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遠感到頗有些麻煩,他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歎了一口氣,想了一下才道:“當年豫王殿下有十六個結義兄弟,稱為‘冀州十六騎’,那位雷勵行雷將軍就是十六騎裏麵的第七位。”


    陸承遠說完,拿起茶杯一口喝幹了杯子裏的茶水。好似他從來沒說過這麽多話一般,這段話著實耗費了他不少心力。


    好在他雖然說的簡略,起碼把大致意思都說清楚了。


    穆繼宗記得陳文茵十分崇拜她的父親,所以這些曾與她父親一同並肩作戰的人,大概也是她憧憬的對象吧。


    陳文茵和雷勵行談了好一陣子,三人坐在一邊也不去打擾,穆月盈無聊地吃著花生,穆繼宗則認真聽著二人的談天內容,想從中找出關於迴鶻的蛛絲馬跡。


    那雷勵行既然與陳寧是結義兄弟,他和陳文茵之間便算是叔侄,可他們之間的談話卻不像尋常長輩與晚輩之間的寒暄,雖然也有家長裏短,但通常是三句不離國事。


    這段談話裏,多是雷勵行發問,陳文茵則對答如流。二人將偃月周邊的國家形式分析了一遍,陳文茵又迴答了雷勵行頗多的刁鑽問題,從軍事、經濟、外交等各個方麵描述了偃月與周邊各國的相處方式。


    這些內容對於穆繼宗來說都過於深奧了。若是讓他上陣殺敵倒是不難,可讓他來聽這些治國安邦之道可就難為人了。


    雷勵行聽完了陳文茵的話,原本嚴肅的臉上忽然有了笑容,他點點頭道:“不錯,公主這些日子的功課的確沒落下,這是好現象。可是公主也要注意,你的一些想法未免過於激進,須知麵對番邦異族不可一味打壓,需得攻心為上。”


    一開始穆繼宗看二人一個問得專注,一個答得認真,便真以為二人是在認認真真交流看法,卻沒想到原來是雷勵行在考驗陳文茵。


    若是別人對陳文茵說出這麽一段話,恐怕早被她一句話熗迴去了,但雷勵行說完此話,陳文茵卻低眉拱手,頗為恭敬地答道:“文茵年輕,很多事情思慮不周,還請七叔多加指點。”


    對於自己敬仰的人,陳文茵從不吝於表現出自己的謙卑。


    直到此時,陳文茵才站起身來,給雷勵行引薦穆繼宗等人。


    雷勵行聽說穆繼宗和穆月盈是穆淇奧的孩子時,不禁愣在那裏好久沒有說話。過了一陣子,他才歎一口氣道:“沒想到穆小少爺兒女雙全,這樣寧哥也能放心了。”


    這“寧哥”應該就是對陳寧的稱唿吧,穆繼宗趕緊問道:“豫王殿下與我父親也認識嗎?”


    雷勵行笑道:“當然,寧哥與你祖父穆老莊主是忘年之交,拜過把子的。對穆小少爺來說寧哥亦師亦友,二人關係很好呢。”


    穆繼宗聽了點點頭,那邊陳文茵忽然道:“慢著,七叔你是說,我爹和穆紹風穆老莊主是拜把子兄弟?”


    雷勵行點了點頭:“是啊。”


    陳文茵聽了咧嘴一笑,指著穆繼宗和穆月盈兩人大聲道:“你們倆,快叫姑姑!”


    穆繼宗哪願意白白讓陳文茵占了便宜,嚷一聲:“少來!”


    穆月盈聽了更是白眼一翻:“哼,你也不怕給你叫成個老奶奶!”


    雷勵行笑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別鬧了,說正事。”


    陳文茵“哦”了一聲,對穆繼宗道:“這次陛下派七叔來幫你們迴鶻大汗,七叔帶了十萬人馬,騎兵六萬、步兵四萬,其中有一萬的弓弩手。這迴有七叔親自出手,你就放心吧。”


    能得到陳文茵這樣的評價,看來這個雷勵行是有真本事的。


    穆繼宗也樂於獲得偃月的強助,當即向著雷勵行躬身行禮道:“迴鶻百姓的平安,就都仰賴雷將軍了。”


    雷勵行迴禮道:“穆小將軍言重了,雷某不過來給貴邦打個下手。”


    二人謙讓了一陣子,雷勵行便下去整頓部隊了。


    這位將軍的行事作風便如他的名字一般——雷厲風行,十萬大軍的調配他隻用了半個時辰不到。


    此後,便有一位偏將來到豫王府,稟報大軍已在城外集結,穆家姐弟隨時可以動身。


    陳文茵當然不願意兩人就此離開,但穆繼宗心裏念著迴鶻的安危和母親的情況,已然歸心似箭了。


    穆月盈知道弟弟的心思,便也不主張繼續留下下來。陳文茵知道沒辦法再行挽留,便歎一口氣道:“好,既然如此,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穆月盈眉毛一挑:“什麽意思?”


    陳文茵無奈道:“就是後會有期。”


    穆繼宗拱手道:“好,後會有期。”


    穆月盈也學著二人的樣子拱手行禮:“嗯,一定有期的。”


    真要說和陳文茵分離,穆繼宗忽然有些不舍。可對母親和家鄉的思念終於壓過了眼前的女孩,他一定要迴去,在吐蕃人的手中保住自己的家鄉,保護自己的母親才行。


    也許在未來,他真的還有機會再見到這個女孩。這一次的相見,讓他知道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下一次的相見,他希望自己能配得上站在那女孩的身邊。


    眼見著兩人向城外的方向走去,陳文茵長歎了口氣。


    “公主是舍不得他們?”


    這是陸承遠極少見的一次主動發問。


    陳文茵看了他一眼:“難得成了好朋友,當然舍不得了。”


    “公主是舍不得姐姐,還是舍不得弟弟?”


    陳文茵聽了這個問題忽然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要將這對姐弟分割開來看待,但今日聽到陸承遠這個問題,她才真真正正注意到:這兩個長相酷似的人卻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她到底更在乎穆月盈還是更在乎穆繼宗?這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若說她更在乎姐姐,可穆繼宗跟著她走南闖北,兩次同生共死,她能不在乎?若說她更在乎弟弟,那穆月盈是唯一一個能拋開身份尊卑與自己嬉笑打鬧的朋友,她又怎能不在乎?


    最終她隻能搖搖頭道:“都舍不得。”


    陸承遠聽了,也識趣地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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