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一麵木質糊紙的牆,月白色配一點水墨的蘭花草,淡雅沉靜。


    他靜靜看著了一會,然後終於走了上去,輕輕敲了敲那木牆。


    大約敲了三下,他再推了推,那扇木牆忽然朝兩側自行打開,露出一個極為精致的小隔間。


    小隔間兩側都是紫檀木架,上麵整理列著各處送來的情報或資料,也有一些古董或重要信物。


    小隔間裏頭擺著一個書案,小隔間通著後山,風景如畫,門口有一個很小的閣樓,兩顆柱子撐著,抬眼望去,小閣樓那邊立著一個人,白衣如雪,後山山風瀟瀟,衣袂飄飄如謫仙。


    “什麽事?”


    聲音沙啞如古井無波,像是許久沒說過話。


    “主子,諸葛姑娘造訪。”左雲淡聲道,隻抬眼望著他的背影。


    他明顯看到那背影微微一震,也很意外,似思量了很久,他才淡聲道:“讓她上來吧。”


    “是….”


    諸葛筠在下麵等了許久,她不著急,她就站在天佛閣的門口。


    天氣很冷,冷風刮的嗖嗖的響,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長襖,深紫色的長裙,批了一件湛藍的大麾。


    冷不丁,臉上似乎被什麽涼涼的東西打了一下。


    諸葛筠募然抬眸,發現頭頂天空厚厚的幾層雲,雪花一片片飄落下來,漫天飛舞如蠅。


    原來是下雪了啊…..


    諸葛筠微微一笑。


    十一月中旬了。


    到了最冷的時候。


    益州的雪有些晚,要是在北方,恐怕早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了。


    雪地裏打仗是常有的事。


    有一年,她就是設計通過一場雪崩,殺了鮮卑兩萬精騎。


    北方的雪來的兇猛,也很厚實,這樣一片片洋洋灑灑下來的時候少。


    南方的雪倒是婉約啊。


    諸葛筠笑了笑,然後聽到了腳步聲。


    她看到了左雲,站在門口,望著他,帶著探究和笑意。


    也是一身洗舊的白衫,難得看到他笑。


    “諸葛姑娘,這麽冷怎麽來了?”左雲微微帶著笑。


    諸葛筠斂衽一禮,“對不住,打攪了,有要事跟六爺相商,還望見諒。”


    左雲輕輕一笑,心想諸葛家的事,大家都很清楚,相商兩個字怎麽說的,明明是來求人的吧,這丫頭傲氣呢。


    “六爺很忙呢….”左雲難得給諸葛筠設阻。


    “你要知道,六爺既然瞞著別人,自然是有要事的,不容人打攪。”左雲搓了搓手,他在屋子裏呆久了,卻不知道外麵這麽冷。


    這一次輪到諸葛筠輕輕一笑。


    明明都要請她進去了,還在這裏矯情。


    左雲望了望天,歎息道:“哦,下雪了啊…..”


    說完這話,他就看了諸葛筠一眼,然後看到了她眼底揶揄而自信的笑意。


    然後左雲就鬱悶了。


    好吧,自己的話沒有半點威懾力。


    “諸葛姑娘,請吧!”他往邊上一讓。


    “多謝了……”諸葛筠這迴笑的很真誠,然後踏步先行,往上走。


    上了二樓,她下意識往丹樨內室忘了去,卻發現無人,再轉過頭來,便見一白衣勝雪的男子,站在書房窗口,他負手而立,帶著一股遺世獨立的孤冷。


    他在望窗外雪花紛飛,他在望山下群山靄靄。


    雖然看不到他什麽表情,可直覺告訴諸葛筠,他不想被打攪。


    諸葛筠很是歉意,如果不是不想被打攪,又怎麽會謊稱離開了益州呢?


    雲華不是任性之人,此舉必有緣故。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諸葛筠不準備問,也沒資格問。


    諸葛筠站在了雲華身後,不敢打攪。


    雲華倒是聽到了腳步聲,緩緩轉身,略略抬眼,就看到一個身著紫色長襖的倩影立在書案前。


    她眸色澄澈如琉璃,一雙眼眸大大的,帶著幾分歉意和奇怪。


    雲華自然知道那眼眸裏含了什麽意思,不過他不準備解釋。


    “諸葛姑娘,請坐吧….”他抬手,隨即自己轉身落座在諸位。


    諸葛筠神情微微一變,今日的雲華比往日見到的都不一樣。


    以前他要麽高雅如月,要麽閑逸如雲,要麽淡然出塵,要麽隨性瀟灑,


    或有淡漠,或有不在意。


    但今日他的神情卻隱藏著一股陰冷…確切地說陰沉。


    他見到她常日都是笑的,可今日沒笑,他想笑,可似乎笑起來有些牽強,又沒笑了。


    諸葛筠眉頭微微一皺,略有些狐疑。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可她還是依言坐下,隨後朝慕雲華拜了一拜,


    “抱歉,六爺,打攪了……..”


    慕雲華見她如此誠摯,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莫不是自己的樣子嚇到了她了。


    “不必如此,諸葛姑娘,與你無關….”


    諸葛筠微微一愣,這話的意思是寬慰她,他心情不好與她無關?


    這她倒是知道的,雲華不是那等小性子的人。


    她心想雲華一定不想閑扯,而她也沒空,遂準備開門見山。


    “六爺,貿然前來,是想與你商議一件事…..”


    不料她話還沒說完,卻被雲華打斷道:“諸葛姑娘,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諸葛筠驚訝了,她抬眸望著他,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她從來不是被拒絕便會放棄的人。


    “為什麽?”她很想知道原因。


    慕雲華的表情有些淡漠,“這事不歸我做主。”


    “…….”諸葛筠神情冷了幾分,心中略有些不快。


    君侯府,益州城的事,涉及到世家,涉及到權謀,沒有慕雲華管不著的事,隻有他不想管的事。


    “所以六爺是不想管諸葛家的事了?難道看著四皇子和懷玉公主在益州城為所欲為,看著他們將一個世家拉下水?”諸葛筠語氣冰冷。


    慕雲華聞言苦笑,他沒有立即迴答她,而是攬袖親自給諸葛筠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隨即抿了幾口,去了唇邊幾抹冷意,看著諸葛筠認真道:“我說了,這件事不歸我做主。”


    “東方睿很狡猾,一邊替他自己拿捏諸葛家,一邊替懷玉公主來拿捏景宸。”


    雲華說到這,諸葛筠臉色已經緩和下來。


    這事她知道,四皇子幫著懷玉公主利用此事威脅君侯府,想讓慕景宸娶懷玉公主。


    “你要知道,慕家不可能讓景宸娶懷玉公主,所以隻能讓四皇子達到他的目的,你覺得君侯府會在乎四皇子要一個你,而犧牲景宸嗎?所以,我說這件事不歸我做主,你明白了嗎?”慕雲華眉頭輕皺,語氣輕緩中有幾分擔憂和心疼。


    諸葛筠聞言,已經全然明白了。


    她淒然一笑。


    原來如此。


    這件事雲華確實管不著,因為涉及慕景宸的婚事,世子慕行池和慕大夫人不可能讓步,四皇子當真狡猾,正因為知道君侯府不可能讓懷玉公主糟蹋景宸,所以故意擺出此事,讓君侯府對他爭對諸葛家下的套,選擇漠視。


    再得知四皇子此舉隻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諸葛筠,以及諸葛家的支持後,君侯府權衡利益,自然選擇保住景宸。


    懷玉公主當自己哥哥真的為了她在謀劃,卻不知道四皇子自始自終都是為了自己,懷玉公主隻是他手中的一把劍而已。


    諸葛筠從來都沒有這麽難受過。


    搞了半天,她是那個被拋棄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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