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麽,小劉團長的話有點多,聽得李得一有些頭大。等師哥說完,李得一琢磨了好半天,也沒明白師哥說這些話的意思。快到地兒的時候,李得一自以為明白了,仰起頭想要說話,卻被春風吹了一臉。


    “那師哥你的意思是,咱們守備團要是也跟這些豪門權貴一樣爭權奪利,早晚也得覆滅?”李得一覺得自己聽出了師哥話中的意思,出聲問道。


    “你自己迴頭慢慢琢磨,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懂的。平周朝之前我不知道,這六百年平周朝,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事兒可不好說。”小劉團長說了一句含混不清的總結,停止了與師弟的討論。


    “有位前輩高人對這幫權貴豪閥,有個很好的總結。立場問題是假的,文武紛爭問題是假的,隻有利益問題是真的。”小劉團長說到最後,忍不住又添了這麽一句。


    李得一聽了這話,頓時肅然起敬,能說出這麽一番話的前輩,必然是一時之英雄,一生定然有不凡的大成就,著書立傳絕對沒問題。


    “待會兒入了席,什麽都不準吃,什麽都不準喝,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麽?”小劉團長開始叮囑師弟正事兒。


    “啥都不讓俺吃,也不讓喝,那咱還赴啥宴?幹脆迴去得了,師哥。”李得一有點不明白師哥的意思,張嘴問道。


    “宴無好宴,你在鄴城這麽些天,又是殺人又是抄家,不知動了多少人的利益。這些大家族背後的姻親關係盤根錯節,扯出一個,牽扯到一群。他們當中不知有多少人都被你殺了姻親,現在他們指定恨你入骨,直欲置你於死地而後快,這時候他們會好心請你吃飯?”小劉醫官抬手給了師弟腦門一下,冷冷道。


    “怪不得師哥你還帶著兵來了。”李得一迴頭瞅了一眼身後的五百步卒,又衝著師哥使了個俺明白的眼神。


    “團長,副團長!灑家來遲了!”王壯彪高喝一聲,一路聲勢驚人地衝了過來。原來小劉團長決定赴宴時,王壯彪不在身邊,被派出去沿街巡視去了。王壯彪這個塊頭,往那一站,就能嚇住那些心存不善的僥幸無賴。


    小劉團長今天存著立威的心思,而守備團還有誰比王壯彪更能唬人!所以在決定赴宴之後,小劉團長就安排手下兵士,去街上通知王壯彪速速前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文家大門外。文家早已是大開中門,派家中下人在門口恭敬等候。文家的大管家葉二,更是早早地就在門口守候。葉二老遠看道守備團還帶了五百兵士前來,腮幫子不由抽動了一下,臉上神情露出一絲驚恐,隨即又被扯起的笑容掩蓋了下去。他臉上這番變化自以為掩飾的很快,卻沒逃過小劉團長的眼睛。


    小劉團長不動聲色,一甩手,把兩手背到身後,挺直了腰板,徑直走進文家大門。李得一跟在師哥後麵,搖頭晃腦地進了廳堂。王壯彪把五百步卒留在外頭,晃著碩大的身形,也跟著進了大門內。


    進了大門,繞過那精雕細琢的鬆柏長青影壁牆,來到天井裏。小劉團長忽然停下了腳步,左右觀望了一陣,笑道:“文家不愧是世卿世祿,累世的官宦,光這院子就好大的氣派。嘖嘖,你看那處假山石景,層巒疊嶂,端得是名家手筆,內裏也不知暗藏多少奧妙。”


    仰麵一抬頭,廳堂旁的兩根楹柱上懸掛著一副鎏金字的楹聯,上書:“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


    小劉團長看著這幅楹聯,實在沒忍住,當場就笑出了聲,搖頭歎息道:“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會說話,到底是世代官宦的人家,就是有底蘊。如今平周朝都亡了,你還掛著這負國何忍負之,這合適麽?我說這位文大官人?”


    文家當代的家主,文祖蔭此時剛好領著一大幫鄴城的鴻儒,貴人們,來到廳堂門口迎接,猛然被小劉團長刺了這一句,頓時就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麽。這文祖蔭不過是個老實的守成之人,麵相白胖陰柔,素缺急智。因此,被這一句就給打在了那裏,半天也接不上下句。這幅楹聯,原是其老父,文顧私當年從宰輔致仕之後,特意命人製作,懸掛在廳堂門口,以顯自己雖處江湖之遠,卻不忘廟堂之憂。


    結果這位文顧私憂來憂去,平周朝哢嚓一聲,它亡國了。當時文顧私還沒死,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嚎啕大哭,後來在病榻上撐了半年,也跟著平周朝後頭走了。至於這文顧私哭的,是自己家的世卿世祿沒了,還是平周國祚沒了,就隻有他自己知道咯。


    小劉團長一句話把文祖蔭噎在那兒漲紅著臉站著,好半天沒動靜。其實小劉團長這是存心要給他難看,就是不說個下台階的話。文祖蔭身後,那一大群儒老士紳當中,終有人看不下去了,高聲嗬斥道:“爾輩粗鄙武夫,豈知我輩讀書人之事!那平周末代國君昏庸無能,亡國也是他自作孽。”


    李得一在師哥身後,聽到這句話,立即就跳了出來,厲聲叫道:“剛才這話是誰說的,你給俺站出來!”他這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頓時就把這群儒老給唬住了,一時竟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李得一別看年歲不大,今年才十九歲,可他已經是身經百戰,砍過的人頭,能繞著定北縣城擺兩圈,渾身上下,自有一股子煞氣,惱怒起來,還真能唬住這些軟骨頭的儒老士紳。


    瞅著沒人站出來,李得一眼珠子轉了轉,立即又冒了一股壞水。隻見他忽然拱手肅立,然後恭恭敬敬對著這些儒老士紳,鞠了一躬。鞠躬可是大禮,若非朝見天子,覲見宰輔,鞠躬就是最重的禮節,僅次於跪禮。這套規矩,還是平周太祖給定的,他老人家一生不耐煩人見著大官跪來跪去,就定了這個規矩。


    鞠完一躬,李得一站直身說道:“小子剛才出言莽撞,驚嚇了各位長輩,還望各位多多原諒則個。小子久在行伍,出言難免粗魯,驚嚇到諸位長者,是俺的不是。剛才那句話是哪位長者所說,小子聽後,如雷貫耳,就如撥雲見霧一般,才知平周亡國,乃是君王昏庸所致。還請那位長者出來一見,小子有事求教。”


    李得一這番話一說,再加上他又是行禮又是求教,人群中,終於站出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隻見此人雖年過四十,但麵色白皙,臉上皺紋稀少,顯然是平日裏養尊處優,飲食考究,保養得宜。再看這男子身上,衣著華美,頭戴高冠,端得是一副鍾鳴鼎食之家的貴族氣派。若細看其衣服上的紋飾,還能此人得過祖上萌蔭的,有著平周爵位在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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