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出神是軍雌大忌, 一些異種趁塞繆爾愣住時偷襲, 被泰倫身邊的異種攔下。


    不同立場的異種混戰在一起的動靜終於讓塞繆爾迴神。


    被褫奪頭銜的前公爵語氣不虞:“塞繆爾, 我活著這麽讓你驚訝嗎?”


    在泰倫指引下, 被他控製的異種驅離了附近的同類, 也悄悄將塞繆爾納入包圍圈。


    塞繆爾和從前一樣順從答道:“沒有, 雌父。”


    泰倫對這個答複不太滿意, 塞繆爾對他的出現沒表現出驚喜期待之類情緒, 而是神色複雜、反應遲緩。


    混亂的異種母巢表明伊利亞已經死了, 或者跟死差不多,塞繆爾不像是遇到伊利亞並發生過激戰的樣子。


    老辣的禿鷲有了推測。


    他略過塞繆爾之前的背叛,像仍在天鷹公爵府時嚴厲詢問:“伊利亞和塞西爾都在下麵?”


    “是的, 雌父……”


    塞繆爾條件反射給了答案, 出口後眼中出現幾分掙紮和後悔。


    泰倫便道:“還等什麽,一起下去吧。”


    塞繆爾卻立在洞口不動:“雌父, 您打算做什麽?”


    一段時間不見,趁手的子嗣居然學會質問他了。


    泰倫不悅地眯了下眼睛:“自然是跟你一樣的目的。”


    這不全是假話, 隻是隱瞞了部分真相。


    泰倫不僅要伊利亞死, 還要伊利亞的屍體和塞西爾死。


    “原來雌父的目的也是伊利亞。”


    塞繆爾繼承自雄父萊爾的碧眸中閃過驚喜。


    雌父的突然出現實在奇怪, 直覺告訴他, 最好不要讓生死不明的塞西爾和雌父見麵為好。


    但他又需要盡快找到塞西爾。


    塞繆爾了解塞西爾的性格,如果塞西爾認為有必要引爆體內的炸彈,絕對會立刻動手毫不含糊。


    年輕的雌蟲想隱晦試探年長禿鷲的目的,他的試探被泰倫輕易看穿。


    塞繆爾首次當麵與雌父對抗,難免有些生疏。


    泰倫點頭,他控製的異種們目光不善地盯著包圍圈中的塞繆爾。


    被控製的戰鬥特化型異種們配合地發出急躁的嘶吼。


    塞繆爾無視身邊低序列異種們的恐嚇,在雌父麵前繼續扮演聽話的子嗣:“核心區現在情況不明,恐怕很危險,我先下去探路吧。”


    如果泰倫沒有得到兩個3s序列的力量,還深受戰爭後遺症和精神海病痛困擾,他一定會同意塞繆爾的提議。


    但泰倫毋庸置疑道:“我們一起下去。”


    這是掌握了伊利亞秘法的異種新王的命令,沒有商量的餘地。


    塞繆爾應了,走在前麵探路。


    通往地底的甬道漫長而無光,泰倫趁黑暗修複父子關係。


    雖然用特殊方法得到了強大力量,前公爵很久沒有親自參與戰鬥,他還是習慣用政治家的方法解決問題。


    麵對背叛過他、3s序列的子嗣,泰倫明白臨時收攏來的戰鬥特化型異種不是塞繆爾的對手。


    但塞繆爾太年輕了。


    “塞繆爾,你做得很好,繼承了我的風範,”泰倫一向很少稱讚子嗣,“作為雌父,我很高興,在地麵上而不是地底遇到你。”


    泰倫的語氣前所未有地溫柔:“四年前我不顧你的意願,把你從前線調到遠星探索項目,因為那天我參與了一場緊急會議。”


    “會議上有蟲提出刺殺伊利亞的計劃,並且暗示,你是最合適的蟲選。”


    泰倫仿佛愛護子嗣的雌父,輕歎道:“我怎麽能允許這種事發生呢?”


    “可惜你在遠星失聯的那段時間,我被艾薩克和塞西爾合夥抓住,無奈下隻好假死脫身。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相聚。”


    地下太黑,看不清塞繆爾的反應,但泰倫猜塞繆爾會重新變迴他熟悉的趁手執行者。


    他都沒有追究塞繆爾在遠星突然失聯,導致他和艾薩克間的平衡被打破的嚴重過錯。


    塞繆爾的確有一點感動。


    原來雌父是為了保護他,才強行將他趕去後方遠星探索計劃的嗎?


    雖然種種巧合下,他依舊與塞西爾一起,執行刺殺伊利亞的任務。


    可是為什麽,雌父並不在意雄父萊爾和弟弟丹尼爾的近況?


    為什麽他反倒認為,少了泰倫的公爵府,反倒更和樂美好呢?


    生出第二個疑問時,塞繆爾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他在心中譴責自己,怎麽能覺得沒有雌父生活會更好。


    就算雌父叛國罪證確鑿,他們身上都流著道格拉斯家的血,這點永不改變。


    塞繆爾不知該如何麵對死而複生的雌父。


    一會兒遇到塞西爾,他又該如何自處?


    塞西爾綁架了雌父,可雌父的確有錯;瓦萊特閣下、塞西爾的雄主幾乎治好了他的雄父;瓦萊特閣下還跟弟弟關係很好,從雄保會的手術台上救下了丹尼爾;出發前,他和塞西爾都分別配備了自己和對方體內炸彈的引爆器……


    漆黑長路上,塞繆爾越想越亂,不由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走下去,直到他想出兩全的解法。


    -


    另一邊


    飛升過於順利,一時沒有目標的晏隨洲不知在劫雲上躺了多久。


    神界荒蕪又貧瘠。


    數日來,晏隨洲聽不到風吹動植物的沙沙聲,也沒有鳥雀清脆的啼鳴,空曠的荒野上看不到半點兒活物的影子,讓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飛升時不甚迷了路。


    說到迷路,之前他斬心魔時似乎也發生過一次。


    當時還發生過什麽,一時間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記不起也無妨,反正百年大小枯榮事,過眼渾如一夢中。


    他已經得償所願,渡劫飛升,遺忘些許往事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沉重的記憶是漫長生命的財富,亦是負累。


    丟掉一兩段容易滋生心魔、不甚美好的迴憶,反倒心淨如冰雪,身輕似碧雲。


    忽然,一道古老渾厚的聲音,同時在他身旁和神識中想起:


    “草木肅殺,星辰無光,亂雲薄暮,淒風怒號。蓋因修真者無度,盜盡天地虛無之氣,竊奪陰陽造化之權。”


    晏隨洲四顧尋找聲音的來源,未果,聲音的主人大抵是修為高深之輩,不可小覷。


    他暗中拉滿防備,表麵仍慵懶地倚靠在劫雲上,靜觀其變。


    至於這聲音表達的譴責修真者們過度汲取天地靈氣的言論,晏隨洲隻當沒聽到。


    修真界靈氣有限,不搶到自己手裏,也會有別的修士占去,缺少靈氣、修為不足的修士隻有隕落的下場。


    就像譴責無法得到足夠食物的雌蟲汙染破壞了環境一樣無恥。


    奇怪,雌蟲是什麽?


    築基期修士便可辟穀,他怎麽會突然想到食物和環保。


    難道是破心劫後遺失的記憶?


    神秘聲音似乎在等待晏隨洲附和,但晏隨洲對一起譴責修煉者濫用靈氣不感興趣,遲遲沒有答複。


    在他麵前裝神弄鬼找認同有何意義,不如去修真界加幾條天地規則,違者雷劫伺候。


    唱獨角戲的神秘聲音絲毫不覺尷尬,又重複了一遍。


    神秘聲音再次響起時,晏隨洲將神識外放至極限,仍未找到神秘聲音的本體所在。


    他從劫雲上站起,飛身落在灰色的貧瘠大地,隨手扶去墨袍上不存在的灰塵,配合道:“哦,不知道友有何高見?”


    神秘聲音不答反問:“汝可願為‘天道化身’?”


    天道化身?


    聽起來是個特別厲害的名號,然而晏隨洲從未聽聞。


    或許是修真界信息閉塞,他孤陋寡聞。


    好學的魔尊虛心求教:“道友,何為天道化身?”


    名頭大跟真厲害是兩迴事。


    而且他在修真界時,盜盡天地虛無之氣的事沒少幹,才成為魔尊。


    魔修之間,有條金科玉律無人不知魔修氣運最差,好事常與魔修無緣。


    成為天道化身這種好事,怎麽會輪到他?


    修真界過去千年無人飛升,可千載之前飛升的大能都去哪了,神界之上的“超神界”麽?


    哦,那或許,成為天道化身不是件好事。


    神秘聲音雄渾有力,如黃鍾大呂,頗有世外高人的氣質:


    “天道化身者,墮肢體,黜聰明,同於大通,謂之坐忘。日月常明,星辰恆存,風雲雷雨,幻化萬千,血肉肌膚,山川草木……”


    神秘聲音洋洋灑灑,講了一長串拗口至極的話,含義雲裏霧裏,不知拚湊了多少本經書功法,核心內容可簡要概括為


    天道化身是世間至強。


    神秘聲音再次問道:“汝可願為天道化身?”


    曾經是修真界至強的魔尊晏隨洲有億點心動,這可是包含神界在內的世間至強。


    機會近在眼前、唾手可得,誰不想成為世間至強呢?


    至強對他的吸引力太大,晏隨洲心知可能有假,卻難抵誘惑:“道友可否現身詳談?”


    神秘的聲音帶了怒意:“汝不願為天道化身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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