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此事隱瞞了其他多有人,故而,自知老太君派人去接諸葛筠來見的事,其他人也很吃驚,不過老太君辦事從來不著調,她老人家做的出其不意的事數不勝數,故而也就沒什麽了。


    自然更沒人料到這事會與慕雲華有關。


    初一一大早,慕家所有老爺夫人子弟姑娘齊齊聚在老太君的榮臻堂。


    老太君獨自一人坐在上首,她含笑眯著眼,打量著滿屋子的晚輩,像是看星星看月亮般,


    “這個是蓉丫頭吧?”


    她指著六小姐慕蓉兒問道,


    慕家上下都知道,老太君記性不太好,見一個忘一個,她身邊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過去伺候的,幾個媳婦見不見,還得看老人家召不召見。


    至於孫女孫子就更不用說了。


    事實上,每日慕家子弟姑娘來正堂請安,都是在門外磕個頭,老太君不常喊人進去,因著老人家年事已高,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已經吃不消了。


    此時,正輪到慕蓉兒給老太君拜年,慕蓉兒對於祖母能認出她來,是很高興的。


    “祖母,您可記住孫女的名字了!”慕蓉兒乖巧的撒著嬌。


    年輕孫女一輩,嫡女中隻有慕蓉兒與慕婉婉年紀相仿,其他要麽出嫁,要麽是庶女,都難得讓老太太召見一麵。


    老太君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是我孫女,我怎麽會記不得。”


    慕蓉兒咧開嘴笑著,“那你去年初一可叫錯了。”


    老太君聞言眨眨眼,滿臉不信,“我叫錯什麽了?”


    慕蓉兒嘟著嘴故意道:“您把我叫成姐姐了。”


    慕蓉兒有個嫡親姐姐,前年才出嫁,以前這位嫡親姐姐很能幹,幫著慕大夫人管事,很得老太君喜歡,所以老太君一直惦記著她。


    果然,一提起這事,老太君滿臉委屈,她想了想道:“那肯定是你穿了你姐姐的衣衫,或者化了你姐姐的妝容,我才認錯的。”


    眾人見老太太很委屈,忍不住噗嗤一笑。


    慕蓉兒哭笑不得,她跟姐姐性子迥異,姐姐大氣幹練,她性格溫婉,平日穿著妝容都很不像,大家也都知道是老太太記差了。


    慕四夫人在此時,笑著教訓慕蓉兒,“好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輕狂了,你祖母也是你能隨便打趣的?還不退下去。”


    慕蓉兒憋憋嘴,故作委屈,隨即提著裙子跟老太君撒嬌,“祖母,您還沒給紅包呢?”


    因為老太君除夕要跟慕雲華過,所以慕家除夕夜不興拜年給紅包,都是初一一並拜年給。


    老太君氣得瞪了她一眼,“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隨即指著自己身邊的管事嬤嬤,“快快,快給她,省得小丫頭記仇。”


    老太太憋憋嘴,很不樂意,“瞧瞧,晗丫頭走了之後,就沒個可心的了。”


    眾人知道老太太戲言,哈哈大笑。


    可老太太也是個很記仇的人,她很快反眼撩向慕蓉兒道:“你怎麽還沒嫁出去呢!”


    慕蓉兒聞言,腳步一頓,頓時臉上一紅扭頭對著老太太滿臉羞憤,“祖母,孫女沒嫁出去,不是您的責任?您得幫孫女參詳參詳啊!”她故意抬杠。


    老太太切切幾聲,“我才不管你呢!”


    “祖母….”慕蓉兒就差沒眼淚汪汪了,


    老太君撩了她一眼,終於順氣了,咧開嘴,“嘿嘿,得了,迴頭得空給你參詳,行了吧?”


    慕蓉兒心下大喜,這可是了不得的恩典。


    別看她表麵上被老太太埋汰,可隻有老太太歡喜,才會去埋汰人,她在自己母親麵前都不曾這樣撒嬌,今日自是為了討老太太的開心,她知道,她姐姐之所以被老太太喜歡,就是因為姐姐膽子大,敢說敢做,老太太喜歡她的性格。


    她姐姐因為得老太君喜歡,嫁的稱心如意,老太太愣是給她挑了一門無可挑剔的婚事。


    謝家大公子,想必將來,姐姐會是謝家掌中饋的大夫人。


    謝家大公子雖然不如他的弟弟謝簫和有名氣,卻也是謝家年輕一輩的頂梁柱,是謝家在朝中的代表,年紀輕輕,管著戶部,前途不可限量,將來非宰相莫屬。


    謝家大公子當年未婚,整個大雍的名門貴女,爭破腦袋都想嫁給他,可最後這門婚事被姐姐爭取到了,而背後起決定作用的正是老太君。


    她年紀不小了,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自是喜歡老太太能幫忙選婿,姐姐那樣的際遇,她是不奢望,可她也不能太遜色其他君侯府的姑娘。


    而恰恰,老太君當眾答應,可見自己的婚事有望了。


    慕蓉兒心滿意足退到一旁。


    接下來拜年的就是慕婉婉。


    “婉丫頭,誰得罪你了?這麽不高興?”她盯著行禮的慕婉婉。


    慕婉婉撲哧一笑,“祖母,我哪有不高興?”她聲量大,


    老太君剜了她一眼,“滿臉都寫著有人欠我銀子,還狡辯?”


    慕婉婉其實心裏確實不太舒坦,姬無疆說她心上人還活著,她後來又想盡辦法打聽,確信那人死了,所以內心失望的很。


    剛剛慕蓉兒提起婚事,她自然也想及自己,她可不要嫁人,她也不想嫁人。


    老太太看著糊塗,其實心如明鏡,居然被她看出來了。


    慕婉婉卻是嘴硬道:“祖母,真的沒不高興。”


    老太君不樂了,“小丫頭,年紀輕輕的,裝什麽深沉,你別不高興哈,我給蓉丫頭參詳婚事,我也不會落了你的,我知道,你喜歡將軍,迴頭…..”


    慕婉婉一聽就急了,連忙打斷道:“祖母,我不用您幫忙….”


    慕大夫人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色,這可是了不起的恩典,她是一萬個希望老太君幫忙,結果慕婉婉居然還拒絕了。別說慕大夫人,就是慕行池臉色都不那麽好看。


    慕婉婉是他最愛的女兒,他自然希望她嫁得好。


    可老太君在場,又是個明白人,慕大夫人和慕行池著急,卻也不敢吭聲。


    慕婉婉繼續道:“孫女的婚事,看緣分吧,祖母,您別操心了。”


    老太君聞言,漆灰的目色忽然一頓,望著她沒有吭聲。


    屋子裏一下靜了下來,氣氛隨之一變。


    慕大夫人滿腔怒氣,卻不敢言。


    老太君是過來人,已經知道慕婉婉的心思了,“罷了罷了,隨你吧。”她歎息道,


    小丫頭打量著她近來做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呢。


    她搖了搖頭,示意慕婉婉退下。


    慕蓉兒暗暗揚了揚唇角。


    慕大夫人歎了一口氣,慕行池很無奈的緩緩搖頭。


    泱泱一屋子人,唯有坐在左邊最末的慕雲華,一副雲淡風輕,無關己事的樣子。


    他今日一襲天青色長袍,頭戴玉冠,越發襯得他容顏驚譎,難以言喻。


    比起滿屋子穿的紅紅火火,他的著裝顯得淡雅清和,如掠過的一道青煙。


    可就在此時,慕婉婉卻沒急著退下去,而是忽然將視線投向慕雲華,一字一句,鄭重道:“祖母,孫女想將來跟著六叔去戰場。”


    慕雲華聽了這話,手中捏著青花瓷茶杯,頓時愣了愣,他朝慕婉婉看來,眼中略有些詫異,可也很快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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