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讓塞西爾長點記性,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輕易玩兒命,遇到麻煩不告訴他,魔尊狠心地想。


    他看到虛弱的塞西爾就不爽,仿佛心劫幻境中的噩夢重演。


    塞西爾還一醒來就氣他,怎麽就不能多說幾句他想聽的?


    算了,暫且不跟病蟲計較,等會兒再來給塞西爾換藥。


    上將看瓦萊特走到艙門,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帶著緊張:“雄主,你要去哪兒?”


    瓦萊特扭頭笑了一下:“給你和陛下一個單獨交流的空間啊,我的上將。”


    說完,頭也不迴地離開這間休息艙。


    魔尊內心遠沒有表麵這麽灑脫。


    他改變想法了,他才懶得護著專會氣他的塞西爾。


    就該讓比他更晚知情的艾薩克陛下好好教育一番過於膽大妄為的上將。


    塞西爾還沒消化完瓦萊特的話,麵前已經浮現出艾薩克陛下氣紅了眼的投影。


    原來是瓦萊特離開前順手設置了陛下通訊自動接通。


    毫無準備的上將對上剛與反對派貴族魚死網破的陛下。


    投影裏的陛下頂著煙熏妝一般的黑眼圈,漂亮的藍眼睛因密布的血絲折損了美貌。


    他以一道毫不優雅的怒吼作為開場:“塞西爾!”


    “舅舅……”


    上將罕見地在陛下麵前底氣不足。


    艾薩克陛下氣瘋了:


    “如果不是瓦萊特,我現在還被你蒙在鼓裏!”


    “真是算無遺策啊,塞西爾上將,你就非要學你雌父,寧願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也不相信全帝國不是隻有你能完成這個計劃?”


    “你是遠征軍團的上將,是要為整場戰爭負責的指揮官!指揮官拋棄艦隊?親自殺敵是尉級、校級軍官的職責,不是你的!”


    “違背軍令、私自行動,我要下令剝奪你的軍銜!”


    最後一句顯然是氣話,艾薩克早就打算在此戰後,授予塞西爾統帥帝國三大軍團的元帥之位。


    “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我有安排……”


    塞西爾忍不住反駁“指揮官拋棄艦隊”那句指責,他絕不會做這種不負責任的事。


    上將的解釋加劇了陛下的怒火,艾薩克的聲音再次提高:“早就偷偷安排好了?這麽縝密的規劃不敢告訴我?你還有……”


    “咚咚咚”


    敲門聲澆滅陛下的咆哮,瓦萊特的聲音從艙門外傳來:“我要進來拿東西。”


    “快請進,瓦萊特閣下。”


    艾薩克陛下不愧是資深政治家,他無需醞釀情緒,瞬間換上親和的笑容,仿佛剛才疾言厲色的不是他。


    瓦萊特說是要取東西,進來後卻沒有離開,陛下隻好放棄了在親王後麵前繼續批評塞西爾。


    艾薩克自以為隱蔽地瞪了眼侄子,用眼神表示事還沒完。


    對把塞西爾拎迴來的瓦萊特,“極端兄控兼塞西爾控”的陛下讚不絕口,態度近乎感激涕零。


    說到激動處,艾薩克忍不住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慷慨地許諾了一長串星球的土地使用權與其他財產。


    當然,這些獎賞並不屬於貧窮得隻有一座維納利亞宮空殼的陛下,而是不幸正麵遭遇“鳶尾狂亂”的倒黴貴族。


    艾薩克猜出瓦萊特不是一般蟲族,他不在乎瓦萊特的真實身份可能是某個已探索宇宙之外的強大種族。


    瓦萊特救了塞西爾,沒有危害帝國的意圖,這就夠了。


    魔尊不在意陛下的獎賞,以塞西爾需要休息為由結束了通訊。


    他怎麽會認為艾薩克陛下更有教育後輩經驗的?


    “雄主……”


    塞西爾冰藍色的眼睛望著魔尊,眼波流轉、情深似海。


    可魔尊覺得,道侶眼睛裏的情緒分明是“我錯了,下次還敢”。


    還想有下次?


    瓦萊特冷下臉道:“快到換藥時間,早點換效果更好。”


    上將這迴總算看到“內用藥”的完整製作過程


    瓦萊特身上散發出強烈的精神力波動,無形的力量匯聚成實體化精神力觸手,表麵生出許多短刺。


    道侶又用了異種母巢中的那種力量,使特殊形態的精神力觸手與身體分離。


    塞西爾呆呆地看著瓦萊特現場製作完成一顆“內用藥”,“內用藥”的有效成分就是瓦萊特的精神力!


    方才與舅舅通訊時,體內那顆“內用藥”暫時消停,在通訊結束後又立刻恢複活力。


    瓦萊特催促:“怎麽不動?剛剛不還想趁我不注意自己取出來嗎?”


    上將麵色微紅,蟲翼緊緊貼著瓦萊特,依言照做。


    新換的藥效力更足,活潑極了。


    塞西爾一時沒有適應,連蟲翼翼尖都繃緊了,不再微微搖擺。


    魔尊順手至極地把蟲翼抓過來啃了口翼尖,迴味道:“既然不怕頭痛,就好好想想我為什麽生氣。”


    塞西爾聽了,全身肌肉繃得更緊。


    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後,上將譴責過自己,他沒有也不敢對瓦萊特說出隱瞞的秘密。


    勇敢的塞西爾猶豫了,他害怕無法得到道侶的理解,也害怕自己因瓦萊特的反應不再堅定。


    必須要殺死異種之王。


    不擇手段。


    反正自己總會死在異種母巢,無論斬首計劃成功還是失敗。


    就讓他逃避這一迴吧,反正不可能活著見到道侶的怒火。


    希望瓦萊特會因他的離去哀傷,但不要哀傷太久,一下就夠了。


    未來才是生活的重心。


    但上將從沒想過,被道侶救迴來後,要如何撫平雄主的怒火。


    艾薩克陛下指責他不負責任、拋棄艦隊,塞西爾能辯得舅舅啞口無言。


    如果指責他的是瓦萊特,塞西爾隻會盡他所能求得道侶原諒。


    蟲婚後他和瓦萊特從沒生過氣,萬一道侶不願諒解,該、怎麽辦?


    魔尊察覺到道侶的緊張,有些無奈。


    塞西爾剛有點好轉的精神海眼看又要被慌亂情緒影響,就不該讓陛下跟塞西爾通訊。


    艾薩克陛下怎麽能對正在養傷休息的塞西爾這麽兇?


    他使勁彈了一下上將的腦門,聲音清脆,成功阻止了塞西爾在錯誤的方向繼續深入思考。


    “想什麽呢?”魔尊沒給塞西爾迴答的機會,他懷疑塞西爾能說出一個更讓他生氣的離譜迴答,索性直接公布了正確答案,“我愛你,塞西爾。”


    聽到這句話,塞西爾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魔尊忍著親吻冰泉的念頭,傳達他的愛意和憤怒。


    “你獨自完成了一項危險又艱辛的偉大計劃,真的很厲害。可是塞西爾,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敢相信你的道侶理解你呢?”


    “……我、我希望你得到理想的生活。”


    上將迴答前經曆了短暫的沉默,答非所問。


    魔尊想到他在列禦號上破解看到的留言。


    他重複留言的末尾:“‘願您享用宇宙中一切美好’?”


    塞西爾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瓦萊特不知怎麽看到了那段剖白。


    他又想道歉,剛說出一個字便唇上一痛是一個辛辣的吻。


    看著嘴唇紅腫的上將,魔尊的怒氣消了一點。


    但也隻有一點。


    “你瞞著我去刺殺異種之王,我生氣了。”


    魔尊嘴上說著生氣,神情卻平和。


    從他說“我愛你”後,道侶一直用星星眼看著他。


    這簡直是犯規,隻有晏隨洲自己清楚塞西爾上將的星星眼對他殺傷力有多強。


    但他不能讓“下次還敢”的塞西爾就這樣蒙混過關。


    “本想給你講個我的故事,但我改變主意了,除非……”


    魔尊賣了個關子,故意隻說一半。


    上將像是聽到了巨大的好消息:“我願意、我會做到一切。”


    但瓦萊特還不肯說出條件。


    塞西爾忽然明白他該怎麽做。


    亞夏蟲族宿敵已死,他還活著。


    上將終於可以放肆地表明心意:“我愛你,瓦萊特……我的道侶。”


    他雙手與蟲翼並用,將瓦萊特從頭到腳整個蟲全都抱住,熱烈的吻落滿瓦萊特的嘴唇、鼻尖、臉頰、眼睛和額頭。


    總算靈光了,魔尊的心情好了一點。


    他想,道侶的精神海想要完全恢複還要很長一段時間,道侶讓他生氣這件事,可以慢慢算,私下的稱唿該改了,既然他已經決定將一些事告訴塞西爾。


    “晏隨洲,晏是姓,平日可以叫我隨洲。”


    塞西爾重複了一遍,看起來有不少想問。


    上將思考片刻,問出第一個問題:“隨洲,幫我上藥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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