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金光大廈的頂層,陳延武俯視整座城市,不是那種一覽眾山小的氣勢,而是長歎一聲,“終於要結束了麽?”


    三年的逃債生涯,如果說人生還有什麽遺憾的話,恐怕就剩下她了!


    三年前鋼材市場行情不好,再加上自己的合夥人卷款潛逃,隻剩下自己收拾這堆爛攤子。總共五百多萬的巨款,即使自己賣了房子也還有一百多萬沒有還清。這三年的潛逃,他可謂是見慣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當你有錢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依附你。可當你沒有錢的時候,就算是跟你有血緣關係的那些人也不會給你麵子。


    張穎,他最愛的那個女人。本來他們都在準備婚禮了,可這場意外,讓他不得不遠離張穎,因為他不想讓這負擔影響到她,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落魄不堪的模樣。三年了,張穎一直在找他,他就一直在逃,或許這就是命吧!


    逃債的這三年,陳延武的煙癮是越來越重了,尼古丁給他帶來的是那種飄飄然的感覺。站在樓頂,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吞進肺裏再吐出來,沒有煙圈的浮誇。彌散的煙霧吹向了陳延武的眼睛,竟然差點把這麽一位老煙民給嗆出眼淚。


    今生承了你太多的情,若是還有來世,就用一生去還吧!


    張開雙手,感受一下天空,往前一步,沒有尖叫,沒有驚恐,腦海之中隻有一個想法“解脫了!”


    事實上,有人說過,你得感謝你的人生過得艱難,至少這樣才能證明你還活著。也有人說過,有的人活著,如同死去;有的人死去,卻還活著。


    睜開雙眼的陳延武不可置信地迴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是金光大廈不夠高,沒有把自己摔死?如果從一百層的金光大廈跳下來還摔不死的話,恐怕是死不了了。


    “這是,自家的祖宅?自己從小長大到地方?”陳延武有些迷糊了,思緒不禁飄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家裏還沒有開始做生意,那個時候自己家剛離開城市裏搬到了離城市有幾十公裏之外的鄉鎮。


    還記得小時候媽媽曾經對陳延武說的話,“他們總看不起我們家,說這個鄉鎮裏隻有兩家最窮,一個是村口的王老漢,另一個就是我們家!”


    那個時候,陳延武的第一個願望就是好好讀書,然後賺大錢,然後就是要比一下自家是不是最窮的!


    有了願望,但不一定就能實現,至少有一個願望他一直就沒能實現。


    陳延武五歲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兩部動畫片,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還有葫蘆娃,那個時候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買上兩部dvd的碟片,然後天天抱著電視看動畫片。


    那個時候家裏剛剛有些起色,哪裏有那份閑錢給他買那東西?小孩子嘛,一直都是有那麽執拗的勁頭,你越是不買,他就越鬧,非要鬧到你買為止。


    這個時候,媽媽總會這麽對他說:十月懷胎,你爸爸為了賺你出生的錢,在新建的縣醫院裏不眠不休,整整做了三天三夜的工程,才賺足了七十塊錢讓你出生。可你知道,你要的那些東西,能夠讓你再出生一次了!


    有時候,陳延武倒是挺懂事的,可執拗起來,卻是八匹馬也拉不迴來。道理是說不通了,那怎麽辦?在媽媽做工的地方,陳延武被爸爸一隻手拎了起來,脫下褲子,隨手拿了一隻破鞋子,啪啪啪,對著屁股就是那麽幾下。


    “哇哇……哇哇……”


    越是哭鬧,打的就是越狠!不同於其他父母的溺愛,陳延武終於是學會了人生的第一課,凡事莫強求。


    上了小學的陳延武,家裏慢慢進入了小康生活,還記得那年第一次的期末考試,語文37分。愣是把向來隻動口不動手的媽媽逼哭了,再然後又是一頓吊打!然後一向沉默的陳爸開了口,“家裏還有些錢,送他去縣裏讀書吧!”


    於是,就這樣,小小的陳延武被父母送到了縣裏最有名的實驗小學。從那以後,陳延武再也沒考過37分的語文成績。


    六年級的陳延武站在三樓往下吹口哨,看到樓下一年級的小女生強吻了可愛的小正太,然後對著身邊的基友說著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其實,當時的內心之中,還是有些細小的悸動。


    於是,上了初一的陳延武第一次戀愛了。那是一個純純的時代,兩個人在一起就算勾勾手都會覺得很害羞,同時又覺得很幸福。


    2003年,陳延武第一次參加高考,卻被突然爆難的數學卷嚇蒙了,結果他落榜了!十年寒窗,一朝落榜,連輕生的想法都有了!


    許久都沒有打過陳延武的老爸,又一次給了陳延武上了一堂課。


    那是炎熱的夏天,正午的日光正毒,陳延武光著膀子,赤著腳,被老爸趕到了曬熱的鐵皮上。那溫度有多高?沒經曆過的人肯定不知道,但陳延武知道,因為他踩在鐵皮上根本站不住。


    老爸拿出了毛巾,濕上水,一毛巾抽下去,已經成年的陳延武都疼的嗷嗷叫。


    從那以後,陳延武又明白了一個人生道理,玉不啄,不成器!


    2004年的再戰,陳延武以總分602的高分進入了徽省理工大學,那一夜,父親坐在院子裏抽著煙,剝著鹹鴨蛋,唱著小曲兒,看得出,父親很得意。


    不過,上了大學的陳延武並沒有按照父親的意思走下去,大三輟學迴家,合同自己朋友做起了鋼材生意。起初的那幾年,陳延武同家裏的關係可謂是形同陌路,直到他自己賺了錢,買了房子,這才得到父親的認可……


    13年,迴到母校招工的陳延武碰到了張穎,那個愛他的,也是他愛的女人。在母校上研二的張穎,比自己小了五歲,可就是那樣莫名的相愛了!


    也是13年年末,陳延武生意失敗,東躲西藏,這段談了一年的愛情,被他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躺在床上,看向自己房間上掛著的日曆,還有那醒目的倒計時牌子,離高考還有69天!


    “2003年?2004年?”


    不可思議?捏了捏自己的肉乎乎的臉蛋,“疼!”


    福爾摩斯曾經說過,如果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那一個不管多麽不可思議,那都是事實的真相——那就是他重生了!


    從賴在床上不起來,到一骨碌爬起來,“我真的重生了?”


    人生總是在不經意間給自己一個驚喜,上一世不能給她的承諾,這一世還有機會麽?


    陳延武有些激動,更是有些擔心,我重生了?那還有她麽?若是還有的話,她現在還在上初二吧?才十四歲吧?


    “陳延武,你還不起床?都幾點了?今天不上課,就不能複習一下功課?過兩天就要二模了……”


    耳邊傳來了母親的催促聲,在潛逃的那幾年,陳延武是多麽想再聽一次母親的責備聲,再讓父親教育一次,再一次聽到母親的聲音,不是前世的那種不耐煩,而是,濕潤了眼眶,莫名的憂愁夾帶著欣喜,輕輕地開口,“媽,知道了!”


    看著日曆上清清楚楚的日期,2003年三月三十號,星期天!


    出了房門,看著剛剛忙碌好的母親解下圍裙,端了一碗剛炒出來的蛋炒飯。陳延武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媽,讓我抱抱你!”


    潛逃的那三年,陳延武吃的最好的便是一碗蛋炒飯,可沒有一碗能有記憶中的那種味道。


    突如其來的煽情,陳媽也有些錯愕,這孩子是怎麽了?


    “怎麽了,還不快吃飯,吃好飯看看書,我和你爸還要去上班……”


    最終,陳延武還是沒有抱成,不過,欣喜畢竟多於悲傷,心中默默地來上一句,“媽,有你真好!”


    一口蛋炒飯,一口小鹹菜,家的味道,不能替代。


    坐在桌子前,陳延武悄悄平靜了一下激動的心,“03年上半年股市大好,下半年股市暴跌……這個時候若是挺進股市,到了六月份再出來,至少能賺上一筆!”


    “03年,**也是這一年啊?還記得當年徽省出現第一例病人的時候,大概好像是五一前後,本來他們隻放了三天假,可這病一出,學校直接給封校了,整整十四天的假期……”


    “08年之前鋼材市場節節升高,08年之後隨著市場的不景氣,鋼材市場呈現飽和狀態……”


    “08年有雪災,08年有地震,08年她在川大上大一……”


    “……”


    “15年上半年股市大牛,六月半股市一泄千裏,幾近崩盤……”


    太多太多的東西了,整個課本的縫隙之中被他記滿了東西,合上書,輕輕地閉上眼睛,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青睞吧!


    再來一次,還會高考失利麽?


    自然是不會的!莫說當年的數學有多麽難,陳延武畢竟當年在徽省理工大學學的就是數學係。還獲得了當年大學生數學競賽一等獎,這種能難倒高中生的題目對他來說,小菜一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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