,二位前輩有什麽事,盡管直說,我定當效勞。”少年盡力放鬆自己,但額頭上仍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緊張個錘子哦,真要搞你,你還跑得脫哦。”龍七此時站了起來,臉上依然有點皮笑肉不笑。


    “他就這脾氣,你不用擔心。”龍五看了眼龍七,有點無奈地說。


    “你身上是否有蘊含上古氣息的物件,可否拿出來讓我看看。”


    唐忘眉頭微微一皺,自己身上哪來什麽上古氣息的物件,隨即想到脊柱處的隱秘,心裏頓時一緊。


    “不搶你,就是看一下,不要那麽小氣。”龍七似乎有些不耐煩,隨後還嘟囔了一句,“真要搶,你還擋得住哦。”


    “我要能拿早拿出來了。”唐忘心中也憋屈得難受,隻是臉上卻是一片茫然,對龍五說道,“什、什麽物事?”


    龍五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那隻獅犼獸遭重創後,跑去向長輩告狀,言之鑿鑿稱有人會大恐怖的禁忌之術,隻是具體是什麽,卻又一問三不知。


    那位長輩從獅犼獸的傷口處感受到有上古氣息存在,慎重起見,就拜托正要去柏州辦事的龍五兄弟查一下,以防群山之中發生什麽不可知的變數。


    龍五二人稍一查詢,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以二人的能耐,在群山之中找到唐忘並非難事。


    唐忘見二人不信,知道不有所表示,說不定會有大麻煩,尤其是這樣的強者,一旦不想講理,那就真的沒理可說了。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身上的衣物全部脫下,隻剩一條裏褲。同時還拿出了三個儲物袋,全部放在地上,然後無辜地說,“我身上就這些東西,前輩看看是否有你們要找的物什?”


    隻是心裏卻默默念叨,“隻要不切開我的身體,一切都好說。”


    龍七看見唐忘耍起了賴皮,也有點被氣笑了,“龜兒子,還硬是做的出來哦。”


    龍五同樣哭笑不得,暗歎 “這要是被人看見,自己兄弟一世英名那可就徹底毀了。”


    “趕緊把衣服穿上。”龍五擺了下手,“如果不介意的話,把儲物袋裏的東西倒出來,我就看一下,可行?”


    唐忘沒有穿衣服,精赤著上身走上前,將三個儲物袋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地上鋪滿了亂七八糟的物件。 “隻有這個儲物袋是我的。另外兩個應該是那陳家和薛家的,他們死後我不小心撿來的。”


    龍七撇了撇嘴,心想,“還不小心,要點臉好嗎,你讓其他人也撿一個看看。”


    龍五眼睛一掃,從中拿起一塊鐵片狀物件,輕輕催動之下,一股古老氣息彌漫開來。


    唐忘瞪大了雙眼,隨即恍然,趕緊大聲說道,“這是那個陳家的東西,我是在地上撿到的。”


    “瓜皮哦。啥子都撿得到,你當自己福星下凡哦。”龍七突然覺得有點心累。


    龍五點了下頭,看向龍七,“應該是這玩意兒了,一枚上古的法寶碎片而已,法力都快消散了,這跟什麽恐怖、禁忌的搭不上啊。”


    “那個憨憨的話,哪裏當得真嘛?”龍七轉頭對著唐忘說,“把衣服穿起,要有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兄弟兩個有啥子不良嗜好。”


    唐忘立即套上外袍,恭敬地站在一邊,心裏也算長舒了一口氣。


    “算求了,走了,走了。”龍七向龍五喊道。


    “嗯。”龍五突然對唐忘說,“這次叨擾小兄弟了,那是我以前得到的一份刀訣,你看看有沒有用。”


    他隨手放了一枚玉簡在那幾個儲物袋旁。


    唐忘趕緊拜謝,這可是意外之喜,以龍五的實力,能入他法眼的刀訣絕非凡品。


    “那就後會有期了。不過,小兄弟,沒事還是多洗洗澡吧。”


    “走,走,我早就遭不住了。”龍七一臉嫌棄。


    “不會吧?”唐忘目送二人離開後,拚命地嗅著,“沒味道啊,難道我的嗅覺被熏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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