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還能是誰。”蕭廣思淡淡地道。


    的確,根據福爾摩斯的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選項,最後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甄雲殊出賣了蕭廣恪!


    蘇諾又仔細迴憶了一遍原書有關甄雲殊的劇情,也許是他看得不仔細?可是在他看來,甄雲殊實在是個鐵杆的四皇子黨啊,他怎麽會出賣四皇子的?


    他覺得這劇情完全錯位了……


    “想不通?”蕭廣思循循善誘,“你想想,老四和甄貴妃會以為這事是誰說出來的?”


    蘇諾又在心裏做了一遍排除法,倒吸了一口冷氣。


    蕭廣恪和甄貴妃自然是相信甄雲殊超過他自己的,所以他們理所當然會以為是他主動跟永昭帝告了狀,而這似乎也符合他一貫以來的人設。蘇諾很無語,甄雲殊用這招挑撥他跟四皇子之間的關係,這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啊,什麽深仇大恨,至於嗎?


    尤其是,他比誰都清楚,甄雲殊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因為不需要任何人挑撥,他本來就已經想好,以後要繞著蕭廣恪走了。


    他一個炮灰活得本就艱難,哪敢再招惹活得更艱難的炮灰呢?想到這裏,他倒是又佛係了。


    “隨他去吧。”他淡定地說,“我又不想搶他的位子去做四殿下的伴讀,管他們怎麽想。”


    蕭廣思哂笑:“真的沒想過?”眼見蘇諾懷疑地望過來,他立刻自悔失語,這話連他自己聽來都覺得有些……酸。


    蘇諾在這一刻倒是真的有些迷惑,永昭帝當初為什麽沒安排他做蕭廣恪的伴讀呢,倒是選了最不受待見的蕭廣思?明明他跟蕭廣恪的年紀還更相近……


    某些遙遠的迴憶沉在腦海深處,仿佛被一層迷霧罩住,讓他看不透。


    但是他馬上就沒有心思再細究這些問題了,因為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件非常尷尬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注:福爾摩斯的那句名言原文是:“once you eli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no matter how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翻譯是意譯


    第29章 青春期的煩惱


    “我倒是還聽說,甄丞相昨晚在家也把甄雲殊揍得不輕, 估計最近幾天他都不能來上學了。”蕭廣思繼續道, “那條老狐狸, 苦肉計倒是使得很溜, 要是他自己不先下手, 等到父皇想起來,甄雲殊隻會倒更大黴。”


    永昭帝罰了蕭廣恪,甄雲殊作為蕭廣恪的伴讀按理必然也是脫不開幹係的,不管他到底參沒參與事實上他肯定也參與了。挨皇家的板子肯定比不上挨自家的板子,是這個道理。而且甄雲殊自己越慘, 就越不容易被蕭廣恪起疑。這樣說來, 甄雲殊挨這頓打對他自己來說還真是好事,當然,甄雲殊自己怎麽想就不一定了。


    蘇諾有些發呆:“其實這又不是多大的事……”


    “要不是墊子接住了, 你直接摔地上, 保不齊要傷筋動骨, 到時候看你說是不是大事。”


    這倒提醒了蘇諾,本來他們算計的是蕭廣思, 以蕭廣思的體格摔那麽一下興許倒不至於傷筋動骨,但蕭廣思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他們搞這種惡作劇真是有些惡毒, 而且明顯意在羞辱。


    所以他也就沒有什麽不安了,尤其甄雲殊昨日嘲笑蕭廣思的那些話,根本就是在自立g嘛, 活該被劇情敲打敲打。


    “這樣也好,以後他們也沒臉對你說三道四了。”


    蕭廣思不以為意:“我還不至於會在意他們說什麽,倒是你……”他頓了頓,“你沒發覺最近你身邊很不太平?盡管有父皇護著你,你自己也得萬事小心些。在宮裏這種地方,向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蘇諾心裏也明白,盡管他自認跟其他人沒有什麽利害關係,但僅論皇帝陛下對他非比尋常的寵愛,就不知要引起多少人的羨慕嫉妒恨。他對自己的小命,還真是不能掉以輕心啊。


    蕭廣思見他雖然聽話點頭,但整個人明顯懨懨的,像是被打擊到,便在床邊坐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一句話未完,蘇諾像是驚了一跳,猛地躲開了他的碰觸。


    “怎麽了?諾諾?”


    蘇諾不迴答他,隻是抱著被子躲得更遠了些。蕭廣思湊近些看,發現他神色很是慌張。他愣了一愣,這些日子蘇諾雖然好像有些怕他,但也沒有怕到這種地步。他甚至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上是不是染了墨汁,可是幹幹淨淨什麽東西都沒有。這又是怎麽了?


    “我……我沒事,你先出去吧……”蘇諾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來,臉上一片飛紅,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到底怎麽迴事?”蕭廣思口氣也嚴肅了許多,逼問道。


    蘇諾又羞又急,根本解釋不出來,隻有哀告:“你別問了……”


    蕭廣思見他一直死命抱著被子,似乎生怕把自己露出一點來,不禁憂心:“你身上受傷了?”昨天他見蘇諾活動沒有問題,就認定他沒有受傷,如今想來是不是太大意了,畢竟他沒有親自檢查過蘇諾身上……他心裏一急,忙道,“傷在哪裏?給我看看。”說著就去掀蘇諾身上的被子。


    蘇諾大驚失色,反抗著不讓他掀,一邊大叫:“放開我,我沒有受傷!我,我……”在如此境地之下他再也顧不得許多,脫口而出,“我尿床了!”


    蕭廣思頓時鬆手了。一時隻餘滿室尷尬的沉默。


    蘇諾屈辱地低著頭,他都不敢迴憶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麽,小聲道:“這樣總可以了吧,不許看。”


    蕭廣思打量著他:“你……你真的……?”他狠狠愣了一會兒之後,漸漸有些迴過味來,“這個年紀還會尿床嗎?”


    蘇諾無言以對,把頭埋在被子上,完了,這下可沒臉見人了……


    “三殿下明鑒,我們公子怕羞,殿下多體諒他。”秋霜先前聽見兩人的吵鬧聲趕進來,進屋之後瞧見這光景,自然不難明白是怎麽迴事。


    蕭廣思經她提醒了這一句,倒是終於也反應過來了,他不禁有些好笑,尿床?不過一想到蘇諾寧可承認自己“尿床”都不肯泄密,他也隻好重新板起臉,看破不說破吧。


    隻是,他確實也頗為意外,蘇諾剛才驚醒的時候他看見了,那不像是在做什麽風花雪月的夢吧?還有他嘴裏喊的都是什麽?“炮灰”,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還有什麽……“我一定會迴來的”?任驚才絕豔的男主大人想破腦袋,也沒法在某小炮灰苦大仇深的叫囂中發掘出一絲綺靡之意。


    於是滿心好奇的蕭廣思暗下決心,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套出來蘇諾到底夢見了什麽。不過望著眼前已經紅透到脖子根的蘇諾,他隻能暫且把這個計劃壓後了。


    “尿床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一本正經道,“快把頭抬起來,小心悶到了。聽話我就不問你了。”蘇諾一咬牙抬起頭來。


    好在蕭廣思真的站起身,若無其事道:“明早我再來接你。”就走了。


    起來沐浴更衣之後,蘇諾還驚魂未定,永昭帝就帶著江太醫來了。


    “給諾諾診脈。”


    蘇諾看看皇帝陛下一臉的凝重,隻有乖乖坐下讓江太醫探脈。


    “陛下放心,小蘇公子一切正常,隻是心緒略有波動,隻要不胡思亂想自然會沒事的。”


    蘇諾聽見“胡思亂想”四個字,頓時感到心虛。江太醫摸著他的脈道:“對,老夫的意思就是盡量少想這些事……”


    蘇諾懷疑自己的脈動隻是更亂了,他搶在把臉徹底丟光之前趕緊抽迴手,向永昭帝撒嬌道:“陛下,我真的沒事……”


    永昭帝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歎道:“看來朕的諾諾是長大了。”


    皇帝陛下的歎息中,充滿了老父親嫁女兒的失落,聽得蘇諾鼻子一酸,但他隨即發覺不對,他又不會嫁!


    於是他不假思索道:“諾諾會一直陪著陛下的。”


    永昭帝被他堅定的眼神暖進心裏,輕聲道:“隻要諾諾開心,什麽都好。”


    禦書房。


    永昭帝在禦座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你不是說過諾諾的身體不能有房中之事?那這是怎麽迴事?”


    江太醫解釋道:“老臣並不是說小蘇公子會沒有能力,隻是說他的心疾不宜過分激動,所以最好不要行房。小蘇公子身子弱,所以這個來得也比一般孩子稍晚一些,倒也在正常範圍之內。”


    “照你這麽說,”永昭帝遲疑了片刻,“諾諾是有可能繁衍子嗣的?”


    第30章 難不成愛上你了


    “這……”江太醫猶豫,“不能說不可以, 但對他恐怕會有一定危險, 就看陛下如何權衡了。不過老臣多嘴一句, ”他偷瞄一眼皇帝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道, “至少也得讓他自願,倘若用藥或是怎樣他肯定是受不住。”


    “砰”的一聲,堅硬的鎮紙被狠狠拍在桌子上,江太醫趕緊閉嘴。


    “朕永遠不會逼諾諾做他不自願的事。”永昭帝寒聲道。


    江太醫垂頭不語。


    又過了半晌永昭帝才說:“朕不過是隨便問問,隻要諾諾好好活著, 什麽子嗣都不重要。諾諾剛剛經曆這些事, 心裏肯定慌亂,你給他開些靜心寧神的藥,別讓他胡思亂想。”


    江太醫應了下來, 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


    江太醫離開禦書房不久, 就被人從背後叫住了。他迴頭, 見蕭廣思迎了上來。這條路是從養心殿迴太醫院的必經之途,蕭廣思日常卻沒有什麽事需要走這條路, 所以,顯然,蕭廣思是特意在這裏等他。


    “三殿下, ”江太醫笑眯眯問候道,“身子恢複得還好?”


    蕭廣思彬彬有禮道:“江太醫的藥果然奇效,基本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 那就好。”江太醫眼珠一轉,“三殿下特地在此等待老朽,是要問關於小蘇公子的事?”


    蕭廣思也並不遮掩,直截了當問:“諾諾他怎麽樣了?”


    江太醫擺手:“無礙,三殿下自己想來也經曆過,這是到了年紀都會有的事情,無非是小蘇公子身子弱,陛下額外關心罷了。”


    蕭廣思微微點頭,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江太醫。”


    “三殿下請講。”


    “我仔細看過這些年江太醫用來給諾諾調養的所有方子,又查了一些醫書,據我理解,諾諾這些年一直在吃的一劑藥,藥效是用來調理從母胎中帶來的遺毒。”


    江太醫微微一驚,他用的那個方子並不常見,一般的同行看了也未必明白,居然讓眼前這個不懂醫術的年輕人給翻了出來。


    蕭廣思見他不答,繼續問:“而且這個方子好像並不能治本,是嗎?”


    江太醫沉默片刻,歎息道:“三殿下,不是所有病都能治本。”


    蕭廣思緊盯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攥緊了雙拳:“所以,諾諾是在母胎裏就中了解不了的毒?這是他真正的病根對不對?他從一出生早就注定,注定……”


    江太醫搖頭:“三殿下細思,何人不是從出生就注定會有死的那日?小蘇公子盡管有先天的不足,但他如今每天都過得快活,這已經是多少人都沒有的福氣了,三殿下若為了他好,又何必太過追根究底,為他徒增煩惱?”


    蕭廣思怔了怔,然後道:“這些話我不會對諾諾說。江太醫,我也不圖知道什麽真相,我隻想知道,諾諾的身體還有沒有可能真正好起來?不管用什麽法子,隻要有一點希望也好。”江太醫一時無言,最終低頭歎道:“三殿下,老朽在醫道上造詣有限,實為慚愧。”


    心底最深處的擔憂被證實,蕭廣思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漸漸冷卻了,然後他輕聲問:“那他,還有多久?”


    江太醫沒有答話。


    “父皇不許說?”蕭廣思很快明白過來,“我明白了。當我沒問過吧。”


    江太醫走後,蕭廣思望著不遠處的假山,又怔了許久的神,要是讓蘇諾看見他如今這副樣子,肯定要笑他看起來比自己還傻。


    此時此刻,蕭廣思也真的覺得自己很傻。


    當年周嬤嬤冒險把他從冷宮裏放出來的時候,曾經告訴他,去巴結那個深受父皇寵愛的蘇公子是他唯一的出路。所以他就照做了。那時候他才五歲,隻是單純地想活下去而已。


    結果蘇諾也真的成了他的救命稻草,讓他活了下來。後來他有過許多機會可以為自己爭取更多,但一次次他又讓機會溜了過去,並沒有做什麽。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傻,很沒出息,可他害怕,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就再也不會有機會迴到蘇諾身邊了。


    他已經太習慣了在蘇諾身邊充當一個默默守護的角色,好像隻要能這樣下去,他就滿足了。所以他寧願韜光養晦,隱藏鋒芒,他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他,也不在乎蘇諾怎麽想他,但是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在乎


    諾諾會死。


    這個冷冰冰的事實像針紮在他心口上。


    但他不信!


    不管江太醫怎麽說,父皇又怎麽以為,他知道,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一定是有辦法的。


    所以他從未有一刻像此刻這樣惱恨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能力找到這個必定存在的救命之法。


    他第一次清醒地認識到,他所謂的默默守護隻是懦夫行徑而已,諾諾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要真正保護自己在意的人,隻有先讓自己強大起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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