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拍下的未經剪輯的片段,既無意義也無美學價值,隻有經過蒙太奇原則組接的影片,才有藝術價值和新含義……”


    講台上,主講視聽語言課的陳老師,還在操著一口江浙風味的普通話,滔滔不絕講解著長鏡頭和蒙太奇理論的異同點。


    商陽,一名導演學大二的學生,此刻正和教室裏的絕大多數人一樣,昏昏欲睡。


    “陽哥。”


    坐在商陽邊上的,是他的死黨好友劉家輝,高高胖胖,戴一副框架眼鏡,骨子裏是個標準死宅。


    “嗯?”商陽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


    “嘿嘿。”劉家輝看了眼講台上的陳老師,“說到攝影機我就想到拍電影,說到拍電影,今年下半年,中外合拍的電影……”


    “閉,嘴。”商陽出言製止了劉家輝的爛梗。


    最近沉迷六學的劉家輝,真的是出口成章,同樣的梗聽得商陽是身心俱疲。不過,不得不說,被劉家輝這麽一打岔,好像沒之前那麽困了。


    商陽所坐的位置,是整個教室的最後一排,靠窗。午後和煦的暖風懶洋洋的吹拂進來,讓人從內到外,都想舒舒服服伸個懶腰。


    窗外。


    教學樓外的路上,穿著比基尼或者死庫水的女孩子,三兩成群,嬉笑著往宿舍樓方向走。


    商陽心裏清楚,或者說校男生都清楚,周三下午,因為有遊泳課的開設,校園裏是能見到不少穿泳衣的小姐姐上下課的。


    那些對自己身材自信的女孩子們,並不介意在來往遊泳館的路途中,肆意展現自己的美。


    不少女孩子的身上,還有著沒擦幹的水漬,白嫩的手臂與大腿肌膚,在暖熏的陽光下泛著光亮。


    青春洋溢。


    “夏天真好。”商陽感歎一句。


    “是啊。”劉家輝接過話茬,他的小眼睛同樣直勾勾盯著窗外,“有時候我都想著,每星期都能見到這樣的景色的話……朝聞道,夕可死矣!”


    “要死你去死。”商陽白了他一眼。


    “陽哥,我有和漂亮小姐姐一樣的好東西喲。”窗外,泳衣小姐姐已經走完,劉家輝戀戀不舍移迴目光,用一種幾近乎猥瑣的語氣對商陽這樣講道。


    “啥?”


    “我寫的劇本。”劉家輝擠出一個“你懂的”的眼神來。


    “導演功夫還沒學到家,先幹起編劇的活了?”


    商陽還在狐疑,手機卻是振動了一下,劉家輝給他發了個文件。


    還未點開文件看,文件名十一個大字就已經牢牢吸引了商陽的眼球——《一個人和四個畜生的故事》。


    “你寫的什麽年度倫理大戲這麽勁爆?”


    商陽咽了咽口水,抬頭看看講台,陳老師還在孜孜不倦教書育人,附近的同學好像也沒注意自己這邊……


    好奇心作祟,於是在劉家輝期待的注視之下,商陽點開了文件,開篇標題映入眼簾“靈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西遊記!?”明白過來的商陽恨不得把手機拍在劉家輝的大臉上。


    劉家輝發給商陽的,就是一份改了文件名的《西遊記》原版。


    要說文件名也不是胡編亂造,唐僧師徒,還真是一個人和四個畜生……


    “不喜歡的話,我還有一本,《三個女人和一百零五個男人的故事》,是不是很六啊?”劉家輝特意把“六”字加重音,小眼睛眯成一條縫。


    商陽懶得接話,如果可以的話,他隻想讓劉家輝的頭開花。


    “好,接下來,我們一起來賞析一下,黑澤明導演,在《羅生門》裏運用的這個長鏡頭……”陳老師依舊還是熱火朝天的上著課。


    “長鏡頭……拍電影……”商陽勉強聽了幾句,又重重打了個哈欠,“果然,還是好困啊……”


    雖然大學生上課犯困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商陽今天卻是困得有些反常,他有一種恨不得一頭倒下去,就再也不起來的感覺。


    “隻眯一小會。”商陽這樣想著,靠在了桌子上。


    商陽靠下去的時候,右手似乎是按在了桌上手機的ho鍵上,語音助手便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吐出標準問話:“請問需要什麽幫助?”


    還在上課,在課堂上手機弄出響動來終究不好。但商陽卻沒去管,或者說他根本管不了,眼皮沉重,大腦更是像一團搗爛的漿糊般昏沉,此刻他隻想就這麽靠著,靠著,什麽也不做……


    西遊記。


    拍電影。


    手機的語言助手。


    這是商陽在意識彌留之際,唯一還帶著點印象的東西。


    好困,好困,真想就這麽睡死過去……


    ……


    “主人沒睡醒的第一天,想他。”機械的播音女腔,一字一頓。


    昏睡。


    ……


    “主人沒醒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


    “主人沒醒的第三……”


    “唔……”


    好像是從一個極其冗長的夢中醒來,商陽終於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權,隻是四肢僵硬麻木,眼皮沉重的睜不開。


    “主人醒了?”那個播音女腔顯出了驚喜的語氣,不過因為聲音太過機械,上揚的語調聽起來做作又誇張,“值得留念的時刻,拍攝下來,拍攝!拍攝!拍攝!”


    “你的嘴巴是快門嗎……”本來是虛弱的說不出話的商陽,用盡身力氣吐出句話來,不對這個槽點滿滿的女聲吐槽,實在是忍不住。


    話說,睡夢裏一直聽見的女聲是誰呢?總感覺,聲音莫名的熟悉?


    沉重的眼皮終於是勉強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片寂靜的小竹林以及天穹中那一輪明亮的圓月。


    皎潔的月光,照得竹影斑駁,給商陽的感覺還挺美。


    “等一下?我應該趴在教室裏麵睡覺才對,怎麽就到荒郊野嶺了!?”


    還有些昏沉的大腦反應遲鈍,在感慨完今晚夜色真美以後,商陽終於是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根據主人留在我心智雲圖中的資料《一個人和四個畜生的故事》分析來看,主人現在位於南贍部洲的雙叉嶺某處。”


    “從資料分析上來看,雙叉嶺上居住的妖怪分別為寅將軍、熊山君、特處士,合稱為鞏州三怪,是唐三藏在西行路上的第一個劫難。”還是那個一字一頓的機械女聲。


    一個人和四個畜生的故事?


    西遊記?


    南贍部洲雙叉嶺?


    鞏州三怪跟唐三藏?


    “我到底是……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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