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到底是什麽事?”趙公明看著範劍南道。


    “小事而已。”範劍南微笑道。


    趙公明歎了一口氣道,“你和你父親的區別在於——你比他滑頭十倍不止。你嘴裏說出來的小事,從來都不算小事。”


    範劍南聳聳肩道,“你得換個角度思考,我說有小事麻煩你,隻因為你是幹大事的人。任何事在你眼裏都是小事。”


    “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趙公明歎了口氣道,“你想讓我做的不但是大事,可能還很危險。否則你是不會拍我馬屁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範劍南微笑道,“我有一件東西想參加拍賣會,和秋諾女士的那批藏品一起。你能辦到麽?”


    “哦?”趙公明看了看他道,“那得看是什麽東西?我雖然有些人脈關係,但是說老實話拍賣公司可是有著相當高的門檻。”


    “現代油畫。”範劍南微笑道。


    趙公明皺了皺眉道,“現代油畫?這個類別倒是比較特殊。整個拍賣行業來看,很少有油畫能參加競拍。當然,除非名家手筆,徐悲鴻大師的油畫愚公移山就拍出了三千三百萬的天價。像其他的趙無極或者吳冠中等人的作品,成交價也在七百萬以上。”


    “我當然沒有什麽大師作品,隻是一幅沒有署名的油畫,底價可以由拍賣公司定,隻要保證能夠參加競拍。”範劍南微笑道。


    “這樣子……我可以幫你試試看。”趙公明想了想道。


    “我就知道趙律師的活動能量很大,先謝謝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範劍南笑道。


    “什麽事?”趙公明低頭喝了一口茶。


    “你認不認識罪犯?”範劍南看著他道。


    趙公明微笑道,“律師怎麽能不和罪犯打交道?不過我還是傾向於另一點,我的委托人不是罪犯,至少在判決下達之前他們不是。”


    範劍南苦笑道,“好吧,那麽我們就來談談你所認識的委托人。這麽說吧,我需要一個能夠造假的人,比如能夠偽造古董文物的。”


    趙公明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造假?”他震驚地道,“你不會是想把你那個油畫拿去造假,然後去參加拍賣吧?”


    範劍南一笑,“趙律師果然思維敏捷,一點就通。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這絕對行不通,拍賣公司的人雖說不是火眼金睛,但個個都是鑒別古玩和藝術品的行家。這種東西很難瞞過他們的法眼。我勸你趁早別打這算盤。”趙公明連連搖頭。


    “很難瞞過他們,但並非絕對瞞不過。所以我要找一個製作贗品的高手。”範劍南道,“其實也不是製作贗品,隻是把我那幅畫做舊一點,不能讓人看出是新近完成的。也算不上是冒充他人的贗品。”


    趙公明恢複了冷靜,看了他一眼道,“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範劍南點頭道。


    趙公明皺著眉想了想道,“幹這行的我倒是認識幾個,不過想要技術一流的專業人員的話……隻有一個人。”


    “誰?”範劍南連忙道。


    趙公明低聲道,“這個人叫鼠爺。”


    “鼠爺?”範劍南似乎覺得自己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是的,這人是個老江湖,早年曾是橫行六省的慣偷,但是有一手製作贗品的絕技。以前作案的時候經常采用贗品調包的手法。由於製作的贗品極其精美,很多人甚至被盜了幾年都沒有發覺自己手裏的是贗品。”趙公明歎道,“不過他年紀大了,似乎已經洗手不幹。”


    “等等……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聽人說起過,現在似乎靠出賣消息為生。”範劍南突然道。“你確定他可靠麽?”


    “你是擔心他幫你作假之後,順手就把你出賣了?”趙公明微笑道,“他現在恐怕沒這心思了。因為他犯事了,正在極力躲避追捕。況且我出麵找他的話,他自己掂得出分量。”


    範劍南看著趙公明似笑非笑道,“趙律師,我真沒看出來,你在道上的影響力有這麽大。”


    趙公明微微一笑,“因為我為他們脫罪,而他們把我當成朋友。好啦,說正經的,據說鼠爺現在逃在蘇州。如果你確實需要他的話,或許我可以通過我的渠道,幫你約他,你可以和他談談。”


    “從湖北跑到蘇州?看來他犯的事情不小,而且這個人很能跑啊。估計找到他有點難度。”範劍南皺眉道。


    “怎麽說呢,鼠有鼠道。在道上混總有他的路子。”趙公明嘴角微微一揚,“恰好我就認識幾個專門幫人跑路的消息人士……不管怎麽樣,拍賣會時間臨近,我盡快幫你安排。”


    “麻煩了。”範劍南微微一笑。


    趙公明苦笑道,“你簡直是麻煩之源,我和你父親認識幾十年,加起來也沒你的麻煩多。不過也好,就當我還你老子當年的情。”


    趙公明確實人脈很廣,當天下午他就通過他的消息渠道,了解到了鼠爺在蘇州的藏身處。並且通過他人和鼠爺約定了見麵的地點。


    無錫離蘇州不過個把小時的車程,晚上範劍南已經在蘇州滄浪區的民宅裏見到了這位頗為傳奇的鼠爺。


    他有些清瘦,但骨骼卻比一般人大上一號,長相很好。範劍南注意看了他的手,手指很長,小指上留著長指甲。


    沒看到鼠爺的時候,範劍南一直認為既然稱為鼠爺,又是個賊頭,想必是個猥瑣不堪之輩。但見麵之後才發現這人居然相貌堂堂,雖然上了年紀,但眉宇之間依然有著一股氣勢。


    “不知道範老弟哪裏聽來的消息?我雖然以前做過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活兒,但現在,嗬嗬……已經多年不做贗品了。”鼠爺微笑道。


    “請您幫個忙而已。”範劍南微笑道,“況且這次我要做的並非是贗品,隻是把一幅油畫做舊而已。”


    鼠爺微笑道,“中國的書畫贗品、青銅贗品和瓷雜玉器等贗品曆史悠久、經驗豐富,各有各的奇門妙道。非行內人無法判斷。甚至各類專家學者、科技手段的鑒定也會失效。但是油畫是個特殊的物品,作假不是那麽好做的。”


    “哦,願聞其詳。”範劍南皺眉道。


    “首先是畫布,各個時期的畫布紋理和織法各有不同。其次是顏料、畫布、製底工藝、調和油品等媒材方麵也有區別。當然這是對製作贗品而言,如果單純的做舊,到是很簡單。”鼠爺歎了口氣道。“你需要做成什麽時候的?”


    “不需要太長,我隻是需要掩蓋新近製作的事實。”範劍南一把撤下了蓋住的畫作。


    “既非名家也非名作,單純的要求做舊……我倒是有有點搞不懂你這是為了什麽?”鼠爺皺眉看著那幅畫道。


    “我自有我的用處,鼠爺放心,我懂規矩,費用方麵不是問題。”範劍南微笑道。


    鼠爺淡淡一笑,“或許我是個賊,所以老弟對我有所誤解。錢對我而言,從來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朋友交情。我說這話雖然有些矯情,但這是事實。我可以幫你,但是我必須知道你的用途。”


    範劍南看著他道,“很好,我們之間很有共同點。你是個不貪錢的賊,而我是個做事沒有目的的人。我知道這話也很矯情,但我的目的確實和大部分人不同。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有一些人,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哦,有哪些不同?”鼠爺笑道。


    “比如蘇子青,比如蒼雲嘯。”範劍南微微一笑。


    鼠爺卻愣住了,呆呆看著範劍南半天才苦笑著拱手道,“原來,範老弟也是位先生。”


    他這個先生當然不是指現在的稱唿,而是舊時稱說書、相麵、算卦、看風水等為業的人。範劍南自然心知肚明,當下也不辯解。


    鼠爺似乎知道他們這類人通常比較神秘奇怪,也不再多問。而是仔細看了看畫道,“畫的確太新,做舊有點難度。我需要一些材料,另外要造成顏料的自然衰變,需要進行放射性照射。這個可以交給我,一般的醫院就可以辦到,還需要再配個舊畫框。這是手藝活兒,最快的話,下周三交貨。”


    範劍南估算了一下時間,拍賣會是在下周日,時間應該足夠了,點點頭道“好!”


    在鼠爺的一係列複雜的加工之下,範劍南的那幅畫,越來越像一幅舊畫。細微的灰塵,油彩的細微變化,甚至在某些地方出現了因為熱漲冷縮而產生的細微裂痕。


    幾天之後,範劍南看到這幅畫。這幅怪異的畫作經過加工之後,開始擁有了一種厚重的神秘感。但唯一不變的是,畫作本身擁有的術力波動依然很明顯。


    “做得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是新作。”範劍南讚歎道。


    “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麽需要做舊了麽?”鼠爺一邊洗手一邊從鏡子裏看著範劍南道。


    “我要去參加拍賣會,騙一個人,一個對中國文化有興趣的外國人。”範劍南平靜地道。


    “中國文化,那為什麽不用國畫,而要選擇這種西洋畫?”鼠爺一愣道。


    “因為這樣太刻意。對方對中國文化有很深的了解。而我不論技法,隻談意境。國畫有寫意畫風,西洋畫則有印象派。這樣一來,既避開了對方的長處,又能給對方出其不意的驚訝。”範劍南微笑道,“另外一點,我學的專業就是油畫。”


    “很有意思,雖然很久沒做了,但是我想我的製作應該沒有問題。”鼠爺淡淡地道。


    “這是報酬。”範劍南把一個紙袋放在桌上,微笑道,“我知道你不在乎錢,但是你現在的處境,應該需要現金。我也在乎朋友,所以在朋友需要錢的時候,我絕不會恭維他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風雅高士。”


    鼠爺也笑了,“我說過,我不矯情。錢我收下,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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