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照舊升起,普照生靈大地。


    前一夜落下的雨水,絲毫不影響它熾熱難耐,所謂分工合作,互不幹擾。


    程思念簡單收拾,先下樓吃早餐,本想等著許澳妍一起,可她起晚了,又硬是要化妝。


    她也明事理,第一時間就趕著程思念先去吃東西,然後早些去階梯禮堂,順便,幫她占個位置。


    食堂人多,每個窗口都排起長龍,她不大想等,更想去禮堂占個好位置。


    她趕忙去超市買了兩瓶牛奶,趕往禮堂。


    同行的學生像菜地裏的韭菜似的,一把又一把,參加閉軍營,都積極的很。


    等來到禮堂,已然是人山人海,看不到什麽空位......


    前麵的位置都被擠滿,正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要怎麽更好的偷拍齊珩,像極了當紅明星身後的站姐。


    程思念隻好往後走,總算找到一個連排空著的三個位置,這離舞台很遠,卻也選不到更好的位置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隻管忙著給許澳妍發信息:到哪一步了?和應付他人要在旁邊坐下來的屁股。


    “不好意思啊,這裏有人了......”


    那人隻能不耐煩的離開,丟給她一個白眼,更有的直接甩一句:


    “真有那麽大屁股啊。”


    “......”


    程思念難掩尷尬,隻能又舉起手機衝著許澳妍的對話框打字。


    一團黑影在旁邊降臨,混著淡淡的檀木香氣鑽進鼻尖。


    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她打字的手一頓,重新調整好心態與笑容,轉向旁邊的來人。


    笑容霎時間凝固,臉頰僵硬的肌肉拉扯著嘴角,此刻正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人牽製著五官擺出虛假的微笑。


    “看什麽?”


    那人理所應當的,略皺著眉頭,滿臉漠然的盯著她看。


    “鄭敘秋......”


    她收起笑容,咽了咽口水。


    “你能不能......換個座位。”


    鄭敘秋發出冷笑一聲,右手撐在桌上,吊兒郎當的歪過腦袋端詳著她:


    “不能。”


    態度強硬,不容撼動。


    程思念想反駁,他卻快她一步開口:


    “程同學,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原來還這麽霸道?”


    程思念莫名其妙,嘴唇張了張想要解釋,他一點沒給她時間和機會,繼續依依不饒:


    “還有,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坐在一塊兒?你看看周圍還有位置?”


    “不是......這個位置,是我留給別人的,她提前跟我打過招唿的......”


    她聽他的話環顧了四周。


    他說的不錯,短短十幾分鍾,整個偌大的禮堂已經座無虛席,連一絲縫隙都沒留出來,清一色的迷彩服,一眼看過去整齊肅立。


    鄭敘秋不以為然,麵上每個五官都不為所動,如朽木,完全聽不進去別人講的話。


    “關我什麽事?”


    果然,是他能說出的話。


    程思念隻覺得無奈漫上心頭,歎了口氣,重新好聲好氣的找他商量:


    “真的不行麽?”


    “不行。”


    他挑了挑眉毛,態度依舊強硬,俊秀幹淨的五官稚氣未脫,又硬生生畫上了倔強與孤傲。


    “你......挺不講道理的。”


    溝通無果,程思念也有些惱,但態度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依舊還是那副溫聲細語,軟聲軟氣的模樣,讓人看不出脾氣。


    “我不講道理?”


    鄭敘秋重重哼了一聲,比她還怒。


    “既然你說到講道理,我就給你好好講講道理。”


    “......”


    “你給誰留位我管不著,這兒也就這麽大點,你自己長眼睛也看見了,她自己不來,沒有時間觀念,還有不讓別人坐的道理?先來後到的道理懂不懂?說我不講道理,我看您是貴人多忘事,半個月前某人不分青紅皂白甩了我一巴掌,那算什麽道理?”


    沒想到他能扯出那件事,堵的她啞口無言。


    盡管覺得他是在偷換概念,但對於打他一巴掌那件事,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底氣去繼續反駁他。


    鄭敘秋的眼裏被挑起了興趣,洋洋得意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個贏得比賽的勝利者,眼看著她說不出話來,滿足感溢上心頭。


    程思念隻好咽下一口氣,眼巴巴的盯著手機屏幕給許澳妍發信息道明原委。


    許澳妍迴了句好,說是自己帶凳子過來,就沒了下文。


    她瞟了眼旁邊的鄭敘秋,他正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捧著手機開了把遊戲。


    沒過多久,許澳妍就拿著折疊椅姍姍來遲,找了個靠前的座位坐下。


    新生太多,禮堂的桌椅供應不全,有好幾十個遲來者不情不願的自己搬凳子坐在擁擠的過道,好在冷氣大開,大家也不覺得熱。


    會議開始,吵嚷喧鬧的人群將聲音收腹,堂內很快鴉雀無聲,舞台聚光燈開啟,有了種演唱會開幕的感覺。


    鄭敘秋不慌不忙的將遊戲關上,扔下手機,環抱著臂往後靠坐,半眯著一雙漫不經心的眼睛。


    桌下無法舒展長腿,看起來坐的很不舒服,坐姿更是不端,這身嚴肅的迷彩服也掩蓋不住身上的不羈與放蕩,要不是穿上這身衣服,她還真覺得這是從哪個高中跑出來的叛逆不良少年。


    台上走上肖主任,他換了身中山裝,帶著又呆又古板的長方框眼鏡,腦袋上的地中海在強烈燈光的照拂下,冒著亮晶晶的油光。


    旁邊已經有同學小聲笑了起來,卻不敢議論什麽。


    肖主任對著話筒念稿子,中氣十足的聲音立體環繞在禮堂內。


    他孜孜不倦,不厭其煩的念了一段又一段,過程漫長乏味。


    盡管他讀的再激動人心,扣人心弦,對於台下的他們來講也是魔音繞耳,催眠神曲。


    前方的戰友已經支撐不住,開啟了薑太公釣魚模式。


    程思念倒規矩,挺直了腰板細細聆聽,忽然“叮咚”一聲,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思緒。


    她看向鄭敘秋的方向,聲音是從他這裏傳出來的,他倆坐在一起,聲源好找。


    隻能說鄭敘秋太過狂妄,在肖主任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機,聲音響起之時還一副如無風的平靜湖麵模樣。


    好在聲音不大,恰好被肖主任洪亮的聲音覆蓋住才沒被發現。


    他這麽淡定的頂風作案,程思念卻還代替他捏了一把汗。


    掌聲響起,送走了台上的肖主任,斷隔幾秒,掌聲再次響起,遠比前兩次要響亮的多,震耳欲聾。


    齊珩乘著數百道掌聲,從容走上台,走進了聚光點。


    他穿著白襯衫,比平時多了些矜貴與正式,周身散發著光芒,使得臉上的笑意都更溫暖了。


    與剛剛站在此處的肖主任像是身處兩個世界一般。


    她從未見過有人會與這世間所有光線融合的相得益彰,他隻要隻身站在那裏,光芒就會成為他的陪襯,互相成就。


    程思念也顧不上觀察別人,目光被台上的他盡數帶走。


    “各位師弟師妹,你們好,我是計算機係三年級的一位師兄,我叫齊珩。”


    他微微彎著腰,對著話筒介紹,溫潤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被放大。


    “很高興,我可以共同和大家參加這個閉幕會......”


    話沒說完,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程思念措手不及,慢了半拍,才跟上他們一起鼓掌。


    他們的掌聲熱情似火,連台上的齊珩都有些招架不住,微笑的弧度被拉大,似月牙的雙眼彎起來,笑的溫潤如玉。


    想起書中的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與他貼合的惟妙惟肖。


    場麵安靜,他繼續他的流程,說著同樣官方的詞句,想來是人的緣故,此時哪還找得到薑太公,一個一個的都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隻為與台上的那位更近一步。


    人群遮蓋住了她的臉,她的視線,本就平平無奇的她更是像被扔進大海的針,窮盡一生也不可能找到。


    齊珩的視線大致掃過所有人,眾人在他眼裏停留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秒。


    她自覺得又喜又憂,雖不能被他多看上多一秒,但她卻可以以人群做庇佑,在這風聲鶴唳的年華裏,明目張膽的把目光所及都給他。


    “你還真是會區別對待啊。”


    鄭敘秋淡漠的聲音響起,齊珩還在台上講話,以至於他的話並沒有被她完全聽見,甚至直接被她無視掉。


    他覺得無比荒誕,發出一聲無語的冷笑,腳也不受控製,提起來就踹在了她的椅子上。


    因為椅子的震動,程思念的身子也跟著晃了一晃,她把視線收迴,轉過頭去看鄭敘秋:


    “你幹嘛?”


    她把聲音壓的很低,生怕在這寂靜無聲的氛圍當中冒出頭。


    “我跟你說話你聾了?”


    他總是這樣,見她總是沒個好語氣,總是冷著一張冰塊臉,要不是她這輩子沒記憶,要不然還真以為是不是上輩子她把他全家都殺了。


    “你幹嘛跟我說話?”


    她忍著情緒,繼續收著下巴壓低聲音,在揚著下巴高高在上的他看來像個卑躬屈膝的奴婢。


    鄭敘秋又是不屑的一笑,唇角微勾,卻看不出和善的笑意。


    “你還挺認真。”


    程思念疑惑的盯著他,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但出於禮貌,還是低低說了聲:


    “哦......謝謝。”


    “......”


    他又笑了,調笑占據了麵容,他倒也不怕被主任看見,手肘撐著桌麵,將下巴抵在手背上,妥妥就一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爺模樣。


    天不怕地不怕,獨愛惡作劇。


    “你覺得我在誇你呢?”


    程思念實在不想跟他見招拆招,像演諜戰劇似的。


    她迴正了頭,繼續把目光放迴台上。


    “你別跟我說話了。”


    她是真的,蠻怕被主任發現被罰。


    偏偏鄭敘秋這家夥一點分寸也沒有,不看場合就罷了,還不知收斂的找她麻煩。


    “你什麽態度?”


    他皺住眉頭,又腳癢的往她椅子上踹了一腳。


    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茲拉一聲的刺耳音效。


    周圍紛紛丟過來一個白眼,前方第一排觀禮的主任教師聽聲迴頭,隻一眾教官沒有因為這風吹草動所動。


    “你......”


    她猛然轉過頭去看他,他還是那個姿勢,幸災樂禍的瞧著她,麵不改色心不跳,好像做壞事的不是他一樣。


    “你想幹什麽?”


    她盡量學的咬牙切齒,生氣一點,但展現出來的,不過是裝兇的小綿羊,在大灰狼麵前是不值一提的可笑。


    “這可是你跟我說話的。”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要執著於報上一仇。


    “......”


    程思念無語又無奈,大發雷霆她不會,隻能好性子的去跟他繼續講道理,盡管道理對他來說沒有用。


    “你能不能不要再踢我凳子了?”


    其實,她覺得很幼稚,初中生都不會這麽玩了。


    “我腿沒地方放,不小心碰到的,行不行?”


    他絕對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他絕對把她當傻子了!


    “你能不能認真聽領導講話,如果你實在不想聽的話,玩玩手機,不然......睡覺也行,我可以幫你把風。”


    她幫他想了無數個消磨時光的方法,他剛剛不是就在玩手機睡覺嗎?


    “程思念。”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


    “你搞清楚,現在明明是你騷擾我,擾的我不能好好認真聽領導講話,不能玩手機,不能睡覺。”


    “什麽啊......”


    程思念被震驚了,這家夥推卸責任,真是一流啊。


    要是放在古時候做縣衙,不知道會冤死多少百姓。


    旁邊的女生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狠狠的瞪了程思念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說話,不想聽就出去。”


    鄭敘秋忍不住發笑,掩不住得意和嘲笑。


    程思念咬咬嘴唇,硬著頭皮跟女生道了個歉。


    前麵的齊珩還在循序漸進的說著致辭,眾人也細細聆聽,都不願去打破這共同打造的美好氛圍。


    因為鄭敘秋奇怪的介入,她也失去了很多聽他說話的機會。


    她歎口氣,挪開屁股往旁邊坐了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誰知鄭敘秋還在隱隱發笑,潔白整齊的牙齒逐個露出來,嘴唇包裹不住笑聲,下一秒爽朗的笑聲就喧賓奪主,蓋過了齊珩的聲音占領了主場。


    程思念臉色一白,所有目光一一投了過來。


    怨恨,不耐,仇視,種種不善的眼神匯集成一把正義的利劍,接下來就要懲惡揚善。


    鄭敘秋捂著肚子笑的像個頑皮孩童,不顧形象,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肆無忌憚的發泄著情緒。


    他瘋了吧......


    “你們兩個怎麽迴事!哪個班的!”


    肖主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目光鎖定在鄭敘秋程思念身上。


    完了......


    齊珩也停了下來,視線也掃了過來,程思念不敢抬頭看他,手指頭在桌下摳著衣角。


    “給我站起來,太囂張了,剛剛放過你們一次還不改正,現在變本加厲的挑戰我的權威是不是?”


    肖主任的聲音因為大吼而沙啞,四周議論紛紛,有的還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這位正義的使者。


    鄭敘秋第一個站了起來,此刻已經收起了嬉皮笑臉,冰冷占據了麵龐,看起來很無所謂。


    程思念在他站起來兩秒就站了起來,本來就矮他不少,現在埋著頭,身高就隻在他的胸口處。


    “真是目無法紀,膽大狂妄,有什麽東西好笑?笑這麽大聲不能自控,一點禮貌都沒有,男生也就算了,女生怎麽也跟著胡鬧,當這是什麽了?”


    他推推眼鏡,指著鄭敘秋又指程思念。


    鄭敘秋直直的盯著前方,靜靜的聽完這通話,麵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情緒,不知道是聽進去了加以反省還是左耳進右耳出。


    或許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程思念聽完一席話,羞憤交加。


    大庭廣眾之下被這麽訓話,偏偏齊珩也在場,這麽不堪,不好的一麵,在他麵前展現的淋漓盡致。


    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來,真想馬上逃離啊。


    “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不想聽就出去,給你們空間好好聊,外麵走廊站著,等結束了再給你們處分。”


    肖主任伸直手臂指了指走廊。


    鄭敘秋二話沒說,一秒也沒停留,就穿過人群往外走。


    程思念見他走了,訕訕的跟了上去,人們的目光就像無數道刺,紮進眼睛裏很疼。


    她一直沒看齊珩的眼神,隻怕他的目光像劍,會貫穿心髒。


    走廊處鄭敘秋已經靠著牆壁站好,陽光斜照在他筆直的身軀,在地上拉出了呈90度角的影子。


    他把帽簷拉的很低,專門用來擋太陽。


    她走了過去,在離他身邊不到一米的位置站好。


    被烤的滾熱的牆壁貼著後背,隔著薄薄的衣料,灼燒著肌膚。


    陽光折射成一條明暗分明的對角線,劃分了她的上下半身。


    小插曲過後,禮堂內應該又繼續了進程,隔音很好,走廊內聽不見裏麵的聲音。


    一道牆隔絕成了兩個空間,連他的聲音,都消失殆盡。


    “這麽安靜?”


    鄭敘秋忽然開口,他調整了姿勢,抱著雙臂在胸前,一隻腿弓了起來,帽簷還是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隻露出唇角與下頜。


    程思念楞了一下,她還以為他睡著了。


    “你......在跟我說話。”


    她不想被說成自作多情,隻能確認一遍。


    鄭敘秋的嘴角彎起,似覺得好笑。


    “這兒還有別人嗎?”


    她看了看走廊兩邊,的確,長長的一條走廊空曠到隻能容下陽光與他們。


    “這兒隻有我們兩個人,肯定會安靜一些。”


    她迴答了他最初拋出的疑問。


    “我還以為,你會不管不顧的抱怨一番,說一些,都是你的錯,都是因為你之類的話。”


    他還在笑著,看不清他的全貌,也無法從表情推測出他在想些什麽。


    程思念把放在他身上的視線收迴,說一點不怪他是假的,可是要她說出:都是你的錯、都是因為你這樣的話,她一定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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