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知府衙門裏靜得落針可聞。


    一眾衙役站在兩邊,那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他們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平日裏吆五喝六的高官老爺們,一個個趴伏在地上不敢言語,而本該自家老爺坐著的長案後麵,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在專心致誌修指甲。


    這姑娘倒是生得漂亮,可舉止太不雅觀——她此時雙腳交疊放在麵前的長案上。為了放她那一雙看起來就很貴的皂雲靴,她把府尹的文房四寶統統踹到了地上。


    她麵無表情,半天了一句話也不說,隻管專心修著指甲,好似這下麵一個人也沒有。


    下麵的官員們沒一個敢說話,安撫使明大人更是早已抖如篩糠。


    若非知道上麵大喇喇坐著的是四小太歲之首——高陽公主陳文茵,這些站著的衙役們恐怕能被老爺們的慫樣驚得掉下下巴來。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之後,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那可是高陽公主啊,是那個據說一言不合就要抄人滿門的高陽公主啊!


    過了不知多久,陳文茵才輕聲說道:“明霖啊,你好啊,好得很啊。”


    她聲音懶懶的,不像是生氣了,可成都府路安撫使明霖還是身子猛然一抖,高喊道:“公主恕罪!”


    若是真等陳文茵生氣了,自己的腦袋可就不保了。


    陳文茵歎一口氣,依舊懶懶地道:“你說說看,我剛到成都,你家衙門就著火了,什麽意思啊?不歡迎我是不是?”


    明霖趕緊道:“不不,公主,那……那是個意外,誰也沒想到怎麽就起了大火……”


    “好一個意外啊!”未等他說完,陳文茵忽然拿起驚堂木想拍一下長案。可她雙腳正翹在長案上,手根本夠不到去拍,幹脆將手中的驚堂木劈頭向明霖打了過去。


    明霖不敢閃避,腦袋上穩穩挨了這一下,登時腫起個大包來。


    但他仍舊用力叩頭道:“公主恕罪啊!”


    陳文茵撇著嘴道:“恕罪?你迴家燒高香去吧,幸好燒的是你安撫司衙門,若是把軍備庫燒了,我看你有幾個腦袋夠我砍的!”


    明霖忙道:“臣不敢,軍備庫萬無一失,請公主放心!”


    看著明霖被嚇得魂不附體,站在陳文茵身後的穆繼宗直覺得好笑。明明昨晚放火的時候陳文茵鬧得最歡,今天這戲她演得也是最真。


    明霖也不動動腦子,毫無預兆起了那麽大的火,怎麽可能是意外?那還不是四人四處放火的傑作?


    其實就是因為明霖動了腦子,他才一口咬定是意外。若他說了是有人縱火,陳文茵管他要人怎麽辦?他交不出來,那恐怕就是死路一條啊。


    陳文茵仍舊一臉不開心,好像鬧別扭一樣。她瞟了下麵跪著的眾官員一眼,除了各縣縣令,能管事的基本都跪齊了。


    她問道:“齊府尹,你說說看,這所轄衙門走水,該怎麽罰啊?”


    成都府尹齊長林趕緊道:“該罰俸一年,官降一級。”


    陳文茵眉毛一挑:“差遣不變?”


    齊長林朗聲道:“老臣以為,明帥司多年執掌成都府路軍事,對此地最是熟悉,不宜輕動。”


    明霖不禁對著齊長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到底是老朋友啊,若是隻罰俸一年、官降一級就能在高陽公主麵前解決,那明霖真的打算迴家燒高香了。


    陳文茵卻哼笑一聲:“好啊,齊府尹,你倒是會做好人,怪不得年過半百了,還能在醉花樓那麽吃得開呢。”


    齊長林一聽愣在了那裏,且不說公主怎麽突然查起了作風問題,就是自己在醉花樓什麽樣子,“剛剛”到成都的公主是怎麽知道的?


    陳文茵看著齊長林一臉呆愣,不禁大笑了出來。


    她笑得十分囂張,全然沒把齊長林放在眼裏一般:“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麽我知道你常去醉花樓?我告訴你吧,我知道的還多著呢,例如你們去醉花樓都是誰請客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另一個跪著的官員,一臉輕蔑笑道:“龔漕司,你說呢?”


    成都府路轉運使龔和初立刻跪地叩拜:“下官不過和各位官長一同去尋個樂子,這……不算犯法吧……”


    陳文茵看著他笑道:“當然不算。我就是感歎啊,龔漕司是真有錢啊,那地方可不便宜啊。”


    龔和初木訥一瞬,忽然一臉諂笑道:“是……是那的老鴇,看下官麵子,打個折罷了。”


    陳文茵一臉無所謂道:“果然漕司就是有麵子,我去都不打折,可是狠狠宰了我一筆呢。”


    一個公主去那種地方幹什麽?雖然每個人都想到了這個疑問,可誰又敢真問出口來?


    龔和初仍舊一臉諂笑:“我去跟那老鴇說說,以後公主的賬,都記在下官頭上。”


    陳文茵兩條眉毛一高一低,一臉不屑地看著龔和初,忽然道:“免了,我一個女人,去那地方幹什麽去?你要真是那麽有錢,幹脆給我點吧,我現在可是口袋空空呢。”


    龔和初趕緊道:“好說好說,孝敬公主那是應該的,公主要多少錢?”


    陳文茵就真的掰著指頭算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才道:“太多了怕你也拿不出來,先拿十萬兩讓我花著好了。”


    “十……十萬兩?”


    聽見這個數字,龔和初嚇得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對啊,十萬兩,你拿不出來?”


    陳文茵眨著眼睛看著龔和初,問得理所當然。


    原來她是來敲詐的……


    龔和初一咬牙,也隻能認栽了,誰讓人家是高陽公主呢?再說了,若是多花點錢能攀上高陽公主這條線,那以後多少錢撈不迴來?


    龔和初難色一閃而過,立刻笑著道:“有有有,公主要的,下官怎麽敢沒有?”


    陳文茵一臉甜笑地點點頭:“好得很,那多久能到我手裏?”


    龔和初道:“下午,下午就送到公主麵前。”


    陳文茵聽了,那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如此好極了,我查過了,去年一年成都府路的稅收是三萬七千兩,你這十萬兩是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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