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重霜戴著元問渠的帷帽,將手上拎著的兩人放下來,一步步向元問渠走來,聽到元問渠喊他,時重霜眼神閃了閃,在被帷帽上的白紗遮住的臉已經悄然變紅,最後老老實實喊:“先生。”


    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眼神審視著,都沒有動。


    但蕭直已經離開了,他們再在這裏顯然已經多餘,秦雲庭眼神晦暗不明,麵上卻如沐春風,規規矩矩和元問渠行禮告辭。


    元成煜依依不舍地看著元問渠,想要上前,但也知道現在顯然不太合適,被元成明給拉走了。


    最後反而是時徽最後離開。


    元問渠看向時徽,這位大梁的副樞密使:“時大人,不知還有何事?”


    時徽略有些猶豫,看了看一旁守著長身玉立的少年人,搖了搖頭,隻道:“方丈,多事之秋,您仙人之資,也莫要多費心了。”


    元問渠眼神疑惑一瞬,不明白時徽突如其來的關心,但也接受他的好意:“是,大人也要和夫人多看一看山中美景才是。”


    摘星佛塔前一下子空曠下來,井全已經從摘星佛塔裏出來,將飽受一番波折的僧人送走。


    井全本打算將等著元問渠一路迴去,元問渠直覺麻煩,讓井全將井安和小淨懸帶迴去好好看顧,他自己迴去就好。


    井全想了想也同意了。


    另一邊,時徽在後麵趕上元成煜一眾人,此時他們已經上了轎子,隻有元成青還在等他。


    元成青看到時徽過來,笑了笑:“時大人,腳步慢了些。”


    時徽行禮:“三殿下。”


    臨上轎子時,時徽看向元成青:“三殿下。”


    元成青掀開轎子的簾子,看向外麵站著的時徽,耐心道:“時大人,想問什麽盡管問便是。”


    時徽頓了頓:“我觀殿下對問清方丈似乎比常人熟悉些,殿下可知那戴帷帽的少年是何人?”


    元成青勾起唇角,語氣溫和:“隻是有一次巧遇問清方丈,多聊了幾句,就熟悉了些,至於那位……”


    元成青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時徽:“這樣,打擾殿下了。”


    “無事。”元成青笑道,疑惑問,“大人似乎對他很關心?”


    時徽笑道:“畢竟關乎四國祭祀,問清方丈來曆成謎,那位叫四四的小郎君也查不出是何來曆,多注意些也是應該的。”


    元成青不疑有他,眉宇間帶著關心:“大人費心。”


    第32章 當假和尚當上癮了?


    井安還是死了。


    自殺。


    元問渠還沒到掌刑院,就已經聽說了這件事。


    彼時井全正抱著小淨懸,手死死捂住他的雙眼,眼裏悲傷快要溢出來。


    在摘星佛塔那些僧人被證明是冤枉的,但蕭直忽略了一點,井安背上的並不是偽造的刺青。


    無論是一開始被發現的九頭蛇刺青,還是後麵元問渠在他房中發現的藥和血花,都是井安一手準備的。


    為的就是讓人發現,並毀掉這一切。


    井全神情愣怔:“師弟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元問渠將那把斷劍從井安手裏拿出來,反問:“如果一個人從屍山血海裏逃出來他會幹什麽?”


    “當年四國共同絞殺所有背後有九頭蛇刺青的人,死的人不計其數,而井安……”元問渠拽下堂內垂下的黃布,蓋在他身上,“井安怕是成千上萬人拚了性命才護下來的人啊。”


    “如今,他也算是解脫了。”


    井全眼中的淚水再也蓄不住,無聲地落下來,他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三師弟明明那麽開朗的一個人,卻一直不願意和師兄弟們同住,好幾次我看見他獨自坐在懸崖邊,滿臉都是憂傷,我卻隻以為他隻是和寺裏其他師兄弟鬧別扭……“


    元問渠搖搖頭,其實還有話沒有說全。


    他看著手裏的斷劍,目光沉了沉。


    這把斷劍和刺殺淨空住持的那把劍同出一處。


    這一切絕不是巧合。


    時重霜將這發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但神情看起來並未有波動,隻定定看著元問渠的側臉,目光轉向元問渠手中的斷劍:“先生,這把劍……”似乎出自北秦皇室。


    元問渠眼睛彎了彎,將一根手指豎起來抵在自己唇上,無聲地“噓”了一聲:“知道就好。”


    這把劍出自北秦皇室,其實他們都知道,隻是都揣在心裏裝糊塗而已。


    井全不清楚皇室兵器的暗紋,元問渠卻是最清楚不過的。


    夜漸漸深了,元問渠與時重霜走在迴禪院的路上。


    月光皎皎,兩人的影子挨在一處。


    “先生……”時重霜側頭看向元問渠,語氣略帶疑惑。


    “為什麽你都知道那把劍是北秦皇室的東西,蕭直看起來卻似乎完全不知道的樣子?”元問渠問。


    時重霜點頭,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很明顯的事情。


    元問渠語調輕鬆:“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覺得蕭直作為以一國太子會不知道嗎?”


    時重霜:“定然是知道的。”


    元問渠示意他繼續說,時重霜頓了頓,道:“他們是故意的。”


    “沒錯。”元問渠點頭表示認可,“但為什麽最後蕭直卻懷疑起來秦雲庭,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其實本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時重霜眸光一閃,了然之色浮現:“他們針對的是寒食寺。”


    元問渠將手攏進袖子裏,慢慢往前走著:“是啊,現如今四國安穩了這麽多年,大梁繁盛,但已有衰頹之色,大越民風彪悍,兵力向來強盛,千雪國依附於大越更是讓其版圖進一步擴大,而北秦新帝即位,改革勢如破竹,如猛虎初生。”


    “寒食寺樹大招風,四國早有人不滿了。”元問渠道。


    時重霜:“寒食寺到底位處大梁,大梁王室為何不管?”


    元問渠“唔”了一聲,說:“寒食寺與其他寺廟不同,寒食寺建立時四國都還未曾真正壯大起來,影響力遠非今日的四國可比,大梁的王室曾經受過寒食寺的庇護,與寒食寺早就達成了協議,寒食寺嚴格來說是不歸大梁管的。”


    時重霜抿唇,突然想起來今日元問渠在掌刑院問井全的一句話:


    “井全,你覺得井安真的殺了蕭繡嗎?”


    蕭繡就是蕭直的那位十七妹,大越國的十七公主,井安與蕭繡無緣無故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當時時重霜下意識否定了。


    然而如今,時重霜眸色深了深,覺得事情也許並非他原來想的那般簡單:“先生,此次的事情是……”


    他想問井安是否真的殺了蕭繡,那背後指使井安的又是誰?


    時重霜一時間想不明白。


    元問渠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時重霜:“小霜,來玩遊戲可好?”


    時重霜眼神空了一下,頓了頓,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時重霜指了指不遠處一棵樹上掛著的燈籠,白色的燭光晃晃悠悠,在還算平整的山路上映出一個樹的影子:“看誰先將燈籠芯給打掉?”


    時重霜眼神不解:“先生……”


    還不待時重霜說完,元問渠就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堆小石子,劈裏啪啦就是一頓亂扔,擺明了不想讓時重霜繼續問下去。


    時重霜無聲地歎氣,老老實實接過來元問渠遞給他的一把石子。


    在手裏掂了掂,估算了一下燈籠的方位,抬手將一顆拇指大的石子扔過去。


    石子破空而出,一下就就打進了燈籠裏,燭火晃了晃,滅了一下又燃燒起來。


    時重霜泄氣了一下,看向元問渠。


    元問渠笑了下,毫不吝嗇地誇獎:“小霜,準頭不錯。”


    時重霜眼睛亮了一下,麵上正了正,挺直腰背,站直身體,準備再扔一個。


    元問渠站在一旁,整個人顯而易見第鬆弛下來,攏起手笑著看時重霜,時重霜準頭不錯,眼神也挺好,大概在射藝上也是個可塑之才,改天可以教一教他。


    元問渠想著,就看到時重霜手上發力,一枚石子被他遠遠扔出去,卻不是投向樹上掛著的燈籠。


    “嘶”


    一道陌生的唿痛聲在暗處響起。


    時重霜眼神變得銳利,下意識將元問渠護在身後,警惕看向從暗處走來的人。


    “誰?”


    “問清方丈,別來無恙。”一道輕緩地聲音響起來。


    時重霜皺了皺眉,看著不遠處從背光處走出來的人,一身青衣華服,看製式像是大梁的。


    還是大梁皇室。


    還不待時重霜深思,他就敏銳地感覺到身後的元問渠情緒似乎不太對。


    時重霜扭頭看去,隻見先生眉眼沉沉,眼神淡淡地,看起來和平時無異,但時重霜直覺不對,先生整個人似乎都變得緊繃起來了。


    剛才先生明明是很開心很放鬆的。


    時重霜看向走近的人,手摸上腰間的匕首,卻忽然感覺到腰間一陣拉扯。


    元問渠拉了拉時重霜的腰帶,將他帶到自己身後:“小霜,我餓了,你先迴去為我做些吃食可好?你之前做的甜糕我甚是想念。”


    先生在支開他。


    時重霜點點頭,說:“好,夜裏霧氣重,先生莫要著涼。”


    元成青看著時重霜離開後,抬眼看向元問渠,眼神一瞬間變得憂傷:“老師,好久不見啊。”


    兩人距離大概兩步遠,足以元問渠將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元問渠垂眼淡淡看向他:“三殿下,我們今天才剛見過。”


    元成青神情又變了,變得泫然欲泣:“老師,你不想認我……”


    “我明明樣子都沒有變啊。”


    元成青抬眼看向元問渠,聲音變得低緩又陰毒。


    “老師你……在裝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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