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時候,瓦朗都是彬彬有禮的體麵人,他有貴族的教養和風度,又有青年的熱情活力,這個討人喜歡的棒小夥無論是在國王的禦前還是貴婦人的遮陽傘下都能博得他人讚賞與喜愛。


    偏偏和羅夏、帕斯卡一齊碰麵,往往是一副淒慘落魄的模樣。


    “咳咳咳”這個人在冒著冷汗,不健康的臉色與鮮血對比分明,過路人明智地繞道遠離他,唯有羅夏和帕斯卡頂著無形的過濾泡敢於向前。


    “我這應該不會傳染.來人救救我,救命啊。”青年的胸膛就像被刨開一樣,每說一句都有更多的血和更少的空氣在唿吸道亂竄。瓦朗都要流淚了,婆娑的雙眼看到來者,看到他命中注定的救星。


    一道溫和的藍光注入他的身體,這道光不僅僅是撫平瓦朗的咳血,簡直是填補了他咳出去的靈魂。一個天生的上等人終於又能站起來了,他驚詫地認出兩位法師,比之前稍微順暢地開口:“感謝兩位,你們總是在我瀕死的時候出現,叫我分不清是死神還是天使。”


    “或許是告死天使呢?”帕斯卡這時候還不忘開玩笑,他看到瓦朗半身的血汙,昂貴的定製外套又皺又髒,其臉色還蒼白得可怕:“本來想說您欠了羅夏兩條命,但現在我看您是不剩一條啦!”雖然嘴上不饒人,但他毫不計較對方渾身髒汙,親手扶住虛弱的瓦朗。


    雖然人家很慘,師兄你也不用這麽直白吧?沒想到瓦朗卻連連點頭:“先生您說得對,我把自己的命出賣給了魔鬼,已經所剩無幾了!”他掏出一隻手帕,層層打開露出一塊醜陋皺縮的皮子。


    可能是太過激動,這下瓦朗吸上一口氣昏了過去。


    “你這一句話又叫他暈死。”


    “伱再用那個神奇的藍色光照照?”


    羅夏不敢冒用,再把肺部的細菌催生一遍那可能真活不成了。他沒有像帕斯卡一樣用手接觸,而是【法師之手】固定好瓦朗不至於癱倒在地,安排道:


    “師兄你繼續去紡織廠吧,我帶這個可憐的家夥去診所。”他覺得瓦朗手上的驢皮和性命之間的聯係不是說胡話,上次見到明明還很大一張。


    “好吧,反正也沒給你在夜校安排事情,我走了。”


    “等等”羅夏叫住帕斯卡讓他伸出手,用【造水術】給師兄清洗。


    羅夏招來出租馬車,把瓦朗送到自己曾經住過的私立醫院。這裏來往的都是法師,羅夏進去前還需要出示自己的法師徽章。他登記好並暫時替瓦朗付了第一筆款。


    這種私密性讓羅夏很滿意,他能感覺到瓦朗會是關鍵的、可利用的角色,尤其是當他得知調查的發起人中有次級位麵領地的伯爵大人。


    揭露真相的快刀,同時可以刺向某些人的心窩,前提是這把刀別現在就入土了。


    “醫生,我的朋友怎麽樣?”


    “隻能先讓你這位虛弱的朋友先睡個好覺。”醫生觀察躺在床上的瓦朗,翻看他的眼瞼、感受他微微低燒的體溫:“他昏倒前有什麽症狀?”


    “咳嗽,咳到出血。”


    “有沒有受過外傷?”


    羅夏迴憶:“據我所知是沒有的,但曾經在冬季落水過一次。”


    醫生確定了自己的診斷:“那麽大概率就是肺癆了,他的身子比較虛弱,如果是咳血恐怕病程已經到了中晚期。這個病的患者每四個中隻能痊愈一個.”


    他再瞥了一眼,確認瓦朗沒有清醒才接著說:“顯然這位先生的狀態不會是四分之一的幸運兒。我不是詛咒,而是提醒您作為朋友,需要做好心理和其他方麵的準備,以給予患者最後的體麵。”


    “如何延續這個可憐人的性命呢?他年輕,還有許多事等著要去做。”羅夏沒有為瓦朗感到過多的同情和憐憫,畢竟他曾經當過賭狗並主動放棄過一次自己的生命,現在到了這個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若當初不要投河而是換別的方法尋短見,而是選擇別的方法,失敗了也不會有這後遺症


    要想辦法給瓦朗延壽,隻是羅夏要保證他活到被利用的那一天。


    “很難說,現在用治療類的法術可以延緩身體的損傷,但以經驗來說病還是會繼續發展。我的建議與瓦盧瓦納大部分醫師給出的方案一樣:


    “去海拔高、風景好,尤其是空氣清新的地方好好療養,安靜並節製自己的欲望。如此即便不能痊愈,也能在生命盡頭享受一段安寧的時光。”這個醫生好像和法師打交道多了,說話也直言直語。


    他開了些藥,都是煉金產品,在其他醫院是買不到的,但也無法治本。臨走前,這位醫生轉身留下另一個“有趣”的思路:


    “你是中級法師?”


    “是的。”


    “如果你對自己的施法能力有自信,或是能找到治療領域的大師,可以試試我不成熟的想法。”


    “您說。”


    “為什麽不試試把這個可憐人的胸腔全部破壞掉,然後用治療或者別的魔法.抱歉我不清楚,總之再用魔法把他還原?不過這樣還會破壞心髒,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成功。”


    呃.好像存在一點點可行性?但是羅夏不知道結核杆菌會不會進入血液循環或潛伏在其他組織裏,總不能把瓦朗隻轟到剩下個頭吧?


    而且他也不知道治療類的法術、神術能恢複到什麽程度,按醫生的瘋狂設想,要毀掉然後再造整個肺部和心髒,期間算不算死去一次?這與複活也差不多了。


    “我就這樣一說。”醫生離開病房,臨走前不忘補充:“要是您打算這樣治療您的摯友,一定要允許我在一旁觀看啊!”


    很好,這是位不會魔法但有法師之心的醫者,就是職業道德疑似不合格。


    羅夏又想到寫信給森之塔,之前馬裏亞諾大麵積的胸腔開放性創口的微生物感染就是洪堡大師治愈好的。


    差點忘了把空氣泡續上。羅夏不忘和病人隔離,又給自己續杯【空氣過濾泡】。瓦朗啊瓦朗,我總不能為你把對氨基水楊酸和異煙肼做出來吧?


    有巴司夫這樣的合成染料企業,生產以上的藥物不是沒有可能,最多純度堪憂,副產物等雜質可能讓病人的肝腎耐久度掉得更快,以及隨機有惡心、胃出血等反應。


    總比咳到死要強。


    “羅夏法師.”太陽完全落下後,瓦朗終於轉醒,他第一時間就尋找自己生命的“刻度表”:“我的驢皮,驢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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