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陣子,那邊雲梯上的敵軍終於有攻上城牆的了。


    那敵軍士兵上來的位置就在陳文茵附近,他一冒頭就看見了正站在不遠處的陳文茵,舉起手裏的長槍就往陳文茵這邊刺了過來。


    陳文茵麵無表情伸腳撥開刺來的長槍,再一腳踹在了那人的臉上,將那人從城牆上踹了下去。


    然後陳文茵撿起那人落下的長槍,走到城牆邊上,將接下來正準備往上爬的人一槍刺了下去,這才喝道:“來啊,別讓他們登上城牆來!”


    身邊將士呐喊一聲,不少人都圍到了那些雲梯旁邊,舉著長槍向下猛刺,一時間那些本來即將登頂的人都紛紛向下落去,有不少還連累得自己戰友一同跟著摔了下去。


    陳文茵看著這樣的戰況歎了一口氣,這戰鬥打得太不從容了,讓她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下麵刨牆根的士兵換了一撥又一撥,時間稍微一長,別說刨牆根了,那些死去士兵的屍體已經將牆根埋上了。


    陳文茵在這一片刀槍箭雨中卻感到一陣的無聊。間或還有些投石飛來,也引不起她多少興致。按這麽打下去,雖然雙方都是在不斷消耗彼此,但陳文茵覺得隻是防守應該沒什麽問題才是。


    再過些日子,很可能援軍就要來了?


    這一瞬間,陳文茵忽然覺得有些問題——援軍呢?


    至今為止,她連一路援軍都沒看見。如果說南方山高水長,援軍一時沒法過來也是有情可原的,可就近的部隊為什麽也沒有來援?


    這樣的想法一旦出來,那就再也止不住了。援軍會不會在半路上被敵軍截住圍剿了?難道哈拉汗是在圍點打援?


    更可怕的想法是,那援軍會不會不來了?會不會有人質疑了自己的帝位,所以動員了其他人,要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在北平?


    自己死在北平也就罷了,這城中的文武群臣可是中原才俊的中心人物啊,難道要讓他們也跟著一起在這埋骨?


    當天那一戰打了五個多時辰,最終仍舊以迴鶻的撤退為終結。


    陳文茵迴到寢宮,倒頭便要去睡——想到那些問題實在太過心累,這比打仗還要耗費心神。


    她現在能徹底放鬆的地方太少了,這寢宮算是為數不多的地方之一,可她也隻有在極短的時間裏才能待在此處。


    第二日,她緩緩醒轉的時候,褚衛宸早已經等在了門外麵。


    聽見她的傳喚,褚衛宸趕緊進來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陳文茵揉了揉睡亂的頭發,問道:“朕一天天被人圍著打,有什麽可恭喜的?”


    褚衛宸道:“陛下,援軍來了!”


    陳文茵正百無聊賴,突然聽到這句話渾身一抖,站起身問道:“此話當真?”


    褚衛宸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老奴哪敢拿這等事情跟陛下開玩笑?”


    陳文茵急問道:“那援軍呢?現在在哪?”


    褚衛宸道:“聽外麵的侍衛說,援軍被敵軍截住,接近不過來,正在外麵和敵軍鏖戰。”


    陳文茵聽了趕緊更衣,然後快步跑出宮去。最後她連步輦也沒乘,騎著自己的快馬向著城牆而去。


    到了城牆上,孟天罡和李喆早等在了那裏,陳文茵跑上去問道:“情況如何了?”


    二人見到陳文茵先是問一聲好,孟天罡這才道:“咱們援軍距離有些遠,一時間看不清具體情況,但看著那邊塵土飛揚,想必正和敵軍接戰。”


    陳文茵極目遠眺,也隻能看見一些煙塵而已。再仔細看了一陣子,從那煙塵的縫隙裏看見了一個大纛,但那大纛的影子轉瞬而逝,陳文茵看不真切那上麵的字。


    於是陳文茵急問道:“有誰看清那上麵寫的是什麽了嗎?”


    身邊人聽了都搖搖頭,唯獨前麵一個年齡不大的守城士兵迴頭看了一眼陳文茵,瑟縮著又迴過了頭去。


    陳文茵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這個眼神,立刻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那人聽了嚇了一跳,趕緊跪下道:“小的的確看見了那大纛上的字,隻是……”


    陳文茵最見不得這種磨磨蹭蹭的樣子,喝道:“隻是什麽?快說!”


    那人趕緊道:“隻是小的也不過瞥見一眼,不敢保證看得對不對。”


    陳文茵皺著眉頭道:“無妨,你盡管說就是了。”


    那人聽了,這才有些放心道:“小的看見的,是個‘呂’字。”


    陳文茵聽了微微想了一會,很快她便猜到了這人可能是誰。


    那是當年和自己一同遠征迴鶻的呂懿秋。


    這小子還真是長大了,如今居然能帶著人馬來上京勤王了。


    其實從她和呂懿秋分開,如今雖然也不過一年的時間,她在這一年裏有所成長,那呂懿秋自然也要有所成長才是。


    這時有人喊道:“稟報陛下,東方的援軍正在接近京城!”


    西邊來的援軍是呂懿秋,那東邊的是誰呢?陳文茵大聲道:“這邊找人盯緊了,有什麽情況立馬來報,倘若呂小將軍的部隊接近了京城,就帶人前去接應!”


    眾人答應一聲,陳文茵則快步向著另外一麵而去。


    西邊的戰場似乎比東方距離京城近了不少。陳文茵仔細看下去,那邊打得熱火朝天的氣氛都能感受到。


    自然,要辨認西方戰場上援軍的大纛就變得簡單多了。


    陳文茵剛問一聲:“那邊來的是誰?”


    太尉溫子初就趕緊上來道:“是犬子溫野清!”


    陳文茵愣了一下,仔細一看,那果然是“溫”字的大纛。


    她再往溫子初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她以為這老將此時說出自己兒子的名字,是想要借機邀功。但等她仔細看清了那老將軍的麵容,才知道他現在並不在乎陳文茵會不會論功行賞,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兒子的安危。


    陳文茵輕輕歎口氣:這樣的心思自己是一輩子都明白不了了。畢竟從此以後,婚姻也好,子孫也罷,跟她再無半點關係。


    自己沒機會享受這等天倫之樂了,總不能讓其他人也跟著倒黴。


    陳文茵看著溫子初笑了一下:“來啊,準備出城迎迴兩位小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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