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冷點頭不語,忽然國師問道:“東方前輩,為何手中持有攝魂竹?”


    東方修遠將目光望向了下癲童不恭道:“這相思竹源於日桑,陪伴老夫已經有幾年了,雖然能攝我心魂,但畢竟給予了我思念的美好,今日不是林二公子將之毀壞,老夫實話,不願走出其中。雖然物之邪性,但思之美好,老夫都這把年紀了,美好的時光也所剩不多了。”


    林冷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口中一口口鮮血宛如一朵朵小紅花噴灑在地上,東方修遠一愣,這才想起盡說故事去了,忘記了他與林冷的戰鬥下,將林冷傷的不輕。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自責,腳步挪動了一下。林冷出手製止隨即道:“不勞東方家族的人費心,我隻想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下癲童不恭?”


    林冷的話講完,司空寧靖伸手往懷中一摸,掏出個瓷白色的瓶子遞了過去,說道:“二公子,這裏有我自創的療傷神藥,不過還未曾有人用過,林二公子可敢一試?”


    林冷看了眼氣宇不凡的司空寧靖,沒有猶豫,就接過了藥瓶。打開正欲往嘴中倒時,東方修遠急忙出語阻止道:“不可,怎能如此兒戲?”看來他還是很在意這林家的小子。


    “不勞你費心,感謝東方家族孕育了我林冷的生命,但也是你東方家族毀掉了我整個林氏,讓我這輩子都未曾見過一眼我的娘親和父親。所以不要去管我林冷的事情,你雖救過我,但我不會感激,你應該記住這中間有你語言描述不完的錯誤。當然我林冷也不會記恨與你,今天起,我與你東方家族再無任何關係,我生於林氏,長在別山,別山才是我唯一的擁有記憶的地方。”


    說完就將瓶子中間的藥往口中倒去,東方修遠目光一滯,再未阻攔。他又怎好阻攔?別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的悲苦來自於東方家族,今日受傷又是遭自己親手所釀,換做其他人,或許做不到他這樣的恩怨分明。


    活了一把年紀,不強求一切隨緣才是最好的歸宿,這點東方修遠自然明白,他長歎一聲說道:“我東方家族欠你林氏的,隻要我還活著,總會為你做些什麽的。”


    “不需要!”林冷簡單的冒出來三個字。


    東方修遠眉頭一蹙,突然就動了。隻見他左手成爪一抓,林冷猝不及防,就如隔空取物一般被東方修遠扣在了手中。


    “不可……”


    “東方……”


    引得黃埔無名和國師李淮民兩人心中一驚,當即出言阻止道。可他們的話還未說完,就聽東方修遠說道:“都別動,我不會殺他!”


    話音落,東方修遠手中一用力,扣在手中的林冷被強行壓得彎下了腰去,盤膝而坐,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掙紮了幾下,奈何在東方修遠的控製下,顯得沒有絲毫的作用。


    東方修遠似若未見,他將左手支撐於林冷的肩頭,身子開始慢慢的傾斜,雙腳開始離地,最後成倒掛之式懸於空中,右手在空中隨意一劃,林冷的身子便開始離開地麵,飛速的旋轉起來。


    旋轉的過程中,綿綿不絕的真靈化成一縷縷青色的煙霧,又似絲帶一般,直接注入了林冷的身體……


    沒有人開口,所有人都知道,東方修遠這是要將畢生修行功力傳於林冷,懸著的心這才安放下來。


    隻有下癲怨毒的目光亮了,他一直窺探這老家夥的修行之術,誰料這老家夥每日就迷戀在攝魂竹帶來的幻境之中,還不亦樂乎。


    除了教自己一些基本的修行之道,幫自己打架以外,其他的一概不授。他曾經以為隻要對這老東西好,隻要他不醒來,遲早他身上的一切功法都會屬於自己。


    然而,曾經以為的一切就這樣赤裸裸的被別人占有,這叫下癲童不恭如何能接受?


    雖然他被姊靜控製著不能動,但他還有嘴,他怒道:“死老頭,你停下,你敢將功力傳給這小子,我就殺了夫子嶺中上下幾百口人,別忘了,天黑前我如果不迴去,我師兄流星子定會屠村!”


    他的此話一出,黃埔無名立馬就動了,他飛身上前,一個耳光就啪在了下癲的臉上,怒道:“卑鄙小人,我先殺了你,再殺了你師兄!”


    “等等!”李淮民喊道。


    “等什麽?這卑鄙小人留活於世間總是害人。”黃埔無名聽下癲說起鄉民,頓時心中亂了。他生得堂堂正正,活得光明磊落,這是他的故鄉,有他不能割舍的記憶,竟然會被這幫小人淩辱威脅?


    他一直沉穩冷靜,看來也有亂了心智的時候。李淮民自然了解這不是黃埔無名一貫的行事作風,才出言阻止。


    李淮民說道:“無名兄冷靜,他若不迴,真有個意外,我們怎麽對得住夫子嶺的鄉民,更對不起墨炎大將軍呀。你身為朝廷命官,理應為大家的性命身家負責,可不能中了這小人的計策。何況等林二公子與東方前輩兩人結束後再說吧。”


    黃埔無名聽李淮民這麽一說,立馬變得安靜下來,他看向下癲童不恭道:“如果夫子嶺有任何的閃失,我必然將你撕成碎片,遠赴你日桑,定叫你小小彈丸之地雞犬不留。”


    下癲童不恭心中一驚,他沒敢懷疑這黃埔無名的說話,他那銳利如刀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時候,他仿佛見到了他說的一幕……


    黃埔無名說完,轉身看向林二公子這邊,不再言語。沒有人覺得他在泄憤口出狂言,了解他黃埔無名的人,可知道,這一向可是個出口便能做到的主。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隨著“嘭”的一聲,東方修遠的身體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傳功意味著結束,林冷快速的起身將他扶起,說道:“你這是何苦?”


    此時的東方修遠已經是骨瘦如柴,麵黃肌瘦,他重重的喘口氣說道:“你身上有東方家族的血液,也有我的過錯,我將畢生功力傳授於你,是希望你不再受東方家族的欺辱。他們的強大是你無法想象的,東方家族無罪,有罪的是你外公東方破曉。孩子你要記住,大太姥爺一生困在這恩怨自責的牢籠,如今能再碰上你,也是時候解脫了。”


    “你不能死,你還不能死,司空先生請你救救他!”林冷冰冷的語言中帶有了一絲溫度。


    司空寧靖趕忙上前,看了眼東方修遠便道:“前輩將畢生修行功力傳授給你,氣海雪山盡毀,元氣不聚,身體機能瞬間衰老,二公子在下……”


    司空寧靖的話未說完,但所有的人都懂。國師李淮民開口說道:“林二公子,老先生一生備受煎熬,這樣的選擇對於他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當年他眼拙識人不準,造就了因,害你林氏滅門,因此一生自責。其中救下了你,又遭受到東方家族的追殺,生活顛沛流離,膽戰心驚。如今見你長大成人,又將畢生功力相贈,對於他來說,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放手讓前輩安歇吧!”


    李淮民的一席話,可謂說出了東方修遠的一生,也讓東方修遠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他蒼老皺褶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淡淡的說道:“人的一生很短,可我活了很長,臨死之前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另外老夫有一事相求,今日你們不可殺了下癲童不恭?”


    說完東方修遠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動了動身子,見狀林冷將其扶起坐下。東方修遠看了眼下癲童不恭說道:“老夫早知你是日桑國人,你在東方家族追殺中救過老夫一命,老夫心存感激,但你處心積慮的想要得到老夫的畢生功法,贈我攝魂竹攝我心魂,若非誤打誤撞,你定是了解我東方家族修行秘術。隻是你不知道你日桑國中那段美麗傳說中的女子,乃我大唐帝國的女子,也複姓東方,我東方一族有錢有勢,唯獨沒有愛情,這是一個隻有金錢權勢的家族,也是東方一族的悲哀。”


    說到這裏,東方修遠麵如死灰,他哀歎一聲,繼續說道:“攝魂竹本是相思竹,被你日桑的修士弄得麵目全非,不過老夫這一生中,最美好的也是幻境之中的美好,每天能見到東方梓幽的歡笑。我不讓他們殺你,隻在今日,你好自為之吧,迴得日桑,不可再踏入大唐帝國半步。靜心按照我之前教你的方法馭氣修行,必能大成。”


    不愧為修行上者,盡管功法全失,說話依舊清晰,隻是語言在這一刻已經成為了最後的迴憶。


    東方修遠講完最後的囑咐,微微閉上了眼睛,麵帶微笑死在了林冷的懷中。從始至終,林冷也沒有喊出那句本應該叫上一句的:大太姥爺!


    隻是他將這些默默地記在了心中。家仇未報,但他不會因為仇恨去記恨這個老人,不是這個老人他早在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間,還未睜開雙眼看下這個世界的風景之時,就又進入了黑暗……


    按照東方修遠的遺言,林冷一行人等沒有為難下癲童不恭,童不恭倒也識時務,放了夫子嶺的眾鄉民,和他師兄流星子離開了夫子嶺,去了何方無人知曉……


    夫子嶺沒有因為這場浩劫而變得人心惶恐,倒是黃埔無名的迴鄉鄉親們熱情高漲,殺豬宰羊為了晚上的慶祝。


    李淮民同黃埔無名去過墨炎大將軍的故居,拜訪了村中的宗親,其得知的結果可想而知的讓人憤怒……


    一代名將終無善終,連個碑銘都未曾立過。可恨的是竟然無人得知墨炎將軍已故,為了不讓鄉鄰們痛心,李淮民同黃埔無名兩人隻能強忍心痛,看著入夜後夫子嶺架起了的篝火,斟上了美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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