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於身旁這個模樣狼狽不堪,還有些放浪形骸的麻衣書生,宋玉塵沒有半點的輕視之心,甚至反而很是敬佩。


    別看這家夥平日裏沒個正形,但就是這麽樣的一個人,卻差些讓整個王朝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然,畢竟沒有成功,而是差了那麽一些。


    與宋玉塵不同,他是因為宋家有個古怪嚴苛的家訓,但凡宋家子孫,不得入仕途,所以盡管當時的宋家才子那麽的才氣驚人,但參加朝廷科舉考試什麽的,他一次都沒有參加。


    按照當時人們的說法,倘若這位宋家兒郎參加科舉考試了的話,那也就沒有後來那連中三元的“三元郎”辛甲安什麽事了。


    而靳弘方則不同,他是一心想要舒展心中抱負,在及冠之後,大筆之年加上恩科,他前後考了足足四次,怎奈全部落榜。


    作為靳弘方的知己好友,其實在他開考之前,宋玉塵便猜到他一定會再次落榜,不是說這家夥沒有真才實學,恰恰相反,這個自稱孤兒出身卻自學成才的麻衣書生,可謂是滿腹經綸,說他是經緯之才,也一點都不為過。


    但這家夥有個很致命的地方,就是性子過於桀驁,每次科考都不按照主考官所要求的來作答,而是肆無忌憚的憑著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來。


    且他所寫的東西,都是都能將主考官嚇得心驚膽戰,原來這位麻衣書生所寫的皆是治國之策,他自己的治國之策,還美其名曰《靳君書》。


    與當下天子所遵循的道家理念相悖,這個麻衣書生所主張的卻是不法不儒的治國辦法,說廢除井田之治、廢除州製而改之為郡縣也就罷了,這廝居然還提出“儲君水選”,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麽?


    且不說這“井田之治”乃是開朝先帝欽定的“民養國”的國策,不可輕易更改,“儲君水選”更是大逆不道之極,何為“儲君水選”?讓帝國的儲君由天下之水——百姓,推選出來?


    這不是胡鬧麽?


    自古以來,這一國儲君都是由皇帝欽定,如奉天承運,不可質疑,古製豈能說廢就廢嘍?


    因為那些個主考官,或者閱卷官,都害怕天子震怒,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不曾,也不敢將這狂妄書生的所謂狗屁《靳君書》呈給皇帝看,甚至都不敢走漏半點風聲。


    這就使得極少有人知道,在王朝之內,還有這麽一個滿腹經綸,卻狂妄之極的麻衣書生靳弘方。


    但宋玉塵確實再清楚不過。


    聽靳弘方的意思,估計在王朝碰壁無數的他,是打算去西域廣漠那邊去試著舒展了。


    聽到宋玉成的話,靳弘方苦笑,說道:“小靈她爹非要未來女婿,有什麽功名在身,你也知道,我在大嬴的話,估計是到下輩子都沒有戲了,雖不敢說去了廣漠,就一定能成功,但好歹有個念想不是?”


    靳弘方眼神忽然變得堅定,呢喃道:“而且我也答應過小靈,在我而立之年之前,要帶她去三個地方,到西域廣漠看月亮,聽說隻有在廣漠才能看見最美的月色,還要帶她去北境的草原,我們躺在廣闊無邊的草地上,一起數著天上的星辰,最後,我還要帶她去鹹陽的驪山之巔,在司天台看日出日落的話,該是能見到最美的了。”


    宋玉塵目瞪口呆,前兩個倒還好些,第三個,去驪山的司天台看日出日落,這真的就是狂心病狂了。


    天下誰人不知,位於驪山之巔的司天台是帝國的三大禁地之一,而且是三大禁地之中最為神秘的一個,除了在職的司天台官員之外,普天之下也就皇帝陛下一人能去那裏,甚至連一國之母皇後都不得前去,若是沒有皇帝的特別恩準的話。


    但這個麻衣書生,卻揚言,甚至一度在心愛之人麵前發誓,要帶她到驪山司天台觀看日出日落,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已經不能用“狂妄”二字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瘋了,是找死。


    麻衣書生靳弘方側過臉來,眼神平靜的瞄了一眼宋玉塵,問道:“玉城兄,你是不是覺得我靳弘方瘋了?”


    宋玉塵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很想這麽認為,但我知道如果是你小子的話,未必就做不到。”


    拍了拍靳弘方的肩膀,宋玉塵沉聲道:“你小子的狗脾氣我知道,雖然我接下來說的話有些多餘,你小子肯定不會這麽做,但我想說的是,倘若你有一日真的需要幫忙,不管是怎麽的困難,你都可以來找我宋玉塵,兄弟我罩著你。”


    不管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影響也好,還是真的出自他孟長明的本意,他都對這個模樣狼狽的麻衣書生很是投緣,剛才他所說的話,也是字字發自肺腑。


    因為看到這個狼狽不堪的麻衣書生,他想起了一個同樣邋遢的書生,他孟長明昔日的生死之交,書生蘇文浩!


    一個溫良謙讓,一個狂妄不羈,性格上,兩人似乎沒有多少相像之處,甚至可謂是截然相反,但說不上為什麽,宋玉塵卻沒來由的覺得兩人骨子裏的東西,卻是一般無異,至於到底是什麽東西,宋玉塵講不出來。


    向來都是沒心沒肺的麻衣書生,聽了宋家才子話之後,當時就是微微一愣。


    “剛才那番話,有點霸道蠻橫的味道,要是換做以前,以我對你玉城兄的了解,是絕對說不出來的。”靳弘方笑道:“但今日這番的話卻實實在在的從你宋玉塵的口中說了出來,嗯,果然遊曆了一趟江湖之後,整個人都變得爺們了一些,很好。”


    靳弘方談笑風生,但他卻並沒有真正意識到剛才宋玉塵所說的這番話的分量之重,從一個正兒八經的謫仙人口中做出來的承諾,那當真是與人間帝王的聖旨差不了多少了。


    可以說,隻要他靳弘方現如今是加了一塊免死金牌,在自己的身上!


    宋玉塵正想說什麽,亭中塤聲停歇,亭下紅衣女子抬眼“望”了過來。


    宋玉塵心中一凜,臉上神情驟變,兩個字湧上了喉嚨間——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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