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齊麾下的騎兵正騎著馬往迴逃呢,就看到自己身邊忽然多了一個少年郎,這少年郎胯下還騎著一頭騾子。等等!騾子!?是那天那頭……這是那騎兵昏迷之前最後的念頭。


    “悍馬”憋了一天的這股子威勢,一下子全釋放了出來,那威力!還是那個老樣子,沒啥太大變化,讓各位失望了。當場嚇得周圍一圈近百匹戰馬口吐白沫,四蹄軟,奔跑中直接就軟倒在地,馬背上的騎兵也被摔下馬來,不少騎兵當場就摔得昏死在了地上。然而到了這工夫,誰還顧得上救這些落地的倒黴蛋,前頭的騎兵連頭都不迴,拚命抽打馬鞭,光顧著自己逃命去了。


    李得一拍了拍“悍馬”的脊背,笑著說道:“哈哈,幹得好!今天總算有點收獲,還能往家裏劃拉點兒值錢家什。”“悍馬”翻了個白眼,心說:那一千多步兵的鎧甲兵器還不夠你吃的?


    沒過多會兒,威北營自然有提前安排好的兵士開始清理戰場,把戰馬牽迴去,扒下晉軍身上的甲衣,兵器,把人就那麽扒光了扔地上不管。李得一帶著其他的戰兵,依舊列陣戒備著,防備著晉軍隨時可能會動的突襲。畢竟晉軍還有不少騎兵未動,據李得一所知,晉軍到現在,至少還得有三千騎兵。


    勝了這一陣,威北營開開心心返迴自己的營盤,盤點收獲去了。小劉醫官返迴營地之後,先安排人把戰死的弟兄都抬到營地中間,然後組織全營將士一起為他們舉行了安魂儀式。並且當著全體兵士的麵保證,迴去之後,這些戰死的弟兄一定會進入威北營的英烈祠,永遠享受威北營的香火供奉。安撫了兵士們的情緒,小劉醫官獨自返迴營帳,開始思慮著接下來幾天的行動。


    李得一這會兒工夫可美了,今天收獲不小,光那一千多套步兵甲,和晉軍的製式兵器,就足夠威北營偷著樂上一陣兒的,更別提李得一最後還弄了近百套騎兵甲和幾十匹沒受傷的戰馬迴來。威北營至今無法自己打製鎧甲和兵器,現有的幾個鐵匠隻能修補損壞的,所以,威北營的鎧甲兵器一直也得不到什麽補充。而且現在又是亂世,到處都在打仗,兵器鎧甲各家都寶貝的很,即便有錢,也買不來這些。


    李得一正美著呢,有兵士就找到了他眼前,朗聲問道:“小小醫官,你剛才說誰逮住一個晉軍步卒,他那身步兵甲和裝備就歸誰,這話還算不算數?!”李得一聽了這話,明顯有些愣,心說:“剛才戰場上忙亂中俺還說了這話?”扭頭拿詢問的目光瞅了瞅旁邊跟個木頭一樣坐著的李無敵,李無敵木木地點了點頭。


    扭迴頭瞅著這名兵士,李得一板起笑臉,嚴肅道:“算話,當然算話。你們等著,俺去跟師哥說說,迴來就給你們把裝備都分下去,先別急。”說完,一溜煙跑去找師哥了。


    “師哥,師哥!俺跟你商量個事兒,你可得答應俺!”李得一急匆匆衝進了小劉醫官的營帳,用討好的語氣嚷嚷道。小劉醫官頭也不抬,手裏繼續擺弄著自己照著附近地形地貌,臨時製作的那個小沙盤,“少廢話,你先說是什麽事兒?”李得一鼓著腮幫子,支支吾吾半響,也沒敢立即把話說清楚了,最後咬咬牙,說道:“俺要是說了,你可得答應俺。”


    “少廢話,討打是不是?趕緊說!”小劉醫官不耐煩道。


    李得一咬咬牙,心說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眼一閉,就把事兒給說了。在威北營,按照狄大帥留下的軍規,戰場上一切繳獲那是要上交的,然後再由軍中主帥按照軍功下來,嚴禁個人擅自分私藏配繳獲。小劉醫官聽師弟說了這事兒,頓時板起了臉,背著手走到李得一近前,拿眼死死盯著他,冷冰冰地說道:“一切繳獲要上繳歸公。這條軍規若是違背了,該領什麽軍法?”李得一還從沒見過師哥這麽嚴肅,頓時有點哆嗦,膽戰心驚地地答道:“一百,一百軍棍。”


    “嗯,知道還來問我幹什麽?”小劉醫官把頭一扭,不再理師弟。其實李得一在戰場上喊出那一嗓子的時候,他就聽到了,當時戰況緊急,哪裏能計較那些個。現在仗打完了,自然是一切仍要按照規矩來。


    “師哥,真要打俺啊?!俺當時也是……”小劉醫官一擺手,把師弟後麵的話都給堵住了。


    眼瞅著師哥這兒求不下情,待會兒迴去也沒法跟兄弟們交代,李得一頓時沒了精氣神,小腦袋瓜低垂著,踉踉蹌蹌往外麵走去,打算老實受那一百軍棍的罰去了。


    剛走到門口,小劉醫官到底是沒憋住,噗呲就笑出了聲。李得一原地來了個大迴頭,嬉皮笑臉道:“俺就知道師哥你剛才是在嚇唬俺,你哪能舍得打俺。”


    小劉醫官沒好氣道:“看你進門時得瑟的那個樣子,怎麽,指揮著打贏了這麽小小的一仗,就把你高興成這樣了?那郭無常手底下還有一萬多人馬呢!驕兵必敗,我這也是給你潑點涼水,省的你高興過了頭,耽誤了後麵的大事。”


    李得一腆著臉笑道:“師哥,俺錯了,俺以後一定注意,遇上再大的勝利,也要保持麵癱,麵癱!那這次繳獲的裝備……”小劉醫官厲聲說道:“師父不在這兒,三位把總又沒來,我現在就是最高將領,當然是我說了算。再者說,你在戰場上胡亂喊了那一嗓子,雖然違反了軍紀,但兵士還是老實把繳獲的兵器鎧甲都上交了上來。你雖然嘴上犯了這條軍規,但並無實際錯處。這次就暫且給你記下!以後戴罪立功。至於兵器鎧甲,你親自負責下去吧,讓弟兄們也高興高興,也好讓那些沒拿到新裝備的弟兄眼饞眼饞,下次交戰好更賣力氣。”


    小劉醫官雖然語氣嚴厲,但言語中,對自己這個寶貝師弟還是多有維護。護短兒,也算是他這一門的門風。別的不說,這麽些年來,孫老醫官就他一個徒弟,再沒動過收徒的念頭。李得一當初來到威北營時,已經十歲,孫老醫官還是把他收入門牆,後來甚至不惜損耗自己,強行為他開蒙。因為啥?還不是因為李得一是自己拜把大哥,李有水的唯一後輩。


    “好咧,俺這就去辦這事兒!”李得一撂下一句話,一溜煙直接就跑沒影了。


    威北營了新裝備下來,一幹得到新裝備的兵士自然是喜氣洋洋,沒拿到的也在心中暗暗憋著勁兒,預備著下次交戰,怎麽地也得弄個趁手的兵器迴來。至於是否有人冒領戰功,這點完全不必擔心,威北營的兵製完備,很好的繼承保留了狄大帥當年留下的軍規典章。威北營專門有負責記錄戰績的兵士,是由小劉醫官親自統領,他修成了神目通能,根本不會看錯一點兒。


    反觀晉軍那裏,居然也挺喜慶。因為他們的主帥郭無常挺高興,下麵的兵士將官自然不敢露出打了敗仗的喪氣模樣來。


    事情還要從宋伍進的兵敗說起。原來者郭無常看宋伍進戰死沙場,心裏還偷著樂,打算趁機吞了他那兩千精銳步卒。可沒想到威北營半路力,硬生生把他這到手的肥肉給切去一大塊兒,當時郭無常臉就不是個臉了。氣唿唿的下了撤兵的命令,然後就迴到自己的營帳,開始生悶氣兒。


    後來,沒想到正氣著呢,忽然有手下親兵來報,鄭齊撞破營門狼狽逃竄了迴來。郭無敵當場就炸了毛,以為就這麽會兒工夫,威北營把鄭齊的一千精銳騎兵也給啃光了。待他問明了,原來是鄭齊先行一人逃了迴來,身邊沒跟著那一千騎兵,當場心裏就美得樂開了花,暗道:“天助我也!”。立即安排手下嫡係兵馬,把僅帶著幾十個親兵狼狽逃迴來的鄭齊團團圍住。鄭齊逃得太快,這時他的一千騎兵還都在外頭呢。郭無常直接命人把他給綁了起來,當場給他安上了臨陣逃脫的罪名,連句辯解的話,都沒給鄭齊機會說出口,郭無常飛把他的人頭就給砍了下來。


    等鄭齊的一千騎兵烏泱烏泱逃迴晉軍大營的時候,自家主帥已經被判了臨陣逃脫的死罪,執行了軍法,人頭都掛旗杆上了,血還直往下流呢。這一千騎兵剛進了營門,那營門直接就關上了,緊跟著郭無常本部的三千騎兵就圍了過來,把這一千騎兵給牢牢控製住了。


    這些騎兵一看自家主將都死了,自己也沒必要頑抗了,畢竟都是晉軍,算是一家子麽。再說給誰賣命不一樣,到哪兒都是當兵吃餉,於是紛紛把手裏的兵器扔到地上,當場就換了新主將。


    鄭齊做人倒也不算太失敗,至少他養熟了的那二十個親兵,見自家主將已死,當場就跟著自殺了,追隨主將而去。


    最後扒拉著手指頭算算,晉軍折在自家人手裏的,近一千步卒,近一千騎兵,居然比威北營這一戰造成的“傷亡”還大。等日後班師迴了朝,郭無常跟皇帝石麥州報上此戰的經過,這宋伍進和鄭齊的人馬,當然是全都被威北營給幹掉了。


    這郭無常能從當初一個無名小卒,混到如今天下聞名,自然是有其一套獨特的本事。這趁著同僚戰敗,侵吞其兵馬壯大自身,就是他的絕技之一。這郭無常起兵之初,並不在石麥州手下。當時他倉促之間拉著一些手拿木棍菜刀的流民起事,自稱怨軍,其實根本就沒什麽戰鬥力可言。然而他憑著侵吞同僚兵馬的這項絕技,居然硬生生把怨軍越做越大,最後居然成了氣候。


    他有了實力之後,就給自己找了個好主公,就是他的第一個主公堂存勖。他帶著頗具規模怨軍來投,在當時當然得到了堂存勖的優厚待遇。堂存勖下的大量兵器裝備,馬匹等,也使他的怨軍也得到了進一步展。後來堂存勖戰死,石麥州興起,郭無常二話不說,立即帶著怨軍換了新主公。這期間,郭無常著實也打了幾次漂亮的勝仗,至於怎麽贏的,是不是撿便宜贏的,則沒人關心。時至今日,郭無常和他麾下的怨軍,終於也有了赫赫威名,他也成為天下有數的名將。


    此時威北營中,雖說今日一戰取得了勝利,可郭無常本部兵馬絲毫未損,晉軍仍有一萬多兵馬的戰力。小劉醫官可不像李得一,贏了這一仗就美的跟什麽一樣。


    夜深了,小劉醫官還未歇息,仍在仔細謀劃著接下來的戰事。苦苦思索了一夜,在臨近天亮之時,終於,小劉醫官紅著眼珠子,在沙盤上某處用手指重重一點,狠狠說道:“此戰決勝之機,便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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