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走過來後,傻弟弟還在那拍手叫好。


    陳三隻得埋頭努力挖坑,方大人說道:


    “你不去幫幫哥哥。”


    沒想到他第一句話並沒有對陳三說,傻弟弟好像也沒聽懂啥意思,還在那拍手。


    隨後方計戶說道:“陳三,我問你個事。”


    陳三心裏一緊,不會真的要責怪自己沒有看好賈老爺遺體吧,他此時已經挖了一會兒,身上已經逐漸有汗水落下。


    但隻聽方計戶隨後繼續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們吧。”


    陳三聽完愣了一下,緩緩說道:


    “大人,你認識他們嗎?這幾個人看起來不好惹,也非常好事。”


    方計戶迴道:“他們啊,是咱們隔壁千戶村的,平時就是遊手好閑之流。你出村少,沒見過他們正常。這幾個雜碎,連屍體都要掀開來看看,被嚇壞了真活該。”


    陳三一邊挖一邊繼續說道:“還好大人你迴來了,我當時真覺得遇上強盜呢。”


    方計戶聽了,安慰道:“放心吧,這破林子哪來的強盜呢,他們也是受人之托來這片林子中辦事的。你也別太害怕這夥人,他們都是紙糊的。別看咱們這幾個村子比較偏遠,其實周邊還是很安全的。”


    陳三還在挖著,方計戶這時跳下坑來,要拿過鐵鍬。


    陳三忙說:“方大人,我來就行了。”


    方計戶卻堅持道:“你歇一會兒吧。我也動動手。”


    陳三還要堅持一下,他彷佛害怕手裏的活停下,也害怕自己沒活幹一般。


    可方大人已經從他手裏把鐵鍬拿走了,他說道:“你坐一會兒吧。”


    等陳三反應過來,方計戶已經開始挖地了。


    方計戶說道:“那些個無賴,也是經常跟屍體打交道的。他們千戶村規模比我們這裏大,那裏的計戶官也忙不過來,所以便經常找他們幫忙做事。”


    陳三聽到這裏,覺得原來找不到活,是能去幫這些大人做事的,倒也不錯。而百家村一直挺閑的,但千戶村的計戶官已經有他們幾個了。不知能不能容得下自己。


    方計戶繼續說道:“你看到沒,那個瘦子被嚇成那個樣子,我也好奇賈老爺到底是什麽樣子,能把人嚇成這樣。”


    陳三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沒敢看,還好我弟弟在這種關頭,他不怕。也許他見到了,更還多虧了他,我才能把賈老爺包好帶出來。”


    方計戶一邊挖著,一邊笑出了聲,他看著傻弟弟,而傻弟弟也看著他笑。


    “不錯啊,這小子關鍵時刻有大用呢。”傻弟弟聽著,還笑著拍拍手。


    方計戶繼續說道:“說實話,今天真是辛苦你們兩位了,我幹了這麽多年計戶官,也沒成想過,今天得需要幫手。”


    他停下來擦擦汗,繼續說道:“也許,我也老了呢。”


    陳三見大人挖了一會兒,他連忙過來接下鐵鍬說道:“大人,我來吧。每個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大人操心著全村上下的人口,自然是非常疲勞。”


    方計戶將鐵鍬交給陳三,他說道:“三兒,再別大人前,大人後的叫了。這計戶官其實連個芝麻點大的官都算不上,就是個差役罷了。再叫就折煞我了。”


    陳三和弟弟在百家村待太久了,也沒有見過什麽世麵,他們經常接觸,也能接觸到的就是這計戶官了,也不知道這官大官小,反正家家戶戶他都能管,便覺得非常厲害了。


    不過陳三改口也快,他說道:“方哥,這坑差不多了吧。”


    方計戶聽了倒也滿意,他看了看這坑,挖得已經夠深了。加之賈老爺也沒有多大占地麵積,他估計這野狗應該也不好挖出來罷。便揮揮手說:


    “三,快抬過來,埋好就行了。”


    “唉,好的!”


    陳三也激動起來,他連忙跳出坑,帶著弟弟去抬賈老爺。


    方計戶留在原地,陳三和傻弟弟走過去的一瞬間,發現擔架上,白布飄揚,就像伸出了一隻手一般。


    陳三心裏還是一驚,但很快完成工作的喜悅便打消了所有顧慮。


    應該是那老四解開了布上的結,導致現在樹林中刮過清風,給吹起來了。


    就像招手一樣。陳三交代弟弟過去抬尾部,自己直接轉身抬頭部。


    說來也怪,那被風吹起就像打招唿的手勢在陳三來到擔架前卻突然停止了,陳三沒有管太多,他心想:賈老爺,就送您到這裏了。


    幾步路他們便來到了坑前,方計戶說擔架今後還要用,所以陳三和傻弟弟又將老爺從擔架上抬下來。


    他們緩緩將老爺抬到了坑中心,陳三轉頭拿起鐵鍬,就開始埋土。


    林間再次刮過清風,那被解開的布卻又像伸出的手般飄起,就像它還不想被埋一般。


    可大家都沒有說話,隨著陳三一鍬接一鍬的揮動,黃土最終將一切都掩埋了。


    方計戶此時也鬆了口氣,走過去接過鐵鍬。


    在那土上踩了又踩,陳三也在周邊用腳把土踩實,傻弟弟見他倆這樣,便像個孩子一樣在上麵蹦蹦跳跳的。


    最後方計戶在這坑旁邊的樹上係了一根紅色的繩子,上麵還掛著一個小牌子,以做標記。


    “終於完成了,拿起工具。咋們走吧!”隨著方計戶的話。


    陳三第一次發出了激動的聲音:“好!”


    傻弟弟見哥哥這樣,他也拍著手說道:“好!好!好!”


    然後由方計戶拿起鐵鍬,傻弟弟一個人便背起了空著的擔架,他們便往埋骨林出口處走去。


    方計戶說道:“三兒,待會咱們迴賈府交待完後事,就去百翠樓好好吃一頓。我請了。”


    陳三聽到這話,卻又有一絲悲觀。


    全老板已經把自己算是解雇了吧,雖然結了工資,今天又幫了方大人的忙,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不用擔心溫飽,但今後的路子還長,不找到一個長期可靠的工作可不行。


    自己可是一個人幹活,兩個人吃飯。


    他隻是答複道:“好的。”


    一旁的傻弟弟還是那麽無憂無慮,像個孩子一樣。


    陳三看到弟弟狀態,便覺得不論前路如何,還得堅持下去。他的笑聲,也是對哥哥的一種慰藉,一種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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