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得出,心想西天之事,頓得火起三丈,大喝一聲筋鬥雲,便得起身一躍,卻不想腳下一空,正得一個倒栽蔥,直挺挺砸在地麵之上。


    莫非經久不使,已忘了那騰雲之法,孫悟空暗忖,忙將爬起身來,口中撚訣,念動真言,攢緊了拳,便將身子一抖,直得躍將起來,此一躍卻得丈高些許,莫說騰雲,便將爬雲都將論之不上!


    怎會如此!孫悟空大驚失色,忙得自視而下,卻見丹田之中枯槁,恰似枯水淺池,隻留一地皸裂狼藉,莫說仙氣,便得一絲真氣都無曾得有!


    人之修煉,先集靈氣至丹田之中,經練氣、築基之境,才入金丹之期,結成金丹之人,才可算得修真,修真雖弱,卻是修煉之本,日後合體渡劫,才可成仙。


    最簡來講,這金丹便似草木之根,活水之源,若無得此物,便在得修行,不過筋骨之韌,匹夫之勇,最高境界,不過一介武夫,若將對上修真之人,怕得一息之間,便將無了性命。


    此時夢境,此一定是在夢中!那西天之事是夢,此番亦是夢!孫悟空腦中混亂,一拳直砸地麵山石之上,卻聽“哢嚓”一聲脆響,便得一陣熱麻直將湧上心頭!


    “不……不可能!不可能!這是夢,這一定是夢!”孫悟空大叫,直得瘋狂起來,“師傅,師傅!八戒!八戒!沙師弟,沙師弟!你等去了何處,還不叫我醒來!”


    孫悟空狂喊,直聽得四周迴聲蕩蕩,卻未聽得旁人聲響:“是夢……一定是夢!何處妖孽作祟,還不與俺老孫滾將出來!”


    孫悟空大叫,想將出金箍棒,卻不想耳中虛無,竟無得絲毫之物來用,當下更是大驚失色,唿喊著,狂嘯著,不管此是何地,不管四麵之景,隻得手中撈到何物,就是何物,拾到什麽東西,便為什麽東西,不管不顧,直向四麵砸去。


    如此哭著笑著,喊著叫著,過了數個時辰,孫悟空便得力疲,直得癱倒在地麵之上,嘴中叨念著“不可能,不可能……”便得昏昏沉沉暈將過去……


    待孫悟空轉醒之時,發現自己已在山洞之中,此處名為洞府,或可叫之山缺更為合適,一麵內洞成側,想是不知何時,山上翹石滾落,遺留山口,三麵落空,被人用茅草樹枝草草遮掩,雖成遮蔽,依舊免不得四處透風,寒氣四溢。


    此是何處?自己如何會在此地?孫悟空猶記得今日山上情形,便要起身,卻不想周身酸痛,根本難以起身,便得臂膀之上,也別人纏上木枝,加以草繩捆綁,亦得難動分毫。


    孫悟空咬牙,便得大鬧天宮之時,殺得渾天暗地,周身血汙,都未曾得傷藥纏身,如此木枝草繩,要之又有何用,想罷,便得大喝一聲,直將綁縛之物扯去,當下一陣麻痛直上心扉,口中直得大吸冷氣,便將額頭之上,亦得豆大汗珠,簌簌而下。


    “疼……疼……疼!”孫悟空咬牙強忍,終究未得忍住,直得唿喊開來,洞外之人,聽得此番聲響,忙得入洞來,此間兩人,皆得白毛如草,一個年紀大長,似有六旬模樣,一個年紀輕輕,約莫十六七歲模樣,正是今日山上孫石。


    卷尾白猴?孫悟空望得皺眉:“此是何地,你……嘶……你兩人如何在此?”


    “此是老漢居所,今日我孫兒上山尋獵,見你受傷,這才將你領來。”那老猴道,望孫悟空一眼,頓得歎息道,“你這猢猻,如何這般魯莽,受傷如此,還將藥草扯下!”


    “猢猻?混賬!猢猻之名,可是你這雜毛能叫!”孫悟空聽之便怒,“你為猴屬,見我如何不拜!真叫俺老孫,給你一棍來吃不成!”


    老猴聽得一愣,卻是愁雲上眉,那孫石聽之更得大氣,手指孫悟空直得罵道:“你這猴子好生無禮!我等救你,你不追恩求報,反來恐嚇我等!想你也如那白衣秀才一般,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禍種!”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孬種,還敢來罵老孫!”孫悟空聽得咬牙,便要掄棍來砸,卻不想手摸耳中一空,便得痛上心來,直得麻痛難忍,“噗通”一聲,直跌在地上。


    那老猴望得搖頭,歎息一聲:“孫兒莫再胡言,速速將他扶上床去。”


    “扶這潑猴,扶這潑猴作甚!還將我不知死活,我看著猴子才是不知死活!”孫石冷哼一聲,更得大急,“還講我是孬種!你這破爛戶不是孬種,就得起來,早早離開山去!真當我孫石求你留此不成!”


    “混賬!你我一家之人,如何冷言兩家之話!”那老猴道,“我看這猢猻也是苦命之人,休要再提離山之事,你我不過寄居花果山,來人是客,豈有外逐之理!”


    花果山!孫悟空聽得眼中一明:“你說此處是花果山?你說此處便是花果山!”


    “你這猴子,果真是個瘋子,你出世至此,如何不知這是花果山?”孫石說著,與老猴一道,將孫悟空扶起,“非是我驅逐與你,此地不善,非是久居之地,你呀速速完好,離山去吧。”


    此地不善?速速離山?孫悟空越聽越得皺眉:“休要出言誆我,花果山乃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之地,如何有不善之說!”


    “唉……”老猴聽之便得歎息一口,直將搖頭道,“你這猢猻,知曉終究太少,自大聖成佛後,如何管過我等,便……便將這花果山,此時……此時亦落旁人手中,這漫山兒孫……竟……竟似奴役一般,事事接受外人屈辱……”


    大聖成佛?自己在此,如何有得大神成佛?莫非……莫非是六耳獼猴!孫悟空聽之大驚,忙得道:“大聖何時成佛?西去師徒四人,又得如何?”


    “大聖成佛,想來已有百十年載。”老猴道,“據四健爺說,大聖西去取經,得西方佛爺賞識,做了鬥戰勝佛,那唐玄奘,感化萬民,亦做了旃檀功德佛,那……那豬老爺與沙老爺,也修得佛門高法,封……封淨壇使者與金身羅漢,便連……便連唐長老所騎白馬,也得正因果,封了八部天龍菩薩……”


    老猴說著,臉麵之上越是越來越得難看:“唉……都道神仙好,想是大聖爺爺做了神仙,便無暇來管我等死活,這……這花果山,終究……終究是貧瘠之地……”


    鬥戰勝佛?旃檀功德佛?淨壇使者?金身羅漢?取經之事,已然圓滿?孫悟空腦中渾噩,莫非……莫非師傅與兩位師弟,皆知如來算計與六耳獼猴合夥,將自己打落如此境地?


    這西天取經,果真如來下得一盤好棋,果真一盤好棋!自己任人擺布,還得妄自來稱“齊天大聖”!笑話,果真是笑話!孫悟空想之,竟是哭笑起來,眼中淚水滂沱,口中大唿:“齊天大聖,好一個齊天大聖!好一個渾噩不明、無能無行的齊天大聖孫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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