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卻沒有亮燈,黑黝黝一片,仿佛沒有人一般。


    兩人借著月色,摸索進院內。


    “娘親,辭清迴來了。”傅辭清喊了一聲,隻是並沒有人迴應。


    “娘親?”


    傅辭清心裏一沉,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推開陳阮的攙扶,踉蹌走上前,推開一間一間房門,卻都是空空蕩蕩,一片黑暗。


    娘親並不在家裏。


    可是她晚上一向都是會迴來的,怎麽今天沒有迴來呢?


    娘親是不是出事了?


    娘親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傅辭清心裏無比慌亂,他隻覺得周圍的黑暗,全都化成了猛獸,一點點向自己包圍過來。


    是自己哪裏又惹娘親生氣了麽?


    為什麽啊……為什麽都要丟下他呢?


    他明明什麽都沒做,他沒做錯任何事啊……娘親也丟下他了……


    陳阮愣愣看著傅辭清,看著他推開一扇扇門,看著他一聲聲唿喚,最終,他停了下來。


    高高瘦瘦的少年,無力地垂下頭,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壓在他身上似的,那東西壓的他漸漸彎了腰,漸漸佝僂下去,漸漸的,漸漸的,傅辭清蹲在了地上,將自己裹成小小的一團。


    什麽都沒有,隻有黑暗包裹著他。


    陳阮甚至有一種錯覺,下一秒,那如潮水一樣的黑暗,便會將傅辭清一口吞噬掉,他便會徹底與黑暗融為一體。


    傅辭清的難過與孤單,糾纏在黑暗裏,陳阮隔得那麽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陳阮安靜地走上前,伸出手,揉了揉少年細軟的頭發。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隻是想告訴他,沒關係,還有我在。


    傅辭清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洶湧的河水裏,冰冷包圍著他,他就快要窒息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在一點點沉沒。


    可是這時,有人到了他的身邊,向他伸出了手。


    他緊緊抓住了那隻手,便如同抓住一塊浮木。


    傅辭清仰頭看向陳阮,眼睛亮的人心驚,他抓住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仿佛是想從那手心裏攝取一點溫暖似得。


    冰冷滑膩的肌膚,貼上自己的手心,陳阮心裏猛得一顫,她甚至能感受到,傅辭清輕微的喘息,噴在她的手心,又濕又癢。


    “神仙,辭清隻有你了。”


    陳阮的心跳止不住加快,變得毫無節奏,最後一片混亂,一塌糊塗。


    她也蹲下來,靠近傅辭清:“沒事的,我在呢。”


    兩人就這般在黑暗中互相依靠著,少年將臉埋進少女的手心,是一個虔誠供奉的姿勢。


    她自異世來,孤獨一人。


    他親友皆棄,孑然一身。


    正好。


    那便互相陪伴吧。


    陳阮和傅辭清並排坐在院子口的石階上,傅辭清不願去睡覺,說是要再等等娘親,陳阮便也陪著他。


    夏夜微風輕拂,月朗星稀,如水的光華灑了滿地。


    有許多的螢火蟲自草葉間飛出來,忽明忽暗,像是落了漫山遍野的星子一般。


    ”神仙,阿娘還會迴來麽?”傅辭清看向陳阮。


    “會吧……”陳阮有些心虛地避開傅辭清的目光,裝作自己在看螢火蟲,“傅辭清,你今年多少歲了?”


    “十五歲,我不記得我的生辰,可娘親說過,我十五歲了。”傅辭清不知道神仙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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