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問渠起身坐在時重霜身上,壓著時重霜脖頸抬頭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葡萄的酸澀氣縈繞在鼻尖,元問渠道:“早嗎?該鋪的路也該著手鋪一鋪了。何生環蹦不了多長時間了,趁現在還是讓曹淮序認清一下他將來到底是為誰賣命才好,讓他知道坐在萬人之上的那個人必須要值得他效忠才行。”


    “甚至無所謂是不是皇帝的血脈,是吧,小霜?”


    “是。”


    元問渠指尖抵在時重霜胸膛,意有所指道:“所以你好好表現,讓他們臣服你吧。”


    時重霜垂眸深深地看著元問渠上揚的眉眼。


    “會的,先生。”


    


    萬壽節這天格外的熱鬧。


    大抵也是這幾年皇帝病得愈重,再加上太後也會出席,故而今年辦得便格外隆重了些。今夜沒有宵禁,在去皇宮的路上,街上便已經掛起了火紅的燈籠,攤販也比往日裏更多了些,人來人往,小孩子的嬉笑聲時不時傳過來。


    時重霜垂下馬車一側的車帷,垂眸把玩著手上的四顆金珠。


    “先生已經去了嗎?”


    駕車的長盈頓了一下,連忙迴道:“是元先生那邊的人護著去的,屬下也不清楚,大抵已經到了吧。”


    長盈就是那幾個被關起來的暗衛之一,前幾日剛被曹淮序完完整整地送迴來,辦事不力本以為以後半生就要在吉祥居打雜了,不過主子大概是看他馬術不錯,故而得了個駕車的夥計,長盈內心感動地痛哭流涕。


    時重霜閉上眼身體往後靠,聽到他的話隨意“嗯”了聲:“到了地方記得叫兩個人去護著點,人多混亂,不要讓先生受傷。”


    “是,主子。”


    長盈揚鞭,馬車穿過道路寬廣的朱雀大街一路朝著皇宮而去。


    此時,皇宮某處的一間屋子,一群人戴著長長的帷帽進進出出,時不時交頭接耳試著彈奏一下手邊各種式樣的樂器聽一聽音色,為一會的宮宴做最後的準備。


    “這琵琶也太新了,我用著還不順手。”


    有人抱怨。


    “誰說不是,我的古箏也是新的,都還沒適應幾天培養出感情呢……”


    “這次陛下誕辰宴,太後也會在,可萬不能出了差錯。”


    ……


    屋裏中間被一扇屏風擋著,隱隱約約能聽到對麵女子的討論聲。


    元問渠抱著琴靜靜坐在角落,隔著帷帽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門忽然被從外麵推開,屋內眾人陡然一靜。


    “虞宮令。”


    眾人齊齊喊道。


    虞羅衣麵上帶笑,一身女官的製衣,緩緩踏著步子進來,她點點頭說:“不必多禮,我隻是來這裏看看你們準備的如何了?”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道:“都準備好了……”


    虞羅衣“嗯”了聲,眼神一轉看到抱著琴站在角落裏的人,麵上陡然一沉:“你,手上的琴都舊了,萬一弦斷了怎麽辦,到時陛下和各位貴人怪罪下來怎麽辦?快去找個新的換了!”


    還不待他說話,虞羅衣繼續道:“算了算了,小福子來,帶著他去拿新的琴。”


    小福子低頭道:“是,宮令。”


    “知道你們對自己的東西有感情,但今天不一樣,樣樣都要用上好的,別試圖拿你們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在陛下麵前露臉,聽到沒有?”


    “……是。”眾人麵上乖順地應承。


    然而等虞羅衣將一離開,眾人雖嘴上不說,但麵上還是略顯不虞的。


    “真是的,往年也沒有這樣的規矩,怎的今年偏偏要換新的?”


    “陛下誕辰,自然要樣樣都新都好咯。”


    “算了,換新的不也挺不錯的,你看這些琴啊箏啊,哪樣不是上好的,平日裏我們想摸還不能呢……”


    元問渠一路跟著小福子走到一處偏房,然後就看到前方虞羅衣已經等在門口。


    見元問渠到了,虞羅衣連忙過來走近元問渠。


    雖然幾年不見,但他們其實一直保持著聯係,虞羅衣如今是皇後身邊的女官,許多事情都是她告訴元問渠的,這幾年著實幫了他不少忙。


    而如今的虞羅衣已經徹底在宮裏站穩了腳跟,身上再不複當年的搖搖欲墜之感,方才一番話說的,倒有些盛氣淩人的意味,也不知是在宮裏待久了還是怎樣,比之三年前,麵容上也張揚了不少。


    挺好。


    元問渠輕笑:“虞宮令,許久未見了。”


    聽到這話,虞羅衣一時間反倒有些束手無措了起來,他看著記憶裏熟悉的人,笑了笑:“您別打笑我了,公子安好。”


    寒暄的話沒多說,虞羅衣將手上包裹著的琴遞給元問渠,麵上正色道:“公子要做的事我雖然不知,但……公子萬事小心。”


    “好。”元問渠將琴抱在懷裏,笑道,“趕緊迴去吧。”


    虞羅衣頓了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宮宴時,小福子會在殿內伺候,若是有什麽要安排的,公子盡管安排小福子便是。”


    元問渠看向站在不遠處望風的小太監,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視線,對方揚起一張還算稚嫩的臉,靦腆地朝他笑了笑。


    元問渠剛一迴去,就發現屋內原本還閑聊的人已經齊齊站了起來排成幾排。


    有人見到元問渠,也看不清楚誰是誰了,遠遠地喊上一聲:“喂!我們馬上就要過去了,還不快些!”


    元問渠沒出聲,抱著琴站在隊伍的最後。


    隨著一聲編鍾清脆的聲響,四周掛著的燈籠幾乎瞬間被一直在旁守著的宮人點起,最前方領頭的樂官昂首挺胸地帶著他們朝前方大殿走去。


    琥珀酒、翡玉盤,燈火如晝,鼓樂齊鳴。


    元問渠抬眸看向前方輝煌既陌生又熟悉的大殿,眼神平靜。


    宮宴開始了。


    第121章 給朕杖斃!


    啟正帝已經坐下了,似乎是隨著熱鬧的氣氛他臉上也顯得精神了起來,而隨之跟在他身後的皇後麵上雖然掛著笑容,但眼底的青黑卻是怎麽遮也遮不住的。


    眾人低頭紛紛跟著行禮。


    觥籌交錯間,舞女登場了。


    時重霜是頂著國公府的名頭來的,故而和時徽郡夫人等人坐在一起,離皇帝也更近些。


    最主要的是,從他這裏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珠簾後撫琴吹簫的一眾樂師。


    他很快就找到在最右側的彈琴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與此同時,元問渠似有所感,手指撥下一弦音後抬眸正好與時重霜對望。


    “你在看什麽?”時子原順著時重霜視線看過去,一襲舞女翩翩飛舞的衣袖晃過他眼前,緊接著露出一張美豔的臉。


    時子原挑眉,小聲戲謔道:“表弟,你喜歡這樣的?哦忘了你有心儀的姑娘了,難不成也是這種模樣的?”


    時重霜沒搭理他,晃著手中的酒杯淺淺啜飲,但沒多久就有人借著時徽的話頭來攀談了,一時間更沒有精力來迴時子原的話。


    直到太後和太子一起出現。


    年近花甲的老人,滿頭白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透過蒼老的麵容也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隻是渾身上下的威嚴淡化了人們對她麵貌上的注意,讓人不敢直視。


    啟正帝也起身了,甚至上前幾步笑著迎接,待看到她身後跟著的太子麵上神情才稍稍收斂,不著痕跡看了一眼皇後,轉而恭恭敬敬地扶著太後上座。


    “母後,怎的現在才到,路上耽擱了?”啟正帝道。


    太後將一坐下,便將太子拉開身邊,笑著對皇帝說:“許久未見我孫兒了,聽聞太子一連多日都未曾在百官麵前露麵,我還在想是發生了什麽事,原來是在長樂宮悶頭替陛下準備賀禮。”


    說著太後就將在身後站著的太子拉過身前來,當著眾人的麵滿目慈祥地訓導:“太子有孝心是好事,但也切勿忘了你身為大梁儲君,更要關心國事才行。”


    絲竹聲不斷,但太後說的話眾人都聽清了,一時間心中了然。


    看來皇帝和太後都要為太子掩蓋醜事了。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事關皇家顏麵,即便要處置太子,也斷然不可能是因為這種原因,說到底,太子背後是何家,怎麽也不會因為這些風言風語就隨意處置的。


    眾人心中百轉千迴,看了一眼穩如鍾坐著的何生環,轉而笑容滿麵地對著太子又是誇讚又是奉承。


    他們好似已全然忘記了平日裏的不快,帶著笑舉杯碰盞。


    “謹遵皇祖母教誨。”元成昭低頭行禮。


    太後點點頭,看起來很是欣慰。


    啟正帝麵上看不出來什麽,咳了聲笑道:“既然成昭準備的賀禮連母後都誇,那不知是什麽?也好讓眾人開開眼。”


    元成昭起身,擺手:“抬上來。”


    緊接著四五個宮人抬著一件八尺寬的東西進來,上麵蒙著紅綢,眾人紛紛猜測到底是什麽東西。


    元成昭邀請皇帝下去親自揭開。


    皇帝看了一眼元成昭,點點頭,親手將紅綢揭開。


    一扇巨大的屏風映在眼前,在燭火的照應下流光溢彩又不失典雅華美。


    在場眾人一時間驚歎不已。


    元成昭在一旁解說:“父皇,這是萬壽詩文屏風,邊框是用上好的紫檀木製製作而成,鑲嵌雕刻有龍紋、壽字螺鈿。上麵是用上萬顆寶石拚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壽字,祝願父皇福壽萬年。”


    皇帝眼中終於染上了些真切的笑意,看起來應當是滿意的,他抬手摸了摸上麵的“壽”字,發現這筆鋒有些眼熟,看向元成昭問:“這些字是你親自寫的?”


    元成昭麵上維持平靜,答道:“嗯,父皇見過的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兒臣不知送些什麽,相傳當年梁帝治國安邦時,便有人寫萬壽字獻上,兒臣敬仰父皇一如崇拜當年梁帝,故而遍尋寶石親手鑲嵌萬壽字,祝父皇萬壽無疆。”


    皇帝眉眼鬆動,沉著地點點頭說:“有心了,去坐下吧。”


    元成昭笑起來,知道父皇氣應當是消了:“父皇滿意便好。”


    像是開了一個頭,接下來就是輪到各個王公大臣開始獻禮。


    其實挺沒趣的,剛一開始聽見太監念各種花裏胡哨的奇珍異寶時還算新鮮,但架不住人多,總有重複的,聽多了就不過爾爾了。


    元成昭將一落座,就尋找元成青的身影,誰知找了半天也沒見人影,他喚來貼身太監:“三皇兄去哪裏了?”


    太監道:“方才還見到王爺,應當是去更衣了吧。”


    元成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何生環,低聲道:“你去找找,見不到皇兄我心裏不踏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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