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茵進入營帳的時候,呂懿仁已經醒來了。


    七個兄弟都圍在呂懿仁身邊,跟他有說有笑,隻是誰也不敢提及呂懿文的死訊。


    那時呂懿仁精神恍惚,誰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記住了他暈倒前發生的一切。


    見到陳文茵來了,呂懿仁笑了一下,開口道:“請公主恕罪,末將不能行禮拜見了。”


    陳文茵搖搖頭,站在他身邊道:“養好身子最重要,拜見什麽的等你好了,你想天天拜見我都隨你。”


    呂懿仁仍然笑著:“公主,下一次進攻在什麽時候?”


    陳文茵眉毛一挑:“怎麽,你剛死裏逃生,這就忍不住了?”


    呂懿仁道:“忍不住,我現在就想殺進敵營,為大哥報仇雪恨!”


    他這句話剛說時還是笑著的,可說到最後時已然變成了滿臉兇戾之色。


    他果然都記得。呂懿文就死在他眼前,他不可能記不住。


    呂懿武道:“三弟,你好好養傷,這段時間就交給我們好了。”


    呂懿仁狠狠瞪著呂懿武,一字一句道:“不行,大哥是因為我而死的,我不能往後躲。”


    呂懿文為了救呂懿仁,這才被那支箭所傷,最終死在了撤退的路上。這一切,呂懿仁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覺得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他大哥一定不會有事。


    按著幻雲所算的卦象來看,似乎也是這麽說的,如果不是呂懿文禁不住呂懿仁的苦苦哀求,任由他上了戰場,那呂懿文就不可能出事。


    可這真的都要怪到呂懿仁身上嗎?他隻是想上陣殺敵,隻是想完成一個將領的使命,隻是想護住呂家兒郎的麵子。


    命啊……真的無法違逆嗎?


    陳文茵搖了搖頭,對呂懿仁道:“你想上戰場?可以,但你現在站得起來嗎?”


    呂懿仁聽了這話,撐著身子用力打算站起來,看他這樣子,即便是傷口再裂開似乎也毫不在乎。


    陳文茵歎一口氣,腳下一絆將呂懿仁絆倒。她這一下驚了其他人一下,哪有這樣對付傷患的?


    陳文茵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算能站起來也是拖了其他兄弟的後腿。在你能上馬作戰之前……不,在你能打過呂懿勇之前,你不準再上戰場。”


    她說完這句話,頭也不迴走了出去。她這意思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大家當然明白她這是在關心呂懿仁,可呂懿勇心裏很不爽啊,難道是因為自己太弱了才讓自己給三哥當試金石嗎?


    陳文茵出了帳篷,這才想起來沒問問他們,呂懿文的屍身該怎麽處理。想想他們之前在京兆府酒桌上的豪言壯語,是說兄弟們一同出來就要一同迴去,那這屍身應該是要帶迴去的吧。


    她叫了軍醫來,讓他想辦法好好保存住呂懿文的屍身。


    還好迴鶻秋天來得早,這時候天氣已經涼了,對於保住屍身有很大幫助。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道:“迴鶻定國先鋒將軍阿米爾·薩巴赫求見。”


    雖然不知道阿米爾過來要幹什麽,但她這時候覺得很是無助,見見阿米爾也好,於是就讓他到大帳相見。


    她先迴了大帳,阿米爾很快便進來了。


    這迴阿米爾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不少將軍,還有兩個文官,其中一個就是之前在偃月皇宮裏說著蹩腳漢語的那個書記官。


    他叫什麽來著?陳文茵實在想不起來了,那幹脆就不想了,反正對她來說這也是無關緊要的人。


    阿米爾先是向著帳中的呂懿文跪拜行禮,隨後再向著陳文茵行禮。


    等他身後眾人也跟著行過了禮,阿米爾這才對陳文茵大聲道:“迴鶻哈拉汗遣末將拜見高陽公主殿下。”


    要是平日裏,陳文茵才不喜歡阿米爾對她這麽畢恭畢敬,可如今在這麽使者麵前,陳文茵隻能端起架子道:“平身,不知迴鶻哈拉汗有什麽指教?”


    阿米爾道:“此次我們聯軍屢克敵軍,拿下敵軍二營五陣,收獲不可謂不大。但最終被敵方奸計所害,損兵折將,著實令人痛惜。如今哈拉汗正在營地清點遇難兵員,大汗聽聞公主在此戰中痛失一名愛將,特命末將前來吊唁。”


    陳文茵點點頭道:“多謝哈拉汗如此用心。”


    阿米爾繼續道:“哈拉汗命末將帶來祭禮。”他說著時手一揮,旁邊那漢語不咋地的書記官上前一步,展開一張羊皮卷嘰裏呱啦念了起來。


    反正陳文茵也聽不懂,就裝腔作勢點點頭也就罷了。


    等那書記官把這一長串東西都念完了,阿米爾繼續道:“哈拉汗謹以此等薄禮,請貴軍上下節哀順變。如今賊軍未除,我等還不能就此失了戰意。”


    陳文茵點點頭道:“請迴去告訴哈拉汗,兄弟們拚死作戰,他的亡故隻能讓我們對敵人更加憤恨。我們一定會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阿米爾行禮道:“感謝公主如此深明大義,既然如此,我等就去恢迴複哈拉汗了。”


    陳文茵道:“薩巴赫將軍,你等一下,我有些戰略上問題需要跟你討論一下。”


    阿米爾早猜到陳文茵想要留住他,於是跟身後的人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們離開了。


    等人都走了,阿米爾這才又隆重祭拜了呂懿文一遍。之前他代表的是迴鶻大汗,這次他僅僅代表他自己而已。


    “沒想到呂將軍就這麽遇害了,真是天意弄人。”


    陳文茵歎一聲道:“是啊,天意弄人,偏偏看透天意的老神棍還跑了。”


    “老神棍?”阿米爾眉頭一皺,“你是說幻雲道長?他去哪了?”


    “他怕呂家兄弟揍他吧,反正留了封信就跑了,還炫耀自己算準了呢。”陳文茵說著伸了伸懶腰,這語氣聽起來似乎滿不在乎,“可惜啊,他走了就沒人能陪我下棋嘍。”


    她沒有說幻雲給她留的話,隻是不鹹不淡地講了這麽一句。


    阿米爾歎一口氣,坐在陳文茵旁邊的座位上道:“他是高人,神出鬼沒的,要找出他來我可做不到。不過如果你隻是想下棋的話,我倒是可以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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