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陳微崖猛地站起身,將桌上的文書盡數仍在地上,麵容憤怒,像是還不解氣般,又上前踩了兩腳。


    “可惡!欺人太甚!”


    “狗殺的,見錢眼開,狼心狗肺!當我陳微崖死了,不把我放在眼裏,竟隨意驅趕殺死那些流民……”


    陳微崖滿心憤懣,氣憤不已,罵完之後尤不解氣,腳在地上的一封信上踩了又踩,最後才氣喘籲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呆滯,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地。


    時重霜收迴目光,看向蹲在自己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柳輕意,無聲說:“跟我來。”


    咚咚兩聲,書房的門從外麵被敲響。


    陳微崖恍然迴神,平複了下情緒說:“不是說不用管我嗎,你們自去歇息就行!”


    房門又咚咚兩聲。


    陳微崖皺眉起身,一邊開門一邊說:“什麽事……呃。”


    森氣逼人的匕首抵在脖間,陳微崖扶著門的手一動不敢動,緩緩瞪大了雙眼。他看著眼前高出自己一頭的少年人,語調顫顫,話都磕巴了一下:“你、你是誰!謀殺朝廷官員,你可知是大罪!”


    “閉嘴。”陳微崖的話對時重霜簡直毫無殺傷力,他沉默著,抵著他的脖子緩緩走進書房。


    陳微崖腳步一退再退,雙手齊齊舉著:“你可知我是誰?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時重霜看著他沉默不語。


    陳微崖背已經抵在柱子上,退無可退,慌亂了一陣後已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說:“你想要什麽?錢?權?我長姐是如今的皇貴妃,這些都可以為你安排!”


    時重霜打量著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眼下泛青也不掩一身書生氣的人,說:“陳知府,多有得罪,今日前來,是為了流民一事,不知知府可願意聽我一番話,讓百姓不再受壓迫之苦?”


    時重霜話說已經盡量平和,但卻不知,他這副冷漠帶著殺意的樣子,不像是來找他幫忙的,像是來尋他仇的。總讓陳微崖覺得下一秒就要被時重霜劃破脖頸,血灑當場。


    陳微崖衣袍下的腿戰戰,聽到“流民”二字才正了神色,轉而又化為被人戲耍的惱怒,連害怕都忘了,脫口而出:“讓他們不再受壓迫之苦?你在說什麽笑話!閣下莫不是也喝酒喝傻了,來我這裏耍酒瘋!來人,救……唔!”


    陳微崖話還沒說完,時重霜果斷割下他的衣袍,把布條塞進他嘴裏,懶得再多說,看了一眼門外,摁住亂撲騰的陳微崖,說:“柳輕意,進來。”


    陳微崖聽到這個名字一愣,眼睜睜地看著門外一個瘦弱的少年推門進來。


    柳輕意身上的衣袍已經換過,不同於之前破爛的麻布衣,是元四四給他找的,一身灰色的衣裳,不貴重,但勝在幹淨整潔,隻是他人太瘦小了,有點撐不起來,顯得寬大。


    陳微崖是見過柳輕意的。


    柳輕意的爹是個窮困但正直的人,寫得一手好字,是他們村少有的讀書人。他自知將私鑄官銀的事情告知父老鄉親也沒用,因此第一個找上的就是陳微崖。


    但他還是過於樂觀了,陳微崖即使是一州知府,也對此毫無辦法,甚至在剛剛決定要徹查此事之後不久,就被人察覺,險些喪了性命。


    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見柳輕意,陳微崖差點沒認出來,他比上次見更瘦了,整個人也更加陰沉。他口中的布條被時重霜解下來,似是不敢相信道:“你是……柳家的那個,柳輕意?”


    柳輕意看了一眼時重霜,點頭道:“陳知府,是我。”


    “啊……是你,是你,還活著……挺好、挺好……”陳微崖愣愣點點頭,連連拍手,似歎似喃道。


    時重霜將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陳微崖拎起來,目視著他:“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嗎?”


    


    半圓的月從厚厚的雲層露出來,月明星稀。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已經深夜了,元四四破天荒還沒有休息,正在為元問渠擦頭發。


    元問渠剛泡完澡,身上還泛著水汽,許是泡澡泡久了,出了便覺得口渴,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元四四將半幹的頭發放下來,想了想還是坐在元問渠對麵,問他:“真不管他了?”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時重霜。


    時重霜帶著柳輕意出去雖然隱蔽,但其實並未想瞞著元問渠,他一離開,元問渠就知道了。


    對此,元四四表示不能理解,覺得這樣做還是過於冒險了。


    元問渠表現得倒是很平和,他笑了笑,說:“幼虎出山,總是要捕些獵物迴來的。小崽子想證明自己呢,放手讓他去做吧。”


    元四四若有所思,攤手表示認可了:“好吧,你覺得行就行吧,你的能力我還是很相信的。”


    元問渠挑眉,勾唇微笑不語。


    “不過話說,鑄官銀這件事這麽大,就憑我們,應該不可能解決吧?”元四四道。


    “當然不能。”


    元四四緩緩睜大眼:“那你還對著柳輕意保證?”


    “我們做不到,可不代表沒人做不到,何生環勢力盤根錯節,非一朝一夕可以扳倒,但讓他自斷一臂,自己主動放棄關州還是可以的,小霜很聰明,他和我想法一致,這不,不必我多說,他就已經去做了。”元問渠說。


    “哦……”元四四不懂裝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撐著臉吐槽:“這家夥,平日裏不吭不響的,沒想到竟然是悶聲幹大事的那一類人。”


    元問渠聽到這話眼睛眨了眨,輕笑:“是這樣的……真像。”


    後麵幾個字低到聽不清。


    元四四卻聽清楚了,他心下一動,話沒過腦子就禿嚕了出來:“真像?像誰?”


    說完元四四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呸呸呸,他這破嘴,還能像誰?!


    元四四哽了一下:“不是,那個我……”


    元問渠抬眸看向一時間慌亂無措的元四四,輕笑一聲:“看來你也覺得他們像。”


    “你說……他會不會就是?他們連虎口的痣都一樣。”元問渠問出這句話時,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心底究竟是期待元四四迴答是,還是不是。


    時重霜是不是戚月窺?


    是的話如何?


    不是又如何?


    “我,不知道。”元四四緩緩低下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大千世界,太多人長得相似甚至一模一樣,元四四不想對元問渠說謊,說是或者不是對元問渠都是一種傷害。


    元問渠聽到這個答案,並未露出失望的表情,隻是有些悵然若失,垂眸輕輕“嗯”了一聲,沉默下來。


    他長發垂下來,高挺的眉眼打下一片陰影,長睫輕顫,元問渠眸中神色不明。


    明明是一副再美不過的畫麵,元四四卻看不得他這個樣子,總覺得元問渠這副樣子實在令人揪心,恨不得馬上上演一幕美人落淚。


    關於元問渠和戚月窺的事他其實知道的並不多,他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從元成青的記憶裏得來的,像是冰山一角,卻已經窺得深情如海。


    元四四撓了撓頭,手放哪裏都不得勁,呲牙咧嘴地安慰他:“啊這個……也不一定嘛,他們這麽像,也有可能……不是,你要不就把你前男友呃,我是說,你要不就把戚月窺忘了吧,重新開始不好嗎?時重霜那麽粘你,肯定也很喜歡你,你要不,喜歡喜歡他?”


    “畢竟,咱也不能為著一個人守一輩子活寡不是……”


    元問渠皺著眉看他:“你說什麽胡話,我守活寡?誰敢讓我守寡?守也是別人為我守寡。”


    “是是是,誰敢讓陛下您守寡,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守寡也是別人守,您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元問渠不滿意:“沒有萬花,我手裏的花從來都隻有一枝。”


    “……”開個玩笑嘛。


    元四四歎氣:“我說你啊,這麽對他念念不忘,你們該幹的也都幹了,為什麽從來就不想給他一個確定的迴答呢,看著人對你患得患失,你也不好受吧。”


    “唔……”元問渠一時間沉默下來。


    臨到元四四受不了要迴去睡覺,元問渠都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元四四剛踏出門檻,就聽到後麵元問渠輕聲問他。


    “四四,你說如果太想念一個人的話,他會出現在夢裏嗎?”


    “不會吧。”


    元四四又強調一句:“早晚會沒有的。”


    “嗯,你說得對。”


    作者有話說:


    該把戚壞壞將軍拉出來遛一遛了,該做的夢還是要做一做的  ?? ?


    第61章 小霜,摸摸我


    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元問渠睡前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之後也並不安穩,他平躺在床上,唿吸平緩,眉頭卻緊皺。


    元問渠做夢了。


    也不知這到底算不算是個好夢。


    “真打算留他了?元成青那小子,心眼多的很。”清晨耳邊傳來喑啞又略微有些憋悶的聲音。


    元問渠側身抱著被子正半睡半醒,被驟然打擾了安睡,皺了皺眉,轉過身重新貼在戚月窺懷裏,往下埋了埋腦袋,模模糊糊道:“閉嘴。”


    今日休沐,不上早朝,昨日兩人又不知怎麽搞的,被戚月窺三言兩語糾纏著就不知不覺滾上了床,一下子沒忍住,一番折騰,半夜才睡下。


    此時元問渠還困著,根本沒聽清戚月窺在耳邊說了什麽,隻想讓他趕緊閉嘴,不要打擾他睡覺。


    殿內靜悄悄地,宮人太監俱都在門外守著,無人敢隨意進來,提醒陛下起床的活更是沒人敢幹。


    如此便隻能將熱水、洗漱的東西都先準備好,隨時等著被傳喚。


    突然,門外小太監聽到殿內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


    小太監看了一眼在一旁神情淡定的總管太監,看著他似乎並不驚訝,也不讓人進去後,就默默低下了頭,看著腳尖,繼續等待。


    殿內。


    戚月窺裸露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看著主動貼上來的人,默默把不滿排在了後麵,當下趕緊抱住懷裏的人兒,手掌在細膩的腰肢緩緩摩挲揉弄,下巴在元問渠頭頂蹭了蹭。


    元問渠緊閉著眼,感覺腰間有點熱,下意識動了動。


    他此時赤身裸體,整個人被攏在寬闊的懷裏,肩背靠著胸膛,圓潤挺翹的屁股正好貼在戚月窺下腹。


    這一動,戚月窺便感覺到一陣緊實,滑膩、軟,然而這人好不知好歹,還在蹭著,試圖尋找著更合適的位置。


    戚月窺深吸一口氣,手臂微微箍緊了,握著元問渠的腰將他緊緊貼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融為一體。


    戚月窺手掌寬大,有薄薄的一層繭子,劃過元問渠肌膚總會讓他下意識顫栗,又癢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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