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帝都的時間越來越短。


    在風景宜人的半山腰上,一棟龐大的別墅坐落於湖濱。作為皇帝的行宮,它的防禦能力不合格,但作為一個病人療養的地方非常適宜,還有隨處可見的溫泉蒸騰出美麗的薄霧。


    帝國的主人在“度假”,遼闊的疆域係之於一人,他不能生病,隻是身體不適。


    “父皇怎麽樣了?”皇子原本在正廳踱步,他的憤怒與擔憂無處排解,直到宰相從偏廳出來。皇帝的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因此宰相和醫生共用了麵見皇帝的時間。


    “您的父親頭腦清醒,意誌堅定。他在醫生治療的同時克製了疼痛。”


    “庸醫!把我們困在這裏的庸醫!”皇子的左臂有缺陷,這對以武立國的皇族是無可忍受的問題,當他越是嚐試鍛煉和治療,為這條胳膊遭受的屈辱和痛苦越深重,因此皇子對醫生有不可言喻的敵意。


    自皇帝在療養地臥床後,皇子的敵意與日俱增:“哈,那些法師們正看笑話呢!說什麽無能為力,在吹噓誇耀自身的時候,又恨不得讓所有人相信那幫人無所不能。還有秩序教會,可惡的東西,失信的神棍!”


    原本帝國皇室秘密地和秩序教會接觸,希望能有神恩者為皇帝嚐試施展治愈的神術。接洽一切順利,然而突然主教告知皇室一個不幸的消息,教會內出現巨大的變故,無法再為皇帝提供救治。


    “我們無比遺憾,絕非出於任何世俗因素的考量,是我們自己遭受了無可挽迴的災難。”主教丟下這一句話就乘車離開了,此後秩序教會對皇室的請求一概不應。


    宰相奧托皺起眉頭:“根據情報,教會和瓦盧瓦都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這不是我們的機會嗎?”皇子的眼神立刻明亮起來:“父皇、我們的軍隊都做好了準備,是時候了,帝國需要更多陽光下的土地!”


    宰相有些擔憂,他認為這位皇子有些過於急躁,有年輕人的衝勁當然是好事,但假如皇子掌權,他的衝動一旦造成不好的後果,需要整個帝國承擔。


    而以皇帝目前的狀態,他的子嗣恐怕離繼位不遠了。


    “您說得對,軍隊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也隻有軍隊。我們還要繼續穩固和伊斯塔尼的關係,避免它的幹涉影響帝國的戰略。另外,去年、今年的糧食產量連續下降,我們需要更多的準備除了糧食禁運,我們還要與伊斯塔尼王國簽訂更多協定。”


    違反直覺的是,一向以鐵血宰相著稱的奧托是帝國的穩健派,他利用馬林王國打出來的赫赫威名,不但在帝國內合縱連橫,壓服一眾邦國,對外同樣奉行遠交近攻的政策,願意和聖王國以外的各個國家搞好關係。


    其理念之一:以最小的軍事行動為帝國換取最大的利益,並遏製軍部獲得過大的自主性。


    “我們減產,難道聖王國就好過嗎?據我所知,瓦盧瓦甚至出現了糧食缺口,應該是他們王都暴亂的主要因素吧。”


    皇子不耐煩地打斷老者說話,以前他非常崇敬爺爺一般的宰相,但現在他發覺眼前的人已經老了,畏畏縮縮,遊移不定,唯一堅決的是把守自己的權勢——帝國的其他臣子必須先向宰相匯報後才能向皇帝覲見。


    荒唐!


    宰相並不知道皇子對自己有如此強烈的不滿,他如同對自己的孫子一樣有耐心:“是的,民眾的首要底線就是食物。不過有消息顯示,還有別的因素。傳聞有關秩序教會和魔法行會。”


    皇子來了興趣:“魔法行會下手了?”


    奧托搖頭:“抱歉,殿下,還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做出判斷,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情報在被我們匯總和分析。”


    “好,好,除了父皇,我也要知道那些神棍和法師在搞什麽名堂!”


    “如您所願,殿下。”


    機關長賽賓斯焦頭爛額,原本邪教團的活動到達高峰後有了顯著的下降,帝國似乎進入了一段安安穩穩的時光。


    然後聖王國就搞了個超級大新聞。


    起先是大使館傳來的消息,塞賓斯對什麽“三級會議”“稅收”並不關心,他防範的是超凡力量對帝國的威脅,但是在一個夜晚過後從瓦盧瓦納傳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


    “邪教團大規模祭祀?”


    “天使?”


    “民眾攻占巴斯蒂?”


    即便是讓機關長發揮他光頭內裝著的全部想象力,也無法把那麽多要素串聯到一起,直到羅夏的報告送到手上,賽賓斯還是不敢全盤采納少年法師交給他的離奇故事。


    “天使.帝國的隨軍法師能消滅它嗎?”


    羅夏沒說自己在對大天使塞拉弗的戰役中發揮了何種作用,他隻是寫道:“大天使塞拉弗負載了不可估計的大地之母汙染,最終在被魔法行會主導的大型法術攻擊後被擊退。”


    以及“邪教徒和貴族勾結”的流言是如何使得第三階層武裝起來的。


    “大人,時間到了。”機關的成員提醒賽賓斯飛艇馬上就要起飛。


    現在皇帝遠離帝都療養,賽賓斯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麵見陛下,如今宰相也去了療養地,在聖王國發生如此大變故的時候賽賓斯也不得不追隨帝國的大腦啟程。


    他收起羅夏離開王國前的最後一份報告,把它們裝進文件袋裏帶走。他們使用的是帝國當局專屬的通道,不會有閑雜人等注意到機關人員登上飛艇。


    這艘飛艇比較小巧,跑的是為帝國其他大臣麵見皇帝而開辟的專線。


    停機場響起引擎的轟鳴,開始熱機。賽賓斯能看到還有帝國公務人員接受層層檢查登上專機。


    機關長突然感受到異樣。


    “還有別的飛艇去療養地嗎?”


    “半小時後還有一趟普通航班,沒什麽人坐。”


    賽賓斯當場改變行程:“我們不坐這一趟了,乘普通航班去。”


    “但是那邊對接的馬車是按時.”


    “隻要不耽誤覲見陛下,就不是問題。”機關長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雖然現在說不出有什麽不對,但他就是感到汗毛聳立。賽賓斯能夠活到今天,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對直覺的信任。


    屬下聳聳肩,接受了機關長突然的變卦。還有特工明白了機關長的顧慮:“這艘飛艇有問題?要搜查嗎?”


    “.先走。”


    在第一架飛艇起飛的半小時後,第二架普通航班的飛艇跟著起飛,它們的航線在同一條直線上。


    帝國的上空,兩艘飛艇先後發生劇烈爆炸,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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