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婆娑,化衣護體。


    從朝聖殿到黑霧妖的領地,共十二層階梯。


    每一層階梯之上,分別雕刻一種生肖守護神,蘊含力量各有不同。


    上樓時隻辨其形,下樓時洞察玄機。


    朝聖殿石磚中暗藏的八卦陣,如何被邪陣壓製……黑霧妖領地之下,另有何種妖邪……


    凡此種種,悉皆進入靈識感知。


    修為陡然提升,吹散遮蓋住真相的迷霧,將鬥牛城的全貌,帶進浩瀚無邊的識海。


    鱗次櫛比的樓閣,皆被附加空間占據。


    盤踞在其中的妖邪,連同被蘇夜在井底誅殺的紅鱗妖,正應百之煞數。


    赤霞妖位於何處,難逃飛雲境加持下的夢域感應。


    “林前輩,我得先尋迴遺失的六顆念珠,方好帶你去赤霞妖所在的妖陣。”蘇夜立於祥雲,長發並短打勁裝隨風搖擺。


    林太玄眼底閃過一抹訝異,旋即恢複如常:“悉聽尊便。”


    魁鬥身為火係靈寵,性子直,驚問道:


    “蘇道友,你已找到赤霞妖所在?”


    “我已破解‘百’之煞術,隻知其效,不解其本的赤霞妖,定在藏邪納濁之地鎮守。”蘇夜語氣輕鬆,似若一切盡在掌握,“隻要除掉它,城中邪陣可破。餘下那些小妖,也便不在話下了。”


    “蘇道友果有鬼神莫測之機,”魁鬥豪邁笑道,“自從進了這鬥牛城,憋了一肚子氣。等找到赤霞妖,定要他百倍奉還。”


    蘇夜右手雙指並攏,金光匯聚,斜指向東南角混沌之地。


    混沌逢遇金光,似冰雪消融,現出木欄護持的樓梯。


    兩人一獸,下到念珠滾落的樓層。


    林太玄和魁鬥皆是尋常靈識感知,迷失邪陣之中,重又不辨方位。


    縱有劍氣護體,仍是感到一陣邪煞之氣壓迫而來,便如墜入深海,閉住氣息,亦會擔憂淹死之險。


    “出來吧,我知曉你藏身何處。”蘇夜腳踏祥雲,清朗聲音在空間中迴響。


    “咦,”驚疑聲中,一頭身高丈二的紅皮妖邪破開迷霧,出現在眾人身前,“你是用何法,破了本妖的迷陣?”


    蘇夜無意解答,朗聲道:


    “小爺我數三個數,把撿到的佛珠還給我。”


    “原來是個有毛的俗家修士。”牛角紅蓮妖放聲大笑,“本妖還沒管你要餘下的一百零二顆,你倒大膽,跑到本妖的地盤來叫囂。”


    “三。”蘇夜聲音輕微,卻又極具穿透力。


    在場之人,皆可清晰聽聞。


    紅蓮妖不僅沒有心生畏懼,反而嬉笑怒罵:


    “你這狗仗人勢的小禿驢,好生大膽。你家主人還沒說話,倒在本妖這裏耀武揚威!”


    “二。”


    “你這三個數,未免太過漫長。”紅蓮妖嘲諷道,“別在那虛張聲勢,趕緊讓那道人出手。”


    妙真境的林太玄,方能得到紅蓮妖正視。


    再不濟,也該玉衣境的靈獸講話。


    蘇夜的言語,於它而言,便與耳旁風無異。


    “一……”


    ————


    一柄五尺長,雙指粗細的古銅劍,驀然出現在蘇夜掌握。


    “兩位前輩,你們作壁上觀。待我降了此妖,再去破解妖陣。”


    紅蓮妖狂笑連聲,猩紅眼眸中閃爍躁動的瘋狂:


    “好一個狂妄的小鬼,今天本妖就扭斷你的脖子,用你的血,消解我心頭的怒!”


    蘇夜化去祥雲,重又迴歸地麵:


    “小小妖物,報上名來。”


    “本妖名紅蓮,最喜人族與靈寵的鮮血。你能主動送上門來,本妖可以保證,給你個痛快。”


    話音落,紅色妖霧升騰,融入此間妖陣之中。


    蘇夜的夢域感知,變成了水墨畫風。


    紅色妖霧,在黑白色調的畫卷中分外顯眼。


    所有動作都變得極慢。


    便似從樹梢飄落的葉片,在樹與地麵之間盤旋飄舞,所有的行動軌跡,悉數落入掌握。


    待紅蓮妖進入攻擊範圍,蘇夜方才閉合雙目。


    林太玄和魁鬥,皆是初次見到實力更為強悍的蘇夜。


    凝神感知,不肯錯過任何細節。


    長劍動。


    迅如閃電。


    一道瑩白劍氣,穿透裹挾妖毒的紅色妖霧,霎時飆出百丈。


    紅蓮妖內丹受創,難以形體霧化,慌忙逃竄。


    林太玄眼底又現一抹驚訝,倉促問道:


    “魁鬥,你說出劍的蘇夜,是本體,還是劍氣凝體?”


    “未曾感應到靈氣,蘇道友又未曾出招,應當是本體。”


    “錯了,那是劍氣凝體。”


    “可是……在那道劍氣之前,他分明沒出過劍。”


    “無招勝有招,無劍勝有劍,”林太玄歎息一聲,“不論修為,單論劍道,吾遠不及也。”


    金色光芒如朝陽初升,消融掉遮蔽第二層問劍樓的妖霧。


    蘇夜右手持劍,左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場麵極具震撼力。


    “蘇道友,你是何時……?”魁鬥震驚到嘴巴大張。


    “我知道它要逃往何處,便預先在那裏埋伏。”蘇夜笑道,“這煞妖無甚靈智。直來直去,怎敵得過我?”


    “念珠找迴來了嗎?”林太玄輕聲問。


    “不曾尋迴。”


    “小子,你砍下本妖的頭,本妖便要你永遠湊不齊一百零八顆念珠。”紅蓮妖的頭,仍保留著最後一絲生氣。


    “你吃了念珠?”


    “清脆可口,香甜美味。”


    “念珠隨我多日,屢立奇功,卻毀在你這妖邪手中。你下了九泉,莫忘向空觀禪師賠罪。”


    語罷,蘇夜掌心中飄出一朵劍氣蓮花。


    火焰焚燒,將紅蓮妖化為無形。


    “蘇道友,你的念珠……是由佛骨所化?”林太玄與魁鬥落地,湊到蘇夜身前。


    蘇夜信任兩位同伴,更不隱瞞,將空觀禪師的遺骸,化作念珠和舍利子的事,如實講述一遍。


    兩人一陣讚歎。


    魁鬥感應到蘇夜氣海波動,不由疑惑道:


    “蘇道友,你怎的一忽兒青峰境,一忽兒又踏入飛雲境?現在可是又迴到青峰境了。”


    蘇夜伸出泛溢微芒的右手:


    “法陣和靈寶加持,二度提升了修為。”


    “你是以何術法,破掉此間邪陣?”林太玄在妖霧彌散之前,感應到一股強烈的煞氣。


    轉瞬即逝。


    難以探查清楚。


    “一個新的術法,專克因煞氣而生的邪祟。”


    林太玄與魁鬥對視一眼。


    一人一獸,皆是驚訝失語。


    進鬥牛城不過數個時辰,蘇夜與初進城時相比,仿若鳳凰涅槃,又褪去幾分稚嫩。


    “天罡地煞不全,此乃命數使然,”蘇夜未能找迴遺失的六顆念珠,心境全無動搖,“得失有法,理當如此。”


    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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