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曲公公愣了一下,蒼老的臉上掠過一絲無法訴說的表情,他有些詫異的看著花清茉,然後笑了笑道:“清茉姑娘,在這兒三十年,你是除了那孩子唯一這麽問老夫的。”


    “聽曲公公這話,好像很喜歡那孩子。”花清茉將飯菜放在桌子上,隨後她扶著曲公公進了自己的房間坐了下來。“曲公公,清茉剛剛閑著無事便在房間中看了看,之後便在這房間後方牆壁上發現了一個洞,你剛才告訴我這後方是王爺的房間,所以說王爺在打了那個孩子後,每日看著他痛苦是不是?”


    花清茉的話讓曲公公臉色一沉,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一絲說不出來的沉重。他歎了一口氣後,點頭:“是,那洞是王爺讓老夫砸出來的,其用途大致也是如此吧!”


    “曲公公,清茉知道這樣問你有些失禮,那位王爺是不是有些瘋癲?不然他為什麽要對一個孩子下那麽重的手?”花清茉很是不解,就算是在崖底無事打發時間,也可以有很多的事情去做。有必要每日打那個孩子,打完之後再看著他痛苦嗎?


    對於花清茉的話,曲公公隻是無奈的笑著,隨後他將飯端到花清茉麵前,道:“清茉姑娘先吃飯吧!你若是對紫簫的事情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


    聽到紫簫兩個字,花清茉頓時睜大了眼睛,有些無法相信的看著曲公公,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曲……曲公公,你說的那個孩子是叫白紫簫嗎?”花清茉盯著曲公公蒼老的臉龐,手不禁握緊,心髒之處也比平常要跳動的快些,她知道自己是有些緊張。曲公公之前的話,加上白紫簫曾經告訴她自己在這兒生活過一年。這些信息重疊到一起,花清茉根本無法不將白紫簫與曲公公所說的孩子放在一起考慮。


    “是啊!”曲公公點了點頭應道,不過隨後他也感覺到一絲的不對,目光看向花清茉,有些不確定的道:“清茉姑娘,你……你認識紫簫?”


    如此的話,讓花清茉有些沉默,她默了一會兒後,道:“清茉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人,曲公公所說的紫簫離開這兒多久了?”


    “大概有十九年了吧!他剛掉下來的時候隻有五歲,在這兒呆了一年,離開之時也隻有六歲而已。”曲公公說著又歎了一口氣,搖著頭很是無奈的道:“王爺被人困在山穀之後便性情大變,所以才會日日將紫簫打成重傷,夜裏又讓老夫給他治傷,老夫也是看不下去一個孩子被這樣折磨,所以才會背叛主子幫他,不過老夫隻是給王爺下了藥,好讓紫簫逃走,但是紫簫在走之前親手殺了王爺,一個六歲的孩子做到如此地步,怕是恨極了王爺。”


    說完之後,曲公公看向花清茉,溫和的一笑,問道:“清茉姑娘認識的紫簫可是男生女相,相貌怕是傾盡天下也尋不到可與之相比的?”


    “嗯。”花清茉點了點頭,白紫簫的相貌的確是再也尋不到他人可以相較,就連女子也無法比較。


    “那該是他了,不知他如今過的如何?”曲公公出聲問道。


    對於這問題,花清茉有些不想迴答,畢竟如今的白紫簫雖然身處高位,無人再能傷害他,但是他也背負了天下人的罵名。如此要是告訴了曲公公,他又不知道會怎麽樣?不過瞞著一個遲暮的老人,這似乎也有些不妥。想了一會兒後,花清茉決意不做隱瞞。


    “他如今是華朝司禮監掌印太監,被皇上認為義兄封為蕭王,二十二歲接受東廠,二十五歲之時創立西廠,權傾朝野。”


    聽到這話,曲公公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未想到他竟然也進宮做了太監,不過他幼年太過痛苦,如今這樣反而更好,無妻無子也就沒有牽掛,怕是無人再能傷害他了。”


    “曲公公,九千歲雖然無子,不過卻已經娶妻,清茉便是他的妻。”花清茉溫和的笑了笑,絲毫沒有隱瞞。


    這話讓曲公公有些詫異,他看了花清茉兩眼,默了片刻後,道:“他對你如何?”


    “很好。”花清茉淡淡的笑了笑迴答,白紫簫的確對自己很好,無論是因為何種緣由,好便是好,這是無從改變的。


    “那便好,老夫看著你也是乖巧的孩子,若是此番不死,勞你好好的照顧紫簫,他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無父無母,又被王爺折磨的滿是恨意。他如今能爬上這位置想必也是踏著萬人的屍骨,滿手鮮血。不過老夫依舊記得他剛來這兒是個很善良很乖巧的孩子,是王爺毀了他。”曲公公笑了笑,隨後伸手拍了拍花清茉的肩膀站了起來。


    “老夫就不打擾清茉姑娘用膳,先告退了。”


    曲公公說完便從房間離開,而花清茉此時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怪不得昨夜白紫簫從地底城離開後有些奇怪,許是想到在這兒的痛苦過去,心有感觸。而且此時,她也大致明白為什麽白紫簫會對自己不同了,應該是因為同情。


    兩人都曾遍體鱗傷,兩人年幼都曾被人欺淩,而他無父無母,自己有等於無,如此的相似,或許在他心中重疊了兩人,所以他才會對自己這麽好。


    隻是自己終究太嫩,隻能在他的羽翼之下生活,似乎連站在他身邊資格都不夠。不過既然這裏改變了白紫簫的一生,那她也從此刻改變。既然他承受天下罵名,那麽她便陪他一起,反正她不可能從他的身邊離開。既是如此,那就兩人一起走下去。


    花清茉在這兒呆了七八日,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幾天,曲公公因為白紫簫對她極好,也經常與她一起說話。或許也是因為太寂寞了,他將白紫簫在這兒的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花清茉。


    那時她才知道,那樣華麗妖嬈的白紫簫,有著這樣不堪的過去。五歲的孩子每日承受著無法訴說的折磨,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孩童的天真如此下來,怎麽可能還保留著?曲公公告訴她,白紫簫殺王爺的匕首,是那王爺每日用來折磨白紫簫的匕首,上麵有著他的血,也有他最恨那人的血。


    知道這事之後,花清茉向曲公公將那把匕首要了過來,她想要將這東西留在身邊。


    這日清晨,花清茉與曲公公兩人一起走到岩壁的旁邊,那裏有著很多的屍骨,都是因為堅持不住而粉身碎骨。望著上麵的荊棘,花清茉轉頭對著曲公公微微一笑,道:“曲公公,這幾日多謝你的照顧,若是有機會,清茉會帶九千歲迴來看你的。”


    “清茉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紫簫那孩子怕是不想再迴這裏,你來此之事能不提便不要提,免得他又想起在這兒時的痛苦,徒增煩擾。”曲公公微微的一笑,隨後他從袖子中拿出一個白色手套遞向花清茉。“這是金蠶絲手套,大概能夠擋住一些荊棘,這岩壁雖然沒有什麽特別,不過這上麵的荊棘便是催人命的符咒。”


    “多謝曲公公。”花清茉接過手套,然後戴在了雙手指上,她正準備往上爬的時候,曲公公手中一顆石子點住了她的穴道,她立刻連動都不能動了。這情景讓花清茉一愣,她極為疑惑的問道:“曲公公,你這是做什麽?”


    此時,曲公公蒼老的臉上滿是笑意,他走到花清茉的伸手,然後將拂塵插在自己的腰間。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老夫在外麵呆了幾十年,在這兒呆了三十年,歲月於老夫來說已經夠了。很高興年老之際能碰到清茉姑娘,老夫一直很擔心那個孩子,因為他與老夫極像,不甘於命。如今聽著他好,老夫也就沒有什麽牽掛的了。清茉姑娘和紫簫已經成親,老夫也沒有什麽東西好送你們的,這幾十年的內力就送於清茉姑娘,作為你們成親之禮。”曲公公淡淡的笑著說道,隨後他快速的運功,雙手附在花清茉的背後。


    頓時,花清茉便感覺到一股極為強大的內力傳入自己的身體之中,與這內力想必她的內力完全是滄海一粟,少的可憐。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曲公公收迴雙手,然後將花清茉的穴道解開。


    一恢複自由,花清茉便快速的轉身。在看到曲公公的時候,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先前的曲公公或許看著很蒼老,但是老當益壯。而此時的他就像是隨時就會離開的人,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


    見此,花清茉快速的扶著曲公公坐下,目光凝視著他,道:“曲公公,除了九千歲以及我的兄長,極少有人對茉兒這麽好,您將功力傳授給茉兒,茉兒拜你為師可好?”


    聽著這話,曲公公輕笑起來,然後有些劇烈的咳了起來,花清茉連忙幫他拍背順氣,目光之中有著一絲的擔心。曲公公這麽大年紀,又將幾十年的功力傳給了自己,想必也撐不了多久了。


    “清茉姑娘對於此事不必介懷,老夫隻是送你們新婚之禮而已。如果姑娘感謝老夫,就答應老夫一件事,可否?”曲公公伸手抓住花清茉的胳膊,目光懇切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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