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讓諾諾白等。


    蘇諾掙紮著醒過來的時候,白天耀目的光線透過眼皮刺進來,令他心裏咯噔了一下:糟糕,他怎麽就睡著了呢!明明他隻是想躺著跟蕭廣思好好聊會兒天,以及,順便再找準機會這樣那樣一下……


    可惜分明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幹,這一不留神天都亮了,他悔恨無及,蕭廣思怕是已經走了吧?


    想到這裏,他一陣難過,都不想睜開眼睛麵對現實,本能地就往身邊唯一可依靠的物體上磨蹭。


    “醒了?”蕭廣思保持著正直的微笑,心下卻暗暗苦笑,某人還真是一刻都不肯放過他。


    蘇“磨”人的小妖精諾,聽見他的聲音,驚喜地豁然睜眼:“你沒走啊!”


    蕭廣思瞟了他一眼,無奈道:“你這樣讓我怎麽走?”


    蘇諾這才發覺,自己的頭壓蕭廣思左臂的臂彎上,也不知道枕了多久了。


    古人有所謂“斷袖之癖”,不過他壓住的是蕭廣思的胳膊,這顯然就……沒法斷了。


    但是,精神都是一致的!蕭廣思還不是因為不舍得弄醒他,所以才沒走嘛!


    想到這裏,蘇諾開心起來,禁不住埋頭在自己的人肉枕頭上,又好好磨蹭了磨蹭。然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不對,趕緊起來了。


    “我壓了你很久嗎?手有沒有麻?”


    蕭廣思體會了一下自己已經被壓到沒有知覺的胳膊,再體會了一下蘇諾關切的小眼神,最後果斷做出了選擇:“沒多久。”


    枕在男主大人胳膊上睡了一整晚的某隻小炮灰略有疑色:“真的……?”


    “真的,”蕭廣思摸著良心斬釘截鐵道,“沒多久。”


    他為了轉移蘇諾的注意力,又東拉西扯了幾句,終於等到手臂恢複了知覺,他才若無其事地坐起身:“我該走了。”


    蘇諾沒來得及阻擋自己對這句話的第一反應他一把攥住了蕭廣思的袖子。


    然後,他慢慢把手鬆開了。


    他本來就知道蕭廣思是一定要走的,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再橫加阻攔,這次蕭廣思能夠和他道別,已經很好了。


    他咬了咬牙,生生把正在試圖向外湧的淚水憋了迴去,低下頭輕聲道:“萬事小心。”


    蕭廣思握住他剛剛鬆開的那隻手:“你也是,萬事小心。還有……”他遲疑了一下,“我還有件東西給你,你帶在身上吧。”蘇諾黯淡的心情中閃過一絲光亮,這時候送他東西,那是不是就可以算是……定情信物啦?


    在蘇諾眼巴巴的注視之下,蕭廣思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個就是定情信物?蘇諾觀察著這隻小瓷瓶,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蕭廣思拔開蓋子給他看,蘇諾湊近,見瓶口封著一層薄布,上麵許多孔眼,這個似乎也有點眼熟……?


    蕭廣思把蓋子重新封好,遞給他,道:“這裏麵是胡椒粉。”


    蘇諾一時說不出話來了,怪不得既視感這麽強烈啊。


    蕭廣思快速道:“萬一遇到危險,把這些粉末撒到壞人的眼睛上,可以爭取逃跑的時間。”


    蘇諾滿心淩亂:“……壞人?”


    蕭廣思眸色微微一暗:“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就不多說了,不過你應該明白我讓你防備的是誰……他不是壞人最好。但無論如何,凡事多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蘇諾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迴過神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也摸出一個有七分相似的小瓷瓶來。


    蕭廣思臉色微僵:“這是……?”


    蘇諾點點頭。就是。


    蕭廣思心生不祥:“你怎麽……?”


    “是陛下給我的。”蘇諾簡單迴答,見蕭廣思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樣,他又恰到好處地補刀了一句,“用來防你的。”


    蕭廣思:……


    在他因窘迫無言以對之際,蘇諾把兩瓶“防狼噴霧”都好好的收了起來,眨眨眼睛道:“東西我收著了,別胡亂猜來猜去的了。”


    這個“定情信物”雖然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有點遠,不過至少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他是個大度的人,不嫌棄。


    因為天氣炎熱,蕭廣思不願意讓蘇諾出門來送,所以蘇諾隻能站在門口,默默望著蕭廣思的背影逐漸遠去,最後消失不見了。


    蕭廣思在臨走之前,以擔憂蘇諾會無聊的名義,給他布置了一項功課:研讀《玉屏十三策》。蘇諾對男主大人如此的關懷體貼十分感動,險些流下了厭學的淚水,直到蕭廣思不動聲色地給他留完作業:每五日把研讀的心得給他送一份過去……


    蘇諾腦瓜裏的小齒輪們齊齊轉動,他清楚自己是不會有什麽有價值的心得的,連他都清楚的事情蕭廣思肯定也清楚,那麽蕭廣思這不就是找個理由告訴他要多寫信嘛。


    噫,某男主的偶像包袱也太沉重了吧,就這麽點話,直說了能少塊肉?


    不過某隻小炮灰吐槽歸吐槽,在男主大人離去之後,他站在滿室寂寞空虛冷(心理溫度)之間,還是不由自主地打開書看了起來。


    不久之後他一邊嗬欠連天,一邊信心滿滿地覺得,自己離寫出心得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蕭廣思並沒有馬上離開皇宮。在他走之前,他還打算再去見一個人。


    他等在禦書房門口請求通報的時候,餘光瞥見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都有幾分古怪。他心知這些人在奇怪什麽,他在宮裏這許多年,倒是極少主動來求見皇帝。永昭帝不喜歡看見他,也吩咐了他平時不必過來請安。


    正在這時,他見一人從裏麵出來,不是別人,卻是江太醫……


    江太醫撞見他,先是一怔,然後賠笑寒暄了幾句就走了,全程皮笑肉不笑,明顯心不在焉。


    蕭廣思想起自己昨夜的猜想,在炎熱的天氣中,脊背上卻陣陣發冷。但這裏人太多,他沒法立即向江太醫求證。


    這時候王棋出來告訴他,可以進去了。


    蕭廣思進門參見完畢,永昭帝並沒有抬頭看他,還在一心批閱案上的奏折,也沒有叫他起來。


    蕭廣思盡管跪在地上,但他的背很直,整個人看上去依舊給人挺拔的感覺。


    他道:“兒臣有件事情想請求父皇。”


    永昭帝的筆頓了頓,抬起頭來:“哦?”在他印象中,這個倔強的三兒子還從來沒對他用過“請求”二字,哪怕在他殘酷的苛待打壓之下,也不曾求饒過半句。


    但就他此時抬眼所見,蕭廣思的神色依舊不卑不亢。好像這個“請求”本就是他不可能拒絕的。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尤其令他厭惡,在他差點忍不住要發作趕人的時候,卻聽蕭廣思繼續說:“兒臣希望父皇能夠明察,究竟是誰要置諾諾於死地。”


    永昭帝心頭一震,不自覺丟了手中的筆,質問:“你在說些什麽?”


    “上次雖然查到了汪美人,但以兒臣之見,這件事恐怕還不算是結束。恐怕汪美人也隻是被人利用而已。”蕭廣思不疾不徐地說著,到這裏暫時停頓。


    永昭帝盯著他:“說下去。”他的態度依舊淡漠,聲音卻不由比一開始緊繃了許多。


    “宮裏最近的那些傳言父皇應當也已經知道了,”蕭廣思坦然道,“父皇就沒懷疑過,是有心之人在故意散布這些流言,妄圖對諾諾不利?”


    永昭帝表麵上不動聲色,但是蕭廣思的確戳中了他心中原本就存在的疑竇。


    他的諾諾生得那般玲瓏可愛,向來又都是個與人為善的好孩子,和其他人也沒有利害關係,唯一可能招人恨的地方,便是自己對他的寵愛了。永昭帝自己並不覺得這是什麽過分的寵愛,畢竟他唯一能給諾諾的補償隻有這一點了,不過……他此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諾諾的好,已經讓諾諾成了自己公開的軟肋。


    所以難保想要對付他的那些人,不會動歪腦筋,從諾諾身上下手。


    想到此處,他險些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把諾諾鎖在身邊盡力愛護,以為這樣就是對諾諾好,是不是真的錯了?也許諾諾需要的本來就不是這些,一切都是自己自私地強加給他……


    可是諾諾已經是他僅剩的了,他又如何能控製自己退出諾諾的生活,隻是遠遠地看著?


    罷了,他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既然事已至此,他要做的是,不能讓諾諾再受到傷害……


    經蕭廣思這一提醒,很多零散的疑點浮現在他腦海中:汪美人一年到頭關在自己宮裏,根本不曾見過諾諾幾麵,她是怎麽注意到諾諾的?她背後的勢力,為何寧願犧牲一名安插多年的內線,並且主動暴露自己的計劃,真的隻是為了報複汪美人的背叛麽?


    還有,恰好撞到一起的四皇子毒刀傷人事件,是否與這些事也有關聯?他不禁作想,萬一被那把刀傷到的是諾諾,那諾諾恐怕就必死無疑了……


    所有這些不祥的事件讓他深深感到不安。宮中突然如此不太平,他自是不信會有這麽多巧合,這些事件背後的那股勢力(或是幾股勢力)顯然不容小覷,也許眼下就在醞釀著更進一步的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諾諾:我聽到了群眾的唿聲!沒錯,炮灰是不可以虐的!(可是這兩章的走向怎麽就讓人怕怕的呢555)


    第67章 封侯


    永昭帝壓下心頭的波動,看著蕭廣思漠然道:“朕心裏有數, 以後諾諾的事, 你就不必過問了。”他擺手道, “下去吧。”


    但是蕭廣思並沒有動, 他一字字道:“兒臣發過誓要保護諾諾一輩子的。”


    永昭帝微怔, 然後冷笑一聲,十分不屑:“諾諾已經不需要你了。”以前諾諾年幼,膽子又小,他覺得諾諾身邊有個年紀相仿的玩伴總會更好,想想他的這些兒子們個個自以為是天子驕子, 心眼又多, 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誰會真正肯事事讓著諾諾?所以最後才會選擇把蕭廣思從冷宮中放出來,讓他跟在諾諾身邊。


    蕭廣思一直以來也算是安分守己, 即使用苛刻的眼光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可是最近這個局麵卻被打破了, 永昭帝眼看著他接二連三給諾諾帶來磨難,不管都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都不想讓他們再多做接觸了。


    而他最為憂心的還是,他的諾諾一派純真,要是一顆赤誠之心被人騙了去, 日後還不知道要怎樣傷心……


    至於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要保護諾諾的孽障,到時候真能為諾諾拋下一切嗎?永昭帝並不相信,所以他不能看著諾諾走向他那副小身體根本承受不住的痛苦。


    蕭廣思讀出了永昭帝眼神中的嘲諷與猜忌, 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被這個身為自己父親的男人看不起,他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隻是今日這件事,他發現,他還是在乎的。


    他抬頭直視著永昭帝道:“到底諾諾需要什麽,不需要什麽,父皇有沒有去問過他自己?父皇自以為能安排諾諾的一切,但諾諾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在一陣血氣上湧中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倘若父皇連這一點都認不清,又怎麽能說是為他好?還是父皇根本隻把諾諾當作一個玩物,要的隻是他聽話”


    “放肆!”永昭帝怒極拍案,滿殿頓時沉寂下來。


    過了半晌,他冷冷道:“朕還用不著你來教訓,滾出去吧。”


    這次蕭廣思沒有再堅持,幹脆地告退了,臨走時他多看了永昭帝一眼,眼神中竟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蕭廣思離去之後,永昭帝的怒火又過了很久才消退,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沉重的無力感,緊緊壓在他肩上。


    因為他在內心深處知道,蕭廣思方才的大膽之言,盡管可惡,卻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一直以來,他習慣於把諾諾生活的每一點細節都安排好,自以為這樣就足以讓諾諾一生無憂了。


    江太醫說諾諾能活到二十歲,那他就要讓諾諾在這二十年裏,享受別人一輩子的歡樂,甚至還要更多,所以他總是在精確地計算著,不願讓諾諾浪費一時一刻時間在不開心的事情上。


    但問題是,開不開心並不是他說了算,還要看諾諾自己,他也不是沒發現諾諾對那個孽障的態度……他這樣真的錯了嗎?他眸色一暗,把這些念頭壓了下去,他強迫自己相信,隻要那個孽障離得遠遠的,諾諾就會忘記的。如今這樣,諾諾至少還有幾年的好日子可過,而不是把這些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心意被辜負之後的傷心難過上。


    蘇諾歪歪扭扭寫下的第一封信,就沒送到蕭廣思手上。


    因為,蕭廣思離京了。


    根據蘇諾打探到的消息,在衛夫子和大理寺卿魏玄卿的幫助之下,蕭廣思如願以償進了大理寺,任大理寺司直一職,盡管品位低下,但以蕭廣思皇子的身份,蘇諾倒不擔心他在外麵會受人欺負。


    隻是,才剛剛上任,蕭廣思就被派出京城辦案去了。蘇諾打聽了一下,大理寺很少直接過問京城之外的案件,除非是特別要案。但是,倘若真的這麽要緊,也沒道理把案子派給一個還沒來幾天的新人,所以,這多半是上頭的命令,大理寺的人也隻是聽命而已。


    可想而知,是皇帝陛下把蕭廣思派出了京城……


    蘇諾惆悵了一段時間,但最終也並沒有說什麽。


    蕭廣思離開之前應該是早有準備了吧,所以才會說讓他等。那他等就是了。


    反正男主大人頂著那麽大隻光環說的話,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無論怎樣,日子總還是要一天天過的。


    這日蘇諾正抱著蕭廣思枕過的那隻枕頭,靠在床上研讀《玉屏十三策》,便聽到通報,永昭帝又過來看他了。他連忙把枕頭和書都藏了起來,自己跳下床。


    “南越國的貢品又到了,”永昭帝慈愛地笑著,“朕讓人送過來,你自己挑,挑不出來的話就都留下吧。”


    蘇諾扮了個鬼臉,假作苦惱道:“陛下再這樣,諾諾就要變得越來越貪心了。”


    永昭帝哈哈一笑:“貪心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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