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今日你賜字也得賜,不賜也得賜?要不……”


    老者手中的筆停頓了下,說道:“這是威脅?”


    中年男人不答,惡狠狠的看著老書生,他那怨毒的眼神如果能夠殺人,這老者書生想必早已輪迴過多次。


    老者不睬,淡淡地說道:“滾!這字叫人很不文雅!”


    中年男子還是不答,倒是旁邊年輕的男子開口說話了,他道:“師父,不用求他了,咋不報仇了還不行嗎?”


    中年男子惡狠狠瞪了這青年一眼,卻看向了妙齡少女說道:“小幽,此仇不報,枉為人,既然叔父答應助你殺了那空靈子,必然要信守承諾,。那空靈子雖為我師兄,但自從得老先生賜字之後,悟透劍意,性情大變,殺父殺母之仇怎可不報?表麵謙謙君子,我呸!這一切都拜這老書生所賜!而他卻助紂為虐,不肯幫咋們!”


    原來這妙齡少女芳名小幽,竟然這般慘境,這中年男子雖做不到謙和有度,卻是個性情豪爽耿直之人,墨影暗中觀察著這發生的一切,心道:“既然事情因老書生而起,總應因他而落吧?”


    隻見這被喚作小幽的女子已是憂傷不絕,雙眸中掛滿了清淚,泣不成聲。


    突然青年男子雙腳一跺,身體呈傾斜之勢,持劍便刺向老者,嘴中狠狠的說道:“我殺了這糟老頭子,小幽不要傷心!”


    音落,鋒利的劍尖已至老者胸前半尺,中年男子一聲大唿:“越兒不可!”可距離太近,速度奇快,似是已成定局,下一刻老者必將血濺當場。


    誰料?老者隻是抬起左手,用中指輕輕彈了下劍尖,青年人劍鋒一偏,下一刻人就直接飛了出去,砸在厚重的木牆之上,落地口中鮮血直流。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中年男人更是呆立在當場,一臉的關切。妙齡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已然石化。


    墨影看著這發生的一幕,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為何老者不願意賜字?為何這少年如此魯莽?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完全顛覆了墨影未成熟的思維。


    老者緩慢的放下手中的筆,抬眼說道:“小人,愚蠢,懦弱!”


    接著手掌在空中一揮,一抓。那年輕人的身體從地麵漂浮而起,又快速朝著老者而去,下一刻脖頸已被老者捏在了爪中,口中不斷的滲著鮮血……


    “你……”中年男子怒不可歇,卻不敢動手。妙齡少女這才醒轉過來,嘴中喃喃說道:“老先生不要,老先生不要?”


    老者猶豫了下,突然說道:“既然來了,窗外的少俠請現身吧。”


    墨影頓了下,起身拉起嫣衫衫,繞過屋角,從正門走了進去。


    一見老者,墨影激動不已,當即雙膝跪地,說道:“影兒見過先生!”


    嫣衫衫隨跪,小嘴兒一嘟講道:“狂伯,真的是你呀?”


    老者笑笑不語,眼神中卻滿是慈愛。


    中年男子見突然闖進來兩個人,不知所措,當即身體動了動。不料老者說道:“你可以試試,我狂筆書生的草屋裏,你再敢亂動,下一刻你兒子就會血濺當場,神仙難救!”


    “什麽?兒子?”所有人一臉的懵態,隻有這中年男子心知大事不妙,伸手就便要去抓旁邊的妙齡女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墨影心中一驚,當即一個“狼縱”就撲了上去,中年男人顯然是大意了,就在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遲了,自己硬生生的被這個剛進來的少年撞得一趔趄,手中的招式也當即落空。


    他立馬變招,可下一秒迎接他的卻是如困牢籠,招式無法施展。隻見狂筆書生兩眼平靜的看著他,他就無法動彈。


    “你是念師?”中年男子痛苦的問道。


    狂筆書生不語,心道:“為何要告訴你?探知別人的秘密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再看向墨影時,眼中是讚許的光芒,想不到這影兒雖未修行,這無所畏懼幹淨利落不說,招式還怪異得很,這一招想必是他常年在別山之中,與狼自悟的吧?


    “你們先起來說話!”狂筆書生說道。


    嫣衫衫扶起墨影,安靜而立。


    就聽狂筆書生說道:“大膽玉麵書生,你以為你喬裝打扮一番,老夫就不識你了嗎?老夫猜想是你殺了這位丫頭的父母親吧?”


    中年男子沒料想看似天衣無縫的計劃竟如此不堪一擊,當即怒狠狠的說道:“你亂說,你這是栽贓嫁禍!”


    “啥?死到臨頭,還這麽嘴硬?影兒去拔了他的胡子,撕下他的麵皮。”


    墨影立馬上前,在這中年男子耳根後摸索了下,摳起一個小角,然後用力一撕,一張人-皮-麵具在手。果然如先生所說,又在他那下顎上用力一拔,濃厚的黑須與臉分離。於是墨影心中不免升起濃濃的厭惡,哪裏管得了這中年男子已是齜牙咧嘴的疼痛。


    俊俏!一張與年齡極不相仿的臉,非常俊俏,墨影隻覺這人與那個叫作越兒的年輕人十分相似。


    “怎麽?你還有說的嗎?”狂筆書生問道,他始終都很平靜。


    妙齡少女見這逆轉的一幕,當即跪倒在地,說道:“求老先生為遊小幽做主!”


    原來她叫遊小幽,多麽好聽的名字,衫衫不免多看了兩眼,直覺這女子生得人如其名,似山中幽蘭。不免在心中比較了一番,她如果是幽蘭,那我也是那片幽蘭叢中的百靈鳥,我可是有著靈性的……


    自戀也會讓人心生好感,當即說道:“小幽別怕,有我狂伯在,定然能幫你做主。”


    遊小幽抬起頭,看了眼嫣衫衫,心中不免驚歎道:“紫霞仙子下凡麽?”於是點了點頭看向了一旁的中年男子問道:“師叔,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中年男子不語。


    老者狂筆書生接過話說道:“空靈子乃祭劍山莊莊主,也是新一代劍塚聖地的守護者,師承禦劍老人,確有一師弟喚作火豹,其為人耿直,喜衝動,可此人早在十三年前跟隨大將軍墨炎征戰南越國身亡,你不知道麽?”


    中年男子臉色煞白,這些他還真就不知道。


    墨影眼中忽然寒光一閃,但依選擇靜觀中。


    狂筆書生接著說道:“還有,我確實賜字予空靈子,可老夫賜的字實際上說是個夫字,空靈子能悟透,你可悟不透?”


    “哈哈,愚鈍至極。所謂仁者之劍,當以天下蒼生為重,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可懂孰輕孰重?這仁字和夫字皆有個人,還有個二,老夫當年兩字並用,將這人字寫在了二字的左上角,又以墨貫串了這二字的首中,能悟之人當以大丈夫行事作風,持仁者之劍。像你這種當然隻能理解其表象含義?說吧玉麵書生,別讓老夫覺著你玷汙了書生二字,老夫還得改了名字。”


    墨影心中一動,似有所悟……


    嫣衫衫與遊小幽則是一臉的迷茫之色。


    中年男子見事情已然敗露,很是憂傷的說道:“想不到竟然輸在了一個字上!”


    狂筆書生笑笑,將手中還拿捏著的青年男子往他身旁一丟,說道:“也不盡如此。還有你的小習慣。江湖有傳玉麵書生最愛幹淨,尤其是臉,所以他經常會用手輕撫額頭,你雖喬裝打扮成了火豹,可你的習慣動作可改不了!”


    中年男子看著青年臉上呈現出痛苦之色,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玉麵書生冷遷,看來狂筆書生確實不凡。”


    一切也要塵埃落定了?


    遊小幽怒道:“你這個歹人,虧我娘親還說對不起你,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卑鄙小人!你拿命來!”


    說著遊小幽就要動手,卻被墨影一下給拉住了,墨影說道:“小幽姑娘不要衝動,事情還有很多細節不明,狂伯猜中了身份,但不能說明他殺了你的父母親!那隻是策略。”


    狂筆書生再露欣賞之色,心道:“諸葛老小子,你收了個好徒弟哦。”


    玉麵書生看向墨影眼神中充滿了肯定,他說道:“不錯,正如這位墨少俠所言一樣,我沒有殺害你的父母親,我也下不去手!”


    “那究竟是怎樣?你快說呀!”嫣衫衫著急著問道。


    中年男子閉上眼睛,沉默了下,然後講道:“我與遊小幽的父親遊銘,母親莫淼乃同門師兄弟。我們師兄弟,同時愛上了師妹,情感糾葛中也曾大打出手,後來師妹選擇了遊銘,我曾口出狂言,待到我再迴遊龍山莊之時,必定屠莊,這世人皆知。”


    “可後來當我遇上了冷兒他娘楊越後,才明白當年對小幽的母親也隻是純粹的兄妹之情。然造化弄人,越兒他娘生他的時候,因失血不止走了。就留下了他於我相依為命,所以我為他取名冷越,也從不讓他離開我半步。我冷遷再不濟,到今日此時,我手中未曾有過不該沾的血,我對得住我自己良心。不為別的,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添福,這些世人卻不知。”


    說到這裏,玉麵書生泣不成聲,一個大男人哭得稀裏嘩啦的,這不是演戲,這是個重感情的男人,同時也是個愛孩子的父親。


    為之所動……


    那被喚作越兒的年輕人趴在地上的身體動了動,他艱難的抬起頭,朝著自己的父親虛弱的喊著:“爹……”


    或許也隻有這個詞才能代表一切。


    狂筆書生走過去,親自將其扶起,單手化掌輕輕放於年輕人胸前,眨眼之間,年輕人開始麵色紅潤,看來不再那麽痛苦,再有一會兒,他慢慢的坐起來,開始自行調息著。


    狂筆書生站起走到遊小幽的身前問道:“小丫頭,他說的這些你可知曉?”


    遊小幽搖搖頭道:“父親從未跟孩兒提起這些,隻聽娘親提過他有一小師兄生的俊朗非凡,人稱玉麵書生,但多年未見。我又從小在姑父蘇乘風家中長大。姑父膝下無兒無女,我便一直留在了他家中。”


    “蘇乘風?可是當今駐紮在淮南道舒州城的蘇乘風?”


    遊小幽點頭道:“正是姑父。”


    狂筆書生眉毛緊擰,你們怎麽遇上的?


    遊小幽道:“那日,接到父親飛鴿傳書,說家中恐遭變故,讓我切莫迴莊,切莫尋仇。我趕迴家中之時,就見父母已是雙亡,隻有這玉麵書生還在頑強抵抗,後來的故事就是開始求賜字的那一幕。”


    狂筆書生點點頭,突然插話道:“冷遷你被人利用也就算了,你說你還一個師叔,演戲給小侄女看你羞不羞?你這書生也叫書生,就是長得好看,叫你多讀書你不讀?非要去做什麽戲子!演戲比修行還難,你看你這表情,言語,神態,道具無一不是漏洞百出。”


    玉麵書生冷遷羞愧的低下頭講道:“先生有所不知,八天前,我本在家中休息,突然家中來了位不速之客,他戴著金色的麵具,說讓我嫁禍給祭劍山莊空靈子,以空靈子師弟火豹的身份出現,利用小幽師叔的這層關係,找先生賜字,贏得小幽相信即可。又說他已經布好了局,隻需要我點頭就行。我不肯就打了起來,他修行境界已至無量,我難敵,最後敗下陣來。於是他給我喂下一粒藥丸,說道,隻需要贏得小幽的信任問出遊龍山莊遊龍劍所在,將謠言散布出去即可,解藥自當奉上,我兒子越兒的命也必將無憂。”


    狂筆書生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該來的還是要來,果然還是遊龍劍!看來老夫所猜測不假。”於是說道:“你書讀到哪裏去了?得得得,你以後就叫冷遷吧,別掛個書生了,我都想改名了!”


    狂筆書生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看來狂筆書生很喜歡這個江湖人送的雅號,更注重書生二字。


    “好!……先生說得是,書白讀了,演戲又不中。可我也是受奸人脅迫,身中劇毒,打又打不過,又不願嫁禍給祭劍山莊,才出此下策。我本想求先生賜字,堪破門境,達無量境或許可逃得性命,但終歸還是騙了小幽……”


    說到這裏,玉麵子用力撕開了上衣,隻見他的胸膛正中,一塊塊的黑斑,看著很是嚇人。


    沒人說話,空氣變得沉悶起來,墨影端詳了片刻說道:“十日魂飛散?”


    冷遷道:“是!”


    “這人好生歹毒,今天是第幾日?”墨影問道。


    “第九日!”


    “少俠,我父親可還有救?”冷越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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