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中的水,輝映出遠天銀鉤般的月亮。


    漣漪將水中月,切成了數瓣。


    蘇夜體表的衣服,已然被泉水粉碎為虛無。


    氤氳的淡橙色煙霧,將他的軀體遮蔽在其中。


    影坐在百丈高的山崖邊,翹著二郎腿,凝神感應蘇夜的異變。


    陸景已然通過靈寶,給她發來三次聯絡。


    影隻迴了簡單的兩個字。


    「無事!」


    玉佩狀靈寶再度變得灼熱,在她纖長的指尖翻轉,發出的光芒,映照影姣好容顏。


    靈識感知中的神樹樹冠,在數萬丈的高空中,承受著混沌壓製。


    枝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然後再被混沌碎為齏粉。


    生與死同時進行,便如浸泡在泉中的蘇夜。


    自日間至午夜,蘇夜的氣息變得更加雄渾。


    體內浩瀚的氣海,分別以不同速度,匯流向印堂,雙手手腕和雙腳中的穴位。


    “他竟然有五個氣海。”影暗自呢喃低語。


    蘇夜的變化,仿佛是一個寶藏,以不同於尋常的方式,展現給影煥然一新的修煉。


    靈修是以本源氣海,經功法脈絡運轉,緩慢提升軀體強度,以便增幅壽元,催動術法或靈寶。


    修至飛雲境,可將氣海彌散,從而提升施展術法,縮減凝聚印結的速度。


    到了神通境,氣海與軀體合而為一。


    無論體修,還是靈修,或者稀奇古怪的修士,皆可隨手使出招式或術法。


    故而這一境界的定語,便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蘇夜緩慢睜開了眼眸。


    低頭觀瞧,發覺衣服已然消失不見。


    “啊,這……”蘇夜心知影仍在附近,趕忙尋找衣服。


    唯有盛裝靈寶的玉佩和玉葫蘆,以及暗藏霓裳羽衣的錦囊,在他周身一尺範圍內漂浮。


    不隨水流而動,也沒有發出異芒。


    與玉葫蘆溝通,從中召出一身白色文武袖長衫,雙手抓住袍袖,將其淩空翻轉,瀟灑穿於身上。


    縈繞蘇夜的淡橙色煙霧,隨著他長衫遮體,逐漸淡化消散。


    “前輩,多謝您的保護。”蘇夜嚐試用心念與神樹溝通。


    “你如今的軀體,已可承受始祖之力的反噬,”蒼老聲音再度響起,“在你領悟到之前,老夫不會解開時空間禁錮。”


    “學不成……就不讓走了嗎?”蘇夜踏上岸邊,以瞬時沙華催逼出長衫中的泉水。


    金光引導,將其收進玉葫蘆。


    洛驚鴻劍道資質較差,強行走修行中最難的一途,無異於自討苦吃。


    若以泉水洗練,可增強其體修天賦。


    此法,還是聆聽神樹講解,方才明悟出的路徑。


    “若是學不會始祖之力,老夫也要被那煞妖吞噬。屆時,你還能擋得住它嗎?”神樹的聲音中,隱有幾分憂慮。


    “難道說,九幽穀的動亂……是調虎離山之計?”


    “九幽穀現今共有十個大妖,聯手攻擊三祖施加的封印。”神樹道,“若非如此,何需四象衛齊出?”


    “此間的煞妖,是不是學會了所有天階機關獸的能耐?”蘇夜想起那些會吸收劍氣和佛力的小木妖。


    若機關城的大妖,將軀體化為了此間的萬物。


    所有分化的能力,在軀體重組之時,亦會合而為一。


    那頭幾乎無視體修攻擊的巨獸……不怕半仙體修強者的煞蟲……若再加上木玄武防禦術法的能力……


    僅是通過片麵了解,蘇夜對此間煞妖的忌憚,已然達到出山以來,前所未有的程度。


    “孩子,一切就看你的了。”神樹蒼老的聲音中,滿含對蘇夜的期許。


    煞妖欠缺的最後一樣東西,便是眾人覬覦的生命之種。


    “魯巨子一家和王長老,也被您保護起來了嗎?”蘇夜了解事情的全貌,不再避諱影。


    若她想活下去,自然會站到煞妖的對立麵。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他們在另一個時空間結界,不需擔心。”


    神樹的聲音縹緲散去。


    蘇夜轉過身形,看向清泉裏的月亮。


    在陰陽五行之中,太陽屬陽,而月亮屬陰。


    將兩種能量重新合而為一,便可迴溯成始祖之力。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異常困難。


    恰似以水融火,棘手難纏。


    若將此等力量容納於體內,稍有不慎,便要承受反噬之苦。


    軀體的強度,可謂至關重要。


    丹藥的增幅強化,以及靈泉的洗經伐髓,並不能確保萬無一失。


    蘇夜盤腿坐在泉邊,凝望水中的月亮,迴想人皇分身在龍德殿施展的火鱗手。


    金光匯聚而成的金色線條,於臂膀中描繪出龍鱗。


    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借用龍族的力量。


    齊府庭院中的湖泊,仿佛與眼前的清泉重疊。


    敖澈現出的本體,在一虛一實的水麵之上,翱翔於天際。


    服用丹藥,從而快速提升修為。


    增強的是本該由功法緩慢浸潤的經脈和軀體。


    靈泉的重塑,以及體修的破壞重組,皆有此等效用。


    火。


    燃燒之意。


    短暫增幅肉體力量的能力,需要焚燒某些東西。


    識海中碎片化的信息,隨著翱翔天際的巨龍,逐漸串成一串。


    “我懂了。”蘇夜不禁呢喃出聲。


    “蘇教主,你……”


    “我所有的術法,皆是來自於類似的感悟。”蘇夜並不避諱提到自己的天賦和靈智,


    “這一次,我創的是體修術法。”


    影立於不遠處,看著月下的蘇夜。


    綁縛頭發的絲絛早已化為無形。


    長發披散在肩頭,俊朗的麵容多出幾分儒雅。


    過人靈智仿佛耀眼的光芒,通過被月光輝映的眸子,照進了影的心。


    她呆立原地。


    此刻才終於明白,神樹所說的一瞬,究竟是何意。


    蘇夜沉浸在創造術法的世界,並未察覺影的心念變化。


    劍氣化靈,運轉至全身每一個角落。以溫度適宜的劍氣真火,焚燒體內的氣勁。


    周身散發出瑩白色光芒,龍鱗般的線條,以脈流形式,逐漸於體表描繪而成。


    眉心處的龍紋印記悄然浮現。


    雙眸中綻放神光,無比強悍的肉體力量,令他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拳。


    挺起胸膛,仰天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嘯。


    原本平靜的泉水,隨上衝的氣勁,逆流至數十丈高空。


    天際潑灑下來的水花,伴著碎裂開來的月光,撩動了最柔美的夜色。


    影訝異低頭,看著劇烈跳動的心房。


    有點不知所措。


    “我清楚該如何駕馭始祖之力了。”


    蘇夜的呢喃細語聲,兀自穿透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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