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張德祥已經昏迷了好幾個月。這幾個月發生了許多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雖然每天黃桂花都在跟他叨叨,但是他的反射弧卻被屏蔽了,不管是什麽事情,他都沒有反應。


    黃桂花照常給他洗臉洗腳按摩,做累了,就雙手搭在腿上,看著無動於衷的張德祥,嘴角勾起了苦笑。


    “老頭子,月紅離婚了。你就這麽躺著,把所有事情都扔給我……孩子們都不聽勸了,一個個的主意大的很。”


    她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心裏慌亂如麻,做了好幾個月的當家主婦,她感覺心思疲憊。


    正發著呆,就看著張月紅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來了。


    “這剛離婚,怎麽就大手大腳的花起錢來了?”


    黃桂花聲音溫柔,倒沒有質問的意思,隻是擔心他們娘仨寄人籬下,身上沒有錢傍身會被人瞧不起。


    張月紅放下東西,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伸手很自然地給繼母捏起肩膀來:“媽,你放心,從今往後,咱們花錢不用再縮手縮腳的了。”


    黃桂花拍了拍她的手,皺起眉頭,語重心長地說:“田樹林這孩子腦子活,掙錢的門路多,但是掙的也是辛苦錢,你也得省著點用。”


    “媽,我自有分寸的,你別擔心,”張月紅柔聲地說,頓了兩秒,她又繼續說道:“父親手術出院後就一直沒醒,要不咱們請個中醫看看?”


    黃桂花閉著眼睛,享受著繼女難得的按摩,好一會,她才說道:“唉,我也有想過,但是也沒什麽門路認識好的中醫。”


    張月紅手沒停下,思考了一會,試探性的說道:“要不我讓樹林問問?他認識的人多,門路廣,興許能找到好的醫生?”


    黃桂花悠悠地睜開眼睛,身體一側,迴頭側看站在身後的張月紅:“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小鄭忙,還要照顧春蓮,所以我也不想叨擾他。如果樹林肯幫忙,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月紅看著繼母釋然的表情,眼底劃過一絲傷感。繼母把她當外人一樣,客客氣氣的,大事小事盡量都不麻煩她。


    張月紅目光輕輕一閃,很快把這種傷感拋之腦後,“媽,你放心,現在樹林就像自己人一樣,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別跟他客氣。”


    “媽,還有個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看著張月紅臉色凝重,黃桂花略帶好奇:“什麽事啊?”


    張月紅從包裏掏出一本紅本本,鮮紅得刺眼,“我和樹林……登記結婚了!”


    看著這個紅本本,黃桂花喜憂參半,喜的是張月紅總算塵埃落定有了歸宿,憂的是她這麽衝動離婚又結婚,不知未來是否幸福。


    看到繼母沒說話,張月紅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媽,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認真斟酌過的,我也是為了我和孩子們有個安穩的生活。”


    黃桂花點了點頭,用袖角擦去滴落的淚水,抬起手摸摸她的頭,略感欣慰地說:“媽媽也是擔心你,你從小就沒有生母照料,很多時候我可能也照顧不周,你能過上好日子,媽媽心裏也能得到些安慰。”


    繼母一番掏心掏肺的話,把張月紅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跪在地上,雙手枕麵俯在繼母的腿上,激動地說:“媽媽,你別這麽說,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銘記在心。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親媽!”


    ……


    翌日一早,春蓮穿著一身休閑孕婦裝就出門了。長長的馬尾紮起來,肩上斜挎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包包,包裏就裝著手機和鑰匙。


    孕期臉色不太好,再加上衣服顏色素淨,倒顯得人有些浮腫了。好在春蓮五官生得立體,看起來還是這麽明豔動人。


    她要迴娘家看父母去,鄭航遠擔心她一個人出門不方便,特地給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囑咐司機一定要送到家門口。


    還好現在交通方便了,也才四十多分鍾,出租車就開到了家門口。


    “師傅,謝謝你了。”春蓮朝司機禮貌地揮手致謝,扭頭就進家去了。


    黃桂花看到突然出現的女兒,喜出望外,激動地抱著她:“你怎麽來了?大著肚子還到處亂跑,出了事那可咋辦?”


    看到母親著急了,春蓮微微一笑,趕緊安慰母親:“哪就這麽嬌貴了?我可是你生的女兒,骨子裏可堅強得很。”


    “再說了,我這不是太久沒看到你們了嗎?我要是再不來,等我生了孩子,又得做月子啥的,又得過很長時間才能來看你們了。”


    黃桂花嘴角一抽,眼神複雜,一個做母親的疼愛全在臉上:“媽媽知道你孝順,我也是擔心你的身子,懷著孕的確是很不方便的,以後就別冒險了。”


    “你爸爸也不見醒來,每天給他按摩也沒什麽效果,我尋思著讓你姐姐和田樹林說說,找個好一點的中醫大夫給看看。估計這兩天就有消息了。”


    順著母親憂思的目光,春蓮抬起頭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父親。


    她緩緩地走過去,腳步輕得仿佛會打攪到熟睡的父親,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握著父親的手。這隻粗糙的手,由於長期臥床,血液流通不順暢,變得慘白慘白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指甲被仔細地修剪過。


    可以看得出母親照料得很用心,不能動彈的病人身上都會有種異味,但是父親卻沒有。有的隻是淡淡的洗滌劑的清香。


    父親一直躺著,頭發不好修剪,但是胡子卻剃得幹幹淨淨的。若不是知道他是昏迷不醒,還以為他隻是睡著了。


    春蓮看著父親,若有所思,想起了小時候,還是教師的父親,手把手地拿著粉筆教她寫自己的名字。


    父親的字寫得漂亮,在那個年代是很難得的正楷字。都說字如其人,父親筆畫勾勒間無不透著端正大氣。


    小時候的春蓮粉筆都拿不穩,歪歪扭扭的在黑板上想依葫蘆畫瓢,卻隻寫下幾條蚯蚓一般的線段。


    父親在一旁卻哈哈大笑:“看我們的蓮兒,人長得漂亮,字也寫得漂亮!”


    思緒萬千,這些美好的迴憶讓春蓮傷感落淚。


    恍惚間,父親的手指動了一下。


    春蓮一愣,以為是錯覺,找了張紙巾擦幹眼淚再仔細看。果然,父親的手指抖動起來,原來緊閉的雙眼也微微睜開了。


    春蓮激動萬分,衝著門外的母親大喊:“媽媽,你快來,爸爸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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