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宸出了雪依的清暉苑,疾步來至前廳,未進二門,耳畔傳來青夫人高一聲低一聲的哭訴,聽青夫人語中之意,不過是怪責雪依言而無信未能救出雪舞。蕭逸宸皺皺雙眉,想必這青夫人是抱著一死的心思來找雪依麻煩的,若是如此倒是不見為好。


    蕭逸宸抬頭見門邊站立一個還算精靈的小廝,點手喚小廝前來,低低的囑咐了幾句,那小廝領命而去,蕭逸宸則閃身奔了王府花園中的假山,站在假山的亭子上,可盡瞰整個王府中的景致和動向。


    時間不大,但見青夫人三步一迴頭的出了王府,一絲不易察覺的狡笑在蕭逸宸的唇畔綻開,看來這個青夫人還是很擔心藍丞相的生死的,他隻是讓那個小廝“無意”中告訴她:倘若青夫人再胡攪蠻纏無理取鬧,渝王爺惱了藍大小姐,那麽就再也不會為她找尋爹爹替妹報仇了。


    目送青夫人離開王府,蕭逸宸的笑容漸漸隱去,長眉深鎖,雖然打發了青夫人,可是該如何迴複四皇子呢?他是絕不會允許雪依單獨前去天寶王府的,雖然天寶王府有他的內線,但是現在這張王牌還不是暴露的時候,似乎說服雪依較之任何事都更加的困難。


    雪依悠悠醒轉,清涼的眸色落在天花板上隻是呆呆的發愣。


    柳儂強笑著近前:“王妃醒了?奴婢讓廚房準備王妃最愛吃的芙蓉糕,可要端上來嗎?”


    兩行淚順著雪依的眼角滑落,她不想難為柳儂,淡淡的道:“柳儂,我想一個人靜靜。”


    柳儂退在門口,遠遠的見蕭逸宸走來,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迴歸原位。


    蕭逸宸見柳儂站在門口,皺皺眉聲音有些冷冽:“本王不是命你不離王妃左右嗎?”


    柳儂忙跪了下來,未曾答言,雪依推開門萬福迴道:“王爺,是臣妾命柳儂在門外等候王爺的。”


    “哦?既是如此,柳儂,你且下去吧。”蕭逸宸握著雪依的柔荑,二人手牽手走進暖閣。蕭逸宸坐定後凝視雪依,沉默片刻後緩緩道:“雪依,你可以怪我。”


    雪依豎起如玉般通透的手指豎在蕭逸宸的唇上,淒涼一笑:“王爺,雪依不怪王爺,雪依怎會不知王爺一片深心為的是雪依的安全,是雪依一時思慮不周,惹王爺煩惱了。”


    蕭逸宸忽然感覺雪依和他之間疏離了很多,玉顏雖在麵前,卻仿若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難以逾越的霧氣,他忽然很害怕,害怕就此失去雪依,這樣安靜的明理的雪依讓他有些膽戰心驚,他寧願她此時如一般女子那樣責備他,哪怕是哭鬧也好,也強過了此時沒有表情的小臉,讓他亦無法猜出她此時的心意。


    雪依坐在蕭逸宸的懷中頭依靠在他的肩上,十指交叉握住他的十指,室內旖旎,卻無春光,總是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


    “雪依,我會代你去天寶王府送雪舞最後一程,你我俱都明白,真正的雪舞在咱們王府,這件事目前隻有你我和蕭僮知道,所以我們不能冒險.......”蕭逸宸忽覺自己的話有些蒼白無力,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雪依似乎心不在焉,自顧自的握著蕭逸宸的十指:“但憑王爺做主就是了。”


    此時的蕭逸宸格外想念宮嬤嬤,如果宮嬤嬤在此一定會告訴能幫他勸慰雪依,適才見她紅腫的雙眸,可見她背後流了多少眼淚,如今見她強顏歡笑,故作輕鬆,蕭逸宸的心中亦是酸楚無奈,他幾乎脫口而出放雪依前去天寶王府。


    蕭逸宸推開雪依慌亂起身,再有一秒鍾他就會融化在雪依無奈的溫柔和壓抑的悲傷中,剛剛險些脫口而出的是不能說的真心話。雪依怔怔的坐在軟榻上,蕭逸宸抬腳伸手,張張嘴巴,卻停在了原地,能做什麽?又能說什麽?不能解她之憂不能隨她心意,似乎做什麽說什麽都是那麽的蒼白,室內一片寧靜,隻有彼此的心跳聲。


    “迴稟王爺,四皇子將彈劾兵部尚書林樘之的聯名奏折送到了咱們王府,請王爺過目。”門外蕭僮的聲音響起,緩了屋中的氣氛。


    “進來吧。”蕭逸宸整整衣衫,坐在外間的太師椅上,順手端起茶盞。


    蕭僮垂首走進,雙手將奏折遞上,蕭逸宸翻看著奏折雙眉緊鎖,良久抬起頭來問蕭僮道:“四皇子是何意?”


    蕭僮搖搖頭道:“奇就奇在此處,那林樘之本是四皇子的幕僚,如今又手握兵權,他該竭盡全力保林樘之才是,卻將這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王爺。”


    蕭逸宸若有所思的盯著奏折,似是自言自語:“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林樘之是藍丞相舉薦的,是武舉出身,據說還是媛妃娘娘的遠方侄子。”


    蕭僮點點頭:“不錯,所以卑職才說這林樘之是塊燙手的山芋,皇上下旨徹查嚴辦,卻是雷聲大雨點小,隻派出了幾個不痛不癢的禦史言官辦理這個越距的官司,如今事態越發的大了,這是百官具名的奏折和百姓聯名的奏折,看來不嚴懲林樘之是難以堵住這悠悠眾口了,正因如此,四皇子才將這奏折送到咱們王府吧。”


    蕭逸宸思忖片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蕭僮,傳令下去,明早在刑部三司會審,將林樘之定罪!”


    蕭僮詫異的看著蕭逸宸,這樣的決定似乎有些太過草率,蕭僮總覺得這件事暗藏玄機,因林樘之公然輕視渝王爺蕭逸宸,二人之間亦曾有過數次爭執,朝野上下盡人皆知渝王爺蕭逸宸和林樘之是生死對頭,而四皇子一向忌諱蕭逸宸過問林樘之貪贓枉法一事的,今日突然將林樘之送上門來任憑蕭逸宸處置,這分明有借刀殺人之嫌。


    “王爺是否再考慮一下,這林樘之官階雖然隻是個副四品,可是這其中的關係網複雜的很.......”蕭僮盯著蕭逸宸,希望他在處理此事上能夠慎而又慎。


    蕭逸宸似乎下定決心,揮手示意蕭僮奉命行事。


    蕭僮無奈,隻好領命欲走,腳步剛至門口,身後雪依忙喚住他:“蕭護衛留步。”


    雪依撩開珠簾,自暖閣疾步走出。


    蕭逸宸見雪依喚住蕭僮,不由的挑動雙眉:“你有話說?”


    雪依淡然一笑,屈膝萬福:“臣妾不敢過問朝政,隻想給王爺講個典故。”


    “哦?”蕭逸宸饒有興味的放下茶盞,示意雪依坐下說話。


    雪依依然站在原地,扭轉身麵對蕭僮頷首而笑:“蕭護衛留步,不妨聽聽我的這個典故再走不遲。”


    蕭僮看向蕭逸宸,見他點點頭算是應允,方才站在原地側耳傾聽。


    雪依麵色認真緩緩而言:“南北朝時期,宇文泰曾問左丞蘇綽國何以立?王爺可知蘇綽如何迴答嗎?”


    蕭逸宸搖搖頭。


    “蘇綽隻說了兩個字‘具官’。宇文泰不解具官之意,蘇綽一言解釋:用貪官反貪官。”


    “用貪官反貪官?!”蕭逸宸疑惑的看著雪依,一時間未解雪依話中之意。


    雪依屈膝跪在蕭逸宸的麵前:“臣妾知王爺心懷天下,有心一改邀月弊政,隻是縱觀曆朝曆代,哪一朝沒有貪官那一代沒有佞臣?王爺,眼下重要的不是誅貪官,而是如何將貪官為王爺所用!”


    蕭逸宸扶起雪依凝視著她的眸子道:“雪兒的意思難道是讓我放了林樘之嗎?”


    雪依搖搖頭:“王爺,不是放而是如何將此人為王爺所用!”


    雪依頓了一下,話鋒一轉接著道:“若王爺想要人為王爺賣命,就必須給人家好處,而王爺此時拿不出這許多錢來,就給他權利,他用他手中的權利得到了好處,自然會害怕失去手中的權利繼而會百般維護王爺的權利,那林樘之如今依然手握兵權,如果王爺把他拉攏過來,那麽四皇子少了一個棋子,而王爺卻多出了一個棋子,這盤棋王爺豈不是多了一分勝算?”


    蕭僮在旁插言道:“隻是現下皇上著意徹查,四皇子看是保不住林樘之這才將他踢倒咱們王爺這裏,無非也是要借王爺之刀殺死他。”


    雪依點點頭,眸色晶亮:“借刀殺人?那王爺何不亦借刀?”


    “此話怎講?”


    “王爺可曾掌握林樘之貪贓枉法的實證?皇上可有聖旨免了林樘之兵部尚書一職?”雪依側頭凝視蕭逸宸。


    蕭逸宸緩緩搖搖頭,眼前一亮頓時明白了雪依的意思:“雪兒,你可幫了為夫大忙!蕭僮,速將這些奏折呈上上書房!”


    蕭僮微微遲愣片刻,亦明白了蕭逸宸之意,不免暗自佩服雪依聰明多智,既然皇上下旨徹查此案卻又不曾罷其官免其職,按照邀月國朝規,彈劾四品以上大員,未有真憑實據者,這兩份聯名奏章要經過廷議後方成定論。


    如今這燙手的山芋還是皇上自己消化的好。


    蕭僮去後,雪依站在蕭逸宸的身側忽然說了一句:“王爺何不知會林大人一聲呢?”


    二目相視意念相通,蕭逸宸抱了一下雪依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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