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薩克陛下權衡後滿意點頭:“成交,半個小時。時間到了趕緊走。”


    蘭德裏柯表麵歎氣,內心對兄控的陛下如此大度非常滿意。


    他最近聽說,天鷹公爵的子嗣塞繆爾突然離開了駐地,去向不明。


    寶瓶公爵了解天鷹公爵的野心。


    他絕不會讓天鷹公爵的野心得逞。


    “陛下,即便你當年在他麵前說過不少我的壞話,讓他擦亮眼睛離我遠點,”蘭德裏柯懷念道,“我依然是你忠實的盟友。”


    寶瓶公爵的眼中閃過厭惡:“那隻蜚蠊目的老禿鷲比你可惡多了。”


    身為亞夏蟲族的泰倫公爵當然與蜚蠊目昆蟲無關。


    蘭德裏柯從自己參與過軍需會議的雌蟲軍官那裏聽到了塞西爾懟泰倫的話,對塞西爾說泰倫“因蜚蠊目的天性,總想躲到宇宙的陰暗角落”深以為然。


    有些話,雄蟲公爵蘭德裏柯無蟲可說。


    說給雌君雌侍聽,有損雄主的光輝偉大形象。


    說給別的雄蟲,他們覺得蘭德裏柯完全是杞蟲憂天。


    雄蟲們則會笑著對蘭德裏柯道:“寶瓶公爵,別擔心啦,我新得了個金發藍眼的雌蟲,明晚的派對你要不要一起?”


    蘭德裏柯用實體化的精神力觸手捂住雄蟲的嘴。


    金發藍眼是寶瓶公爵不能碰的禁忌。


    蘭德裏柯把攢了許久的話說給艾薩克陛下:


    “若泰倫真的加冕稱帝,我毫不懷疑,所有雄蟲,無論序列與出身,哪怕是我,都可能會被關進‘生育營’之類的地方。”


    “嗯。”


    艾薩克陛下頭也不抬地敷衍迴應,鵝毛筆在一份文件上簽下優雅的字跡。


    寶瓶公爵支付的籌碼隻夠聆聽,不包括閑聊。


    蘭德裏柯繼續迴憶著“帝國曙光”戈登親王:


    “他知道的,皇室成員的一雌一雄製沒有推行基礎,何況皇室成員的一雌一雄並不絕對。上一個姓斯圖亞特的雄蟲有多少個雌侍來著?至少是我的兩倍。”


    艾薩克陛下從文件堆中抬頭,漂亮的湖藍色眼睛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蘭德裏柯不受陛下目光攻擊影響:


    “身為寶瓶公爵,我做不到朗斯特或者德克蘭那樣,克服基因中的繁衍本能。”


    艾薩克陛下喝了口安神茶。


    寶瓶公爵撫著黑金手杖歎氣:“那時候我並沒有真的理解他的設想,一直執著於艾琳頓家族的‘長期策略’。我甚至以為他拒絕我,是因為我隻是個b序列雄蟲。”


    曆代寶瓶公爵的序列等級,在尤其是“公爵”級別的貴族中,都不算高,這是艾琳頓家族的“長期策略”。


    從未有過s序列的寶瓶公爵,大部分是b序列,偶爾有a或c序列。


    在序列等級優化到高序列與中序列的分界線後,艾琳頓家族選擇不再繼續進行序列優化。


    而斯圖亞特皇室是序列等級優化的堅定踐行派。


    艾琳頓家族蟲丁興旺,斯圖亞特皇室卻日漸凋零。


    很難說序列優化是否確為蟲族基因進化的正確方向。


    “可是,艾薩克。序列提升計劃快要走到盡頭了。即使這條航線的盡頭是黑洞,斯圖亞特家族也要堅持被黑洞引力撕扯得粉身碎骨嗎?”


    這個問題艾薩克陛下也不知道。


    大概隻有如今已探索宇宙中已經尋不到蹤跡的“殺蟲劑”文明,知道“咒語”的正確解除方法。


    亞夏蟲族最優秀的生物學家也不知道答案。


    艾薩克陛下沒有迴答。


    討論虛無縹緲的問題,沒有多在具體的文件上簽幾個名字更有意義。


    蘭德裏柯的話很多,又說到戈登帶他聆聽某個“家庭內部矛盾”高發星係的歌謠。


    雄蟲公爵坦然對戈登親王的弟弟,也就是現任陛下承認,他被那個星係中雌蟲眼中的怒火嚇到了。


    萬一雌蟲們解開基因裏的枷鎖時,戈登設想中蟲蟲自由平等的社會還未建成。


    雌蟲在數量上具有壓倒性優勢,為了不使自己或後代過上被圈養的生活,寶瓶公爵決定多管齊下。


    雄蟲教育改革、宣揚參與荒星建設的優秀雄蟲等等。


    至於那些完全接受雄保會灌輸觀念、 活在信息繭房中的雄蟲,蘭德裏柯也無能為力。


    如果雄蟲要為此前對雌蟲的恣意傷害付出代價,首當其衝的就是這群雄蟲了。


    把所有蟲蛋都放在同一間保溫室內,隻有蠢蟲才會這麽做。


    寶瓶公爵不喜歡賭。


    蘇波列特係列藥物的研究進展他阻擋不了,隻得施以援手,盡量留個不錯的名聲。


    寶瓶公爵是個遠見卓識的政治家,他看到了問題與弊病所在。


    但雄蟲公爵也偶爾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許多蟲尚未意識到,即將問世的蘇波列特pro,會對亞夏蟲族社會造成何等的衝擊和影響。


    那時候,數量稀少、體質更弱的雄蟲們,且相當一部分雄蟲個體暴戾又無能。


    一旦失去了信息素和精神力對雌蟲的控製,雄蟲們會過上怎樣的生活呢?


    蘭德裏柯公爵從不去潮汐星看海嘯表演的滔天巨浪,也幾乎不參加商業星慶典時的煙花晚會。


    雄蟲公爵一點也不喜歡海嘯和煙花。


    他想到奧本對此的預測結果:“希望草帽星係那一帶,不要發生意外。那片星域離爆炸隻需要一個火星。”


    奧本是蟲工智能主腦的名字,奧本係統中收集了巨量亞夏蟲族的各類數據。


    根據奧本對帝國各星域經濟、社會、文化等數據的運算分析,經濟模式單一且發展緩慢、貿易航線受異種潮波及嚴重、文化保守的草帽星係一帶,在新技術也就是蘇波列特pro影響下,長年積累的雌雄矛盾可能就此爆發,不排除有擴散到更多星域甚至整個帝國的可能。


    這是當今帝國麵臨的棘手難題之一,陛下問:“你有什麽想法?”


    寶瓶公爵露出苦笑:“我能有什麽辦法,鶴望蘭依然盛開,就是理想的結果了。”


    “如果奧本預測對了,你還是用老辦法?”


    艾薩克說的老辦法指的是控製星網輿論。


    操控輿論存在反噬風險,若是不甚翻車,焰火會爆發得更加猛烈。


    “我不確定,”寶瓶公爵聳肩,“如果鏈式傳播開始得太快,還有某些蟲趁機推波助瀾,總不能搞引發恆星黑子風暴切段星網信號那套,也太明顯了。”


    陛下隻道:“小心玩火自焚。”


    寶瓶公爵隱藏的意思是,如果他反應夠快,趕在事件發酵、鏈式傳播前得知,便要限製傳播。


    “你知道我從不玩火。”


    寶瓶公爵保證,可信度類似於政客的競選演講。


    繼而喟歎:“我們都是基因的雌奴。”


    艾薩克陛下從文件裏抬起頭,看向寶瓶公爵。


    蘭德裏柯以為是他剛才表述不當,用了一個不符合當下社會潮流的詞語。


    他換了種說法,避開爭議詞語:“我是說,基因才是我們的蟲主,所有蟲都受被施了咒的基因驅使。”


    陛下在意的卻不是蘭德裏柯的用詞細節,他麵無表情提醒:“半小時到了,蘭德裏柯閣下。”


    他不肯多給寶瓶公爵一分鍾,這時蘭德裏柯正在哼唱那首令他恐懼的雌蟲歌謠。


    陛下已經耐著性子聽了許久,這半小時中,他的工作效率嚴重下降。


    而他今天還有135份文件、97個簽名,外加兩場會議,忙得很。


    “我也不想對著你緬懷啊,”寶瓶公爵重申他的訴求,“我要去忘憂宮。”


    艾薩克陛下不同意,忘憂宮不在可交易範圍。


    再多的支持和星幣也不行。


    “別做夢了,我和朗斯特都不會允許你去的。”


    說話間,陛下在一份草帽星係經濟振興計劃的文件上簽了字,這份文件將於一周後正式生效。


    寶瓶公爵卻從話中聽出希望:


    “陛下的意思是,小塞西爾或者他的雄主,那個穿軍禮服帥得很的雄蟲會同意嗎?”


    “他叫什麽名字來著?”蘭德裏柯努力迴想,“哦……是瓦萊特。感謝他給了我今天服裝搭配的靈感。”


    “嗬,”陛下無情打擊寶瓶公爵,“他們也不可能同意。”


    等下他就給塞西爾發消息,務必不能允許蘭德裏柯進入忘憂宮半步。


    寶瓶公爵不信:“真的嗎?他們那麽狠心的,我剛幫……”


    蘭德裏柯不再說下去。


    丹尼爾被泰倫沒收了終端,是他從泰倫口中打聽到後,由一位雌蟲侯爵告訴塞西爾的。


    陛下追問:“你幫了什麽?”


    寶瓶公爵避而不談:“沒什麽,我很感謝戈登在政治上給予我的靈感。”


    陛下的聲音從文件堆裏傳來:“記得盡快兌現承諾。”


    “遵命,陛下。”


    蘭德裏柯用慵懶的語氣迴道。


    他想,泰倫對待自家雄蟲子嗣也太苛刻了些。


    站在蘭德裏柯審視寶瓶公爵繼承者的角度,丹尼爾雖然不算出眾。


    但他若能繼承天鷹公爵的位置,總體也算件好事。


    艾薩克陛下的時間可真貴,他得行動起來。


    離開維納利亞宮後,蘭德裏柯忍著對泰倫的厭惡,登門拜訪可憐的被雌父收了移動終端的丹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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