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知道雪依心疼柳儂杜若,如自己的親妹妹一般,見秦太醫目中露出探詢之意也就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雪依之言,柳儂此時已經被雪依按在軟榻上,秦太醫上前仔細的看過柳儂的臉頰,沉思片刻,提筆刷刷點點開了藥房遞給杜若:“姑娘按方子抓藥,一日三次塗抹即可。”


    雪依關切的問道:“秦太醫,不知這丫頭的臉可會落下疤痕?”


    秦太醫一笑:“娘娘慈悲,體恤姑娘們,隻是皮肉傷不打緊,調理一個三天五日臣保管姑娘容顏依舊。”


    雪依萬福稱謝:“雪依謝太醫。”


    “不敢不敢,折煞微臣了。”秦太醫忙不迭的還禮。


    成帝忽然屏退眾人,隻留了柳儂隨身侍候,親扶著雪依躺上雕花木床,對秦太醫道:“前幾天太醫曾診斷王妃已有二十多天的身孕,還要秦太醫再次為王妃診脈,看適才可曾動了胎氣沒有?”


    雪依鼻子一酸,眼中含淚,成帝竟如此關心這個孩子,竟似親生一般,她不禁為成帝一番心意感動,吸吸鼻子道:“有勞皇上費心了,臣妾的身子又不是紙糊的,不礙事的。”


    “還是讓太醫看看的好。”成帝堅持太醫再次為雪依把脈。


    秦太醫領命,坐在小凳子上仔細的為雪依診脈後,跪在地上叩頭:“恭喜王妃,胎相穩定並無大礙。”


    成帝看上去很開心,英俊的臉上雀躍著一個單純的笑容,那一刻雪依竟似感覺到一絲幸福,被成帝感染,雪依的唇畔亦蕩漾一絲溫暖的笑意,玉手緩緩落在尚自平坦的小腹上,心中默默的祈禱,祈禱蕭逸宸在天之靈保佑這個孩子平安降生。


    成帝命秦太醫繼續嚴守雪依有身孕的秘密,命他好生為雪依安胎,宮中其它事情暫時交給其它太醫照看,秦太醫看看雪依,麵露為難之色。雪依笑著製止成帝:“皇上萬萬不可,還是請太醫迴宮吧,太後已經不高興了,怪臣妾多事 了,倘若將秦太醫留在王府中徒惹人非議,恐更招宮中姐妹們妒忌,反為不美。”


    成帝見雪依不允,秦太醫又答應不時前來為雪依診脈,成帝這才不再強求。


    屋中隻剩下雪依和成帝的時候,二人沉默相對,似有千言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成帝一門心思仍是希望雪依進宮,可是如今三司會審,藍廣的案子要想塵埃落定還要等些日子,以他對雪依的了解,藍廣的案子不結束,恐怕她是不會進宮的。


    雪依的手一直沒有離開自己的小腹,這幾天她想了很多,進宮似乎已成定局,自己注定逃不開成帝的手掌心,想起初嫁進渝王府的時候,蕭逸宸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她的命運注定將和五皇子聯係在一起,那個時候,五皇子亦曾不止一次的表示過他和她注定相守一生,隻是那個時候的雪依隻是將它當成了笑話和戲言,不想冥冥中似乎真的已經將三人的命運連接在一起!


    既然遲早都是進宮,何不趁此時身子還不明顯時進宮呢?以成帝對這個孩子的疼愛,想必將來亦會同意這個孩子迴歸渝王府呢,雪依下定決心,看著成帝輕輕道:“不知皇上何時接臣妾進宮?”


    成帝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癡癡的看著雪依,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說什麽?”


    雪依一笑:“既然皇上並不在意雪依腹中的孩兒,雪依並非草木,焉能不知皇上為雪依做的一切,雪依無以為報,隻希望能夠早日免皇上過府奔波辛勞吧。”


    成帝將雪依擁在懷裏,聲音竟似幾分哽咽:“謝謝你,雪依,謝謝你!”


    “雪依,你不會後悔也不會反悔是嗎?”成帝忽然如小孩兒一般患得患失,捧著雪依的小臉,手指輕輕的落在紅腫的手印上有幾分不確定,他雖想給雪依一身榮華富貴,可亦知這富貴背後的辛酸,榮華背後的淒涼,太後在宮中虎視眈眈,加之新晉六位佳人,一旦雪依進宮,太後必定會大封後宮,隻怕雪依能與其它人平起平坐已是萬幸,若說皇後之位,恐怕難於上青天了!


    雪依看出成帝的擔心,堅定的點點頭:“皇上不必擔心,即便是太後隻給雪依一個小小的宮嬪,雪依亦心滿意足,雪依進宮並非為了榮華富貴亦不是為了皇後之尊,不過是報答皇上的一片深恩。”


    迎接雪依進宮成帝早有準備,隻不過是前些時日雪依一心追隨蕭逸宸而去,如今成帝為她付出許多,加之曾經數次救命之恩,更有腹中孩兒的未來,雪依才活轉過來,且準備開始新的生活。


    “雪依,朕答應你,隻要丞相告老還鄉,朕既往不咎,絕不再為難他!”成帝站在門口,背對著雪依保證。


    隻是淡淡的一句話,雪依亦十分感動,她深知成帝和爹爹之間的死結,不在爹謀反不謀反,不在爹爹忠心不忠心,亦不在爹爹是不是曾經反對過這個皇上,他們之間的結在於那個已經成為謎的蝴蝶夫人之死,成帝與蕭逸宸本是一奶同胞,據傳他們的母妃蝴蝶夫人是被藍廣檢舉才被皇上賜死的!


    “雪依謝皇上大恩!”


    成帝緩步走在渝王府的院中,亭台樓閣,一草一木對於他而言都是這般的熟悉,這裏有太多痛苦的迴憶,亦有些許快樂的時光,雪依的到來給這個冰冷的王府帶來了一絲溫暖,幾度他都差點失去雪依,如今終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雪依終於答應再迴到他身邊了,他決心以一個嶄新的身份和麵孔給雪依一個完全美好的生活,再不要她為他落下一滴眼淚。


    往事曆曆恍如昨日,又仿若前生,既縹緲又清晰。


    雪依依窗而立,看著長身立在玉蘭樹下的成帝,眼淚無聲的落下,曾幾何時,蕭逸宸就是喜歡一個人站在玉蘭樹下發呆想他自己的心事,他曾經似乎有想不完的心事,就是她這個王妃,又何嚐真正的了解他呢?


    想起最後一麵,他竟是那般的英俊,那張毫無瑕疵的臉那麽的陌生,可那具身軀卻是那麽的熟悉,她與他血肉相連成就夫妻之時,他還是未曾相信過她!


    難怪他不相信她,如今,他屍骨未寒,而她,卻不得不將紅顏事他人,想起昔日,她曾經那般的輕視那些再嫁的女子,曾經,她那般決絕,認定自己會生死追隨蕭逸宸左右,而今,不過短短數月,她卻將再著嫁衣,以色事他人!


    二人,一個屋中一個院外,俱是懷想往事,隻是一個憧憬著未來的美好,一個慚愧內疚。


    成帝迴到宮中,沉了很久才不得不來到昭陽宮給太後問安,渝王府中皇上半是責備半是惱怒的樣子縈繞在懷揮之不去,怪道古言說隔著肚皮如隔山,太後覺得自從朝政安穩後,皇上不似以往那般在意她這個太後了,淡淡的失落讓她寢食難安,夜不能眠。


    “太後娘娘,皇上來了。”昭陽宮的總管站在暖閣外稟報。


    太後忙起身,道:“快快迎接。”


    “兒臣來給母後請安了。”成帝大踏步走進宮中,撩衣服就要下跪,太後忙雙手相攙,拉著皇上坐好。


    渝王府的一幕在二人眼前晃動,如一道無形的溝壑隔開了本來很親近的母子情,太後心中唏噓不知該說什麽,成帝亦不知該如何啟口說雪依進宮一事。


    母子二人隻是相視笑笑,終是太後沉不住氣,半晌言道:“皇上,哀家也知今天在渝王府有些失儀之處,還望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成帝忙道:“母後教訓後妃本是應該,是兒臣心浮氣躁,不該惹母後生氣,雪依還好,那些身邊的丫頭確實被她嬌寵壞了的。”


    母子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著,成帝挖空心思想辦法開口說出迎接雪依進宮一事,卻苦無機會,太後見成帝訕訕而言,似有話說卻又不語,就知道事關雪依進宮一事,她本欲阻撓,想起今日鞏徵岫進言,覺得確有道理。


    今日在渝王府中,太後見成帝到來,知道事情不好收場,倘若被成帝看見鞏徵岫在場,那麽日後想要利用她分雪依寵愛一事亦就此泡湯了,情急之下,太後將鞏徵岫推在宮女後麵,令她躲了起來,好在成帝掛念雪依並未發現她,迴宮的路上,鞏徵岫向太後獻計:“既是皇上如此在意渝王妃,不如將她迎進宮門,給她一個妃位,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免得她背後挑唆皇上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太後打定主意,笑著對成帝言道:“皇上可是為迎接雪依進宮之事來找哀家的嗎?”


    成帝俊臉微紅,跪在太後的膝前點點頭道:“不錯,雪依今日已經答應兒臣,願隨兒臣進宮,隻是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太後拉起成帝,幽然一歎:“唉…….並非哀家不允,一則是你的父皇曾有遺命,絕不允許藍家兩個丫頭入宮為後為妃,二則,她本不詳之人,哀家聽聞藍家大小姐落草就克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那夜還有成千上萬的烏鴉往複盤旋在藍家,哀家隻是為皇上著想,今日見到那丫頭,果然是個絕色的佳人,難道的女子,哀家亦是喜歡的緊,少不得要違背先皇的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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