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的上課時間,韶華和田童一起去了鍾木殿,選了位置挨著坐下。韶華心想著能見到木子清,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笑。


    康生坐在她旁邊,拿出了要學木藝用的一應器具,學子都來齊後,韶華看見木子清從大門進來,笑容和煦,若清風拂麵。


    木子清站到矮幾前,仆人從一旁放上一大箱子,打開後,裏麵出現各種木雕,有栩栩如生的獅子老虎,也有精妙絕倫的船隻模型,學子們瞬間瞪大了眼。


    木子清在前麵講著木藝的曆史,人物,古今典故,信手拈來,原本枯燥的知識被他講的頗有趣味,其知識談吐之燦更勝容顏之美。


    停下來時,木子清會拿起刻刀在一塊軟泥上麵雕琢示意,韶華覺得那些物件像是會發光,木子清神情專注,有條不紊,十指若蝴蝶翩然飛舞,成了最生動的藝術品。一點一點的落入韶華的眼裏,刻進了韶華的心裏。


    待到申時,授課結束,韶華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暗道再美的人講課該犯困的時候也不含糊。


    見木子清走出去後,韶華眯縫著眼問康生要不要去逛逛學院,還未等康生答話,便拉著他快步走了出去,田童看她跑那麽快心下好奇也加入其中。


    韶華瞅著剛剛木子清離開的方向,利利索索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康生田童跟著韶華一會兒躲在個缺了個角的石頭後麵,一會兒躲在個掉光了葉子的大樹後麵,像三隻極力隱藏又不停露出馬腳的兔子,其他學子都是往校外或者宿舍走,這三個笨蛋逆行本來就夠顯眼,再躲躲藏藏,就更顯眼。


    韶華心知木子清武藝高強,自己這點小伎倆肯定躲不過去,但是直接去司業的小院,想想是不是太。。。咳咳,太,太不好意思了。


    木子清到了他住的院子——涵雅居裏,轉頭對著這三個小尾巴說道:“出來吧。”


    韶華三人尷尬又不失微笑的從樹後麵走了出來.


    “見過司業,我叫於華,是您的學生,這是我書童康生。”


    田童心說,好你個於華,剛入學就來討好司業了,還挺機靈,連忙也跟著自我介紹:“見過司業,學生是田童,也是您的學生,嘿嘿。”


    木子清打量了下韶華,看她打扮的倒是有模有樣,一點兒也瞧不出公主樣子,知她有心隱瞞,也不拆穿,問道:“你們今日來,是為了何事?”


    “自然是為了司業,”韶華道:“司業技術精湛,我們十分佩服,因而想多請教司業,剛剛司業拿出來的模型我們都沒看夠呢。”


    木子清一臉了然的神情,並未說話,轉身打開箱子,從裏麵拿出了三個精巧的船隻模型,說道:“拿去吧,這雖不是我親手做的,但也精巧細致,夠你們學一陣子了。”


    田童倒是一臉樂,接過模型連連道謝,韶華捧著模型,心想,就這麽被打發了?得找個什麽名正言順的法子,能常來這涵雅居,但一時也想不出,隻得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道了謝。


    三人得了模型,說了些話,和木司業道了別。


    迴去的路上,田童道:“我娘說的沒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於華,你可真聰明。”韶華隻得嗬嗬傻笑,說道:“沒錯沒錯,這也是我娘教我的。”


    康生看著韶華並不說話,捏緊了手裏的模型。隱在暗處的小寶心裏翻了白眼,暗道都多大的孩子了,還吃奶。


    韶華瞅瞅收到模型一臉笑意的田童,問道:“田童,你說木司業武藝高強,我怎麽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啊,看模樣清瘦著呢。”


    “是我爹說的,苦大師一身武藝都傳給了他。苦大師的武功,在江湖上很有威名。”


    “哎,要是什麽時候能有機會見識見識就好了。我要是能做木司業的徒弟該多好。”


    田童瞅了瞅韶華,說道:“雲鶴山規矩很嚴的,得過了他們的考試,還得得了師尊的眼緣,不然縱使是皇親國戚也難的很。”


    韶華也知道這個道理,歎了口氣,唉,自己是不可能了,根本吃不了學武的苦,小寶也說過她沒天分,又想到她太子哥哥,暗道大祁皇室之中,太子確實是最拔尖的人物,不愧是父皇最中意的孩子。


    文技書院每半月休息兩日,寒暑也各有一個月的休息時間,韶華在宮裏的時候時時刻刻盼著出來,真的住到了宮外,還不到半月的時間,便翻來覆去想念起了父皇和母妃皇祖母,還有太子沁陽,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在一樣的想她,幸虧明日就能迴宮了。


    樂山笑她:“公子嘴上說的比誰都堅定,這第一個想要打道迴府的,也成了公子了。”韶華哂笑,可這是由心而發,她又管不住。


    管不住,韶華想到此處,慕然一頓,她看見清公子時的歡喜,也管不住。韶華的心突然亂亂的,臉也熱熱的,把頭往被子裏埋了埋,心跳似乎也比平常快了許多,都能聽的清楚了。


    樂山看她突然臉紅紅的,笑道:“公子竟被奴婢說的難為情了,這倒是件稀罕事。”


    韶華把頭扭過去,一時半刻不想理她,可也理不清自己的心事,想了片刻,起身去找康生了,安靜的康生總是能讓人安心。


    樂山笑著搖了搖頭,這公主和康生感情越發好了,什麽事都叫著他不說,有什麽好東西也總想著他。


    康生平日裏總在書房呆著,韶華打開書房的門,康生正提筆練字,見韶華來,神色裏帶著幾分著急和羞赧。


    韶華心中好奇,邁進屋裏,見他桌子上鋪著幾張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寫了一些字,再低頭看了看桌子下麵,已經有厚厚的一疊紙堆在那裏。韶華心想:“這些都是他擠時間練的啊,倒是用心。字並不好看,但也算有模有樣。”


    韶華嘴角彎起,笑道:“你喜歡讀書寫字?”


    康生有些難為情的說:“寫的不好。”


    韶華拿著那幾頁紙,笑道:“你沒練過字,能做到如此很不容易了,明兒個我專門請個字寫得好有學問的夫子教你。”


    康生道:“康生隨便練練就好,康生願意做公主書童,跟著公主去書院讀書。”


    “學院也去,夫子也請。”韶華笑道:“隻要你不怕辛苦就好,你若真是能學有所成了,我也跟著臉上有光。”


    “康生多謝公主,”康生語氣裏帶了幾分興奮,轉而又疑惑道:“可是,公主為何要對康生這麽好?”


    韶華隨口道:“哪裏有對你好,你是我的人,這不是應該的麽。”


    康生抿了唇,一時沒有說話,片刻後道:“康生一定用心學。”


    韶華淡淡的嗯了一聲,對康生說:“康生,你說,清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康生道:“文采斐然,才藝絕倫。”


    “對啊,他是這樣。”韶華盯著窗外的月亮,懷了心事,半天再沒有說話。


    康生站在她身邊,敏銳的覺察到今日的公主不太一樣,也未開口,給她倒了杯茶放在桌子上。


    隨著年齡漸長,沒來由的,韶華覺得人生有些傷感,可她明明諸事順遂,此時的她還不知少女懷了心事,便也添了愁思。


    康生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民俗雜談》遞給她,韶華翻看幾頁,見故事寫的新穎有趣,不覺得被吸引住了。


    韶華一口氣看了好幾篇,眼睛都有些酸了,才舍不得放下,對康生道:“你從哪找來的這本子好書?”


    康生抿唇笑笑,道:“偶然得到的。”


    他不通文墨,不懂武藝,以前寧秀府裏除了名伎,來的最多的便是說書先生了,那些生動的故事,是他唯一的樂趣,來到韶華府裏後,便尋了些這樣的書,今日拿出來給她看,能讓她歡心,倒是個意外之喜。


    韶華本就是個樂天派的性子,讀了有意思的故事便拋開了那幾絲若有若無的愁思,對康生笑道:“那就再多些偶然。”


    第二日,韶華帶著樂水騎馬迴了宮裏,去給太後皇上請了安,便直奔姚妃宮裏,姚妃張羅了一桌子膳食在等著她,一屋子人歡歡喜喜的圍著韶華。


    姚妃拉著她左瞧瞧右看看,嘴裏嗔怪說:“是不是瘦了?下巴都尖了。在宮外可吃苦了吧?”


    韶華心裏暖融融的,對姚妃道:“兒臣好的很呢,這是長個子的緣故。”


    母女倆親親熱熱的說著貼心話,韶華隻覺得天底下娘親這裏最好。快到用膳的時候,門口的宮女高唿:“皇上駕到。”


    母女倆趕緊起身相迎,周皇已掀開簾子大步走了進來:“快免禮吧。”


    姚妃起身嗔怪道:“皇上來也不差人說一聲,臣妾也好為皇上專門備些膳食。”


    周皇轉到餐桌正中間位置坐下,笑道:“朕猜你啊今日得備下了不少好東西,特來趕個巧,嗬嗬,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足夠了。”


    “皇上料事如神,什麽事都能算的準準的,皇上心裏惦念臣妾母女,臣妾歡喜的很。”


    韶華撇撇嘴,笑道:“父皇,兒臣好不容易迴來一趟,您還得把兒臣的零嘴給分一半去。”


    姚妃為周皇盛了碗雞湯,周皇嚐了口湯連連點頭:“嗯,愛妃手藝越來越好了,”聽韶華這樣說,看了她一眼,故意一本正經的說道:“華兒既然覺得不容易,要不就呆在宮裏別迴那書院了吧。”


    韶華咽下一口湯,立馬正經嚴肅又討好的說道:“兒臣身為皇家公主,怎可半途而廢,不然豈不辱沒了父皇的威風,父皇您多吃些,把這樣的主意一塊咽下去吧。”


    姚妃點了點韶華的腦門,故意訓她:“可真是越發沒大沒小了。”


    周皇笑道:“這滿皇宮裏,也就朕的公主最是天真爛漫,愛妃不用拘著她,朕就喜歡她這機靈勁。”


    三人正其樂融融的用著晚膳,外麵宮女來報,說是倚霞宮的宮女有急事要求見皇上,周皇正用膳,貿然被人打斷,正有些不虞,但聽到是倚霞宮,臉上緩了顏色,擺手讓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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