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太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有件事,她反而沒料到——


    仙蘭人好酒。平日再矜持的女人,或被再多規矩束縛的女人,在這一天是可以痛痛快快地和男人們一起把酒言歡的。


    杜雅潔沒有多少酒量,晚上的籌火剛剛點燃,幾個白天打過招唿的部落族長就過來,向她敬酒。她起初隻是禮節性的陪飲了幾小口,沒想到其中兩位族長卻不依不饒地舉著酒壺說道:“咱們仙蘭人的妻子,哪能隻喝這麽少,就是羊圈裏的小綿羊在這個時候也要喝下一體酒的。這幾杯你必須喝幹”


    她無奈之餘,還是隻得依言幹了這兩杯酒。酒意初始還沒有上頭,所以又勉強和別的賓客喝了幾杯,結果不過半個時辰,她竟喝了七、八杯酒下肚、腳步虛浮了,這時她才意識到不好,一是怕自己失態丟人,二是她一直擔心這些賓客裏會有劫殺婚車的真正幕後黑手,自己要保持清醒才是最重要的。


    她暗暗責怪,自己不該喝得忘形,急忙跑到旁邊的桌前,找來一種本地盛產的水果吃了下去,希望可以醒酒。


    就在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看到一截衣袂飄擺,接著一道幽怨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你憑什麽嫁給他?你一來,就把災禍都帶來了,你嫁給他會害了他的。”


    杜雅潔已有幾分酒意,乍聽到這聲音,不禁抬起眼簾,嗬嗬笑道:“原來是標。我就知道你喜歡他。”


    穿著紫衣的阿秀眼中合淚,幽怨中另有憤憊,“我是喜歡他。我自小和他一起長大,他的喜好我了若指掌,我為何不能喜歡他?”


    “我並沒有說你不能喜歡他啊。”她笑咪咪地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幫她理開一縷亂發,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麽,妹妹,他也喜歡你嗎?”


    “當然!”阿秀斬釘截鐵地迴答。


    杜雅潔看著她,點點頭,“嗯,像你這麽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我若是男人我也喜歡。”


    阿秀還未明白她突然誇自己是什麽意思,就聽她說了下一句——


    “隻是男人若隻是喜歡你,卻不肯娶你,你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


    阿秀怒了,這句話無疑踩中她心頭的傷口,她舉起桌上的一小壇烈酒,對杜雅潔說道:“有本事你和我比酒量!”


    她微笑看搖頭,“我不和你玩這麽愚蠢的遊戲。比贏了怎樣?比輸了又怎樣?無論結果,我今天就是他的妻子,你再喜歡他也得忍看,因為我絕對不會允許他立刻再娶一房的。”


    阿秀死死盯著她嘴角的笑容,忽然麵部抽搐了幾下,放聲大哭起來。


    滿場的喜悅之情立時被阿秀的哭聲衝散,不遠處正在和賓客說話的歐陽立青決步走來,皺眉問道:“阿秀,你怎麽迴事?不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嗎?


    阿秀抽泣著指著桌上的酒壇,“我想給姊姊敬酒,可是她一口也不肯喝,還故意說難聽的話氣我!”


    杜雅潔挑起眉毛。這丫頭還真會惡人先告狀呢!


    她揚著下巴看向歐陽靖,倒要看他怎麽袒護這個小丫頭。


    隻見他看了眼桌上的酒壇子,又看了眼劍拔弩張的兩個女人,竟然笑了,“不就是想和姊姊喝酒她卻不肯嗎,她今天喝的已經夠多了,再喝下去,我今天隻怕連圓房都圓不成了。”


    一句話,說得兩個女人滿臉通紅。阿秀沒想到他這樣袒護杜雅潔.,杜雅潔更沒有想到他如此輕易就把那麽私密害羞的事情說了出來,氣惱得忍不住暗暗踩了他一腳。


    歐陽靖麵不改色地伸手抓過那個小酒壇,對阿秀說道:“你想喝酒,我來陪你喝,隻是我喝了多少,你也要喝多少才行”


    說罷,他揭開壇封,咕咚咕咚像倒水一樣把酒灌了下去。


    兩個女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阿秀也不等他喝完就悄悄擦了眼淚溜了。


    杜雅潔上前搶過他的酒壇,輕噎道:“好了,她都走了,你這是在小姑根麵前逞什麽威風,還嫌她不夠喜歡你嗎?我倒想問問你,除了她之外,這草原上還有多少情敵是我日後要麵對的?”


    他朗聲笑著,攬過她的腰肢說道:“走!那就帶你去親眼見見!”


    杜雅潔沒想到他所謂的“親眼見見”,其實是讓她見識最盛大的髯火慶典——


    在草原上,火是仙蘭人最可愛的朋友,也是最可怕的敵人。


    他們先在地上挖出了無數的小坑,然後將葺火燃起。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親疏遠近,全都圍著髯火又唱又跳。


    她的七分醉意在這葺火引燃下,變成了由內而外熊熊燃燒起的心火。她看著眼前昊動的人影幢幢,仰著臉對歐陽靖笑道:“還是這裏好,有人氣。”


    “去跳一個。”他推了她一把,將她推到舞圈之中。


    眾人都知道她是今晚的新娘子,十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們將她團團圍住,為她的烏發插上了仙蘭人最愛的草原之花--一種被她們叫做“知絨”的小花。


    一個女孩子一邊為她插花,一邊嘰嘰咕咕地對她說:“美麗的哈達尼憾謝老天將你賜給了我們哈格桑,希望你們從今以後能恩愛到老,幸福一生,早日為我們仙蘭人生下和哈格桑一樣強壯英勇的戰士!”


    杜雅潔紅著臉,一部分因為酒意,一部分因為害羞,糊裏糊塗地被她們拉進實火中心地帶。這些女孩子圍著葺火跳著歡快慶典之舞,一些年輕英俊


    著拍拍,唱著她從來沒有聽過、優美而有節奏的歌曲。


    她再也按捺不住,也和這些女孩子跳在了一起。平日在家中也有老師教習一些簡單的舞蹈,不過是為了端正身形氣質,並未深學,所學的不過就是皮毛和跳舞者的規矩。


    她沒想到在這處處是規矩的仙蘭土地上,唯有舞蹈可以盡情釋放,毫不束縛。


    她越跳越熱,越跳越是開心,忍不住迴頭對歐陽靖招手道:“你也一起來跳吧!這舞真是跳得人心裏都熱了!”


    他一直遠遠地站看,靜靜地看著這個小妻子的一舉一動、一鱉一笑。忽然間,他分眾而出,抓住杜雅潔的雙手,種她沒防備,將她一下子扛在肩頭之上,大步向外走。


    她倍感莫名地踢腿叫道:“哪有這樣背人的,我又不是不能走!放我下來!”


    她掙紮著,卻聽到周圍響起莫名其妙的歡唿之聲。夜風吹拂之下,她的酒意醒了幾分,卻臉紅耳熱得連掙紮都變得無力,隻得小聲哀懇,“歐陽靖,放我下來好不好?”


    “仙蘭的男人娶老婆,最後一定要扛她入新房的。”他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同時還帶著幾分椰愉玩笑的味道,“所以沒有一個女人敢在出嫁之前把自己吃成一個胖子,否!”如果男人扛不動她,就沒有一個男人會娶她了。”


    小小的新房,不算大,張紅掛彩,點燃了紅色的喜燭,一片喜氣。


    歐陽靖一腳踢開房門,將她從肩上丟到床上。


    聽著房門被上鎖的聲音,她的心髒狂跳,那酒真是害人,讓她到了這麽關鍵的時刻,竟然開始頭暈目眩、口幹舌燥,腦筋都變得糊塗起來。


    他欺近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茫然又惶惑的表情,笑道:“你放心,一會兒我不會吃了你的。”


    “就是吃了也沒什麽。”她一定是醉糊塗了,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紅著臉,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算了。


    可是她的話卻讓他的臉色發亮,笑吟吟地看著她,“好啊,那就……如你所願吧。”


    嬌小的身軀被他覆在身下,暴風驟雨一般的熱吻和彼此口中濃重的酒香混雜在一起,讓彼此都迷了心竅,失了心神。


    杜雅潔模模糊糊的被他擁看不敢睜眼,卻聽他在耳畔蠱惑低喃——


    “睜開眼,讓我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她羞澀地張開眼簾,雙眸中的醉意迷離,不複平時的清澈冷靜,卻更有一番別致的嫵媚。


    歐陽靖愛極了她現在的嬌憨神情,就像她剛才與其他女孩子一起暢快淋漓地笑著舞著時,她的紅衣在烈焰旁上下翻飛,映襯著這張絕色嬌容更加驚豔奪魂。


    火燙的肌膚在去除了衣服的遮蔽之後,毫無間隙地貼合在一起,她因為驚慌失措而開始瑟瑟發抖,不知如何是好,剛剛睜開的眼又緊緊閉上。


    他笑著在她身上吻出一簇簇火苗,試著溫柔地第一次進入她的身體,感覺到她的抗拒和緊繃之時,他並不急於強行動手,而是在她的柔嫩敏感之處徘徊溫存,直到她這朵合苞待放的白蓮花完全為他盛開之時,他才用力的貫穿彼此的心神,將所有的濃情密意化作這一刻的熾熱癲狂,將兩人襲卷在旋風之中。


    她的嬌唿和急喘成為他此生聽過的最美的夜曲。在兩人使盡力氣相擁入夢之前,一個念頭閃過腦子裏,那個自出生之日起就從未見過麵的“父親”,終於做了一件讓自己不會恨他的事情了。


    他用溫暖強健的臂膀將無力柔弱的她緊緊摟在懷中,聽著屋外依舊響徹草原的歡歌笑語,隻覺這一刻的自己猶如身處天堂……


    杜雅潔是在成親當晚得到“哈達尼”這個稱唿的,起初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後來才得知這是哈格桑妻子的意思。


    她坦然接受了這個新稱號,還笑著對歐陽靖說:“從今以後,我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以你的女人的身分出現,我原本還以為會被叫一聲『歐陽夫人』或者是『王妃殿下』之類的。”


    他望著這張綻放光彩的笑臉,問道:“知道你每天早上要做什麽嗎?”


    “做什麽?伺候夫君吃飯?”


    “哼哼,差不多吧。”


    他沒有細細教她如何做一個仙蘭人心中最完美的妻子,因為他母親早逝,他可以告訴她的這方麵經驗也著實不多。他思付著應該找幾個已經成親、年紀大一點的仙蘭女人來和她做伴,順便教習一下仙蘭的民風和規矩,可沒想到當他白天騎馬出去辦事之後,她竟然也騎馬出門去了。


    當他中午迴到南圓羽香想吃頓可口的午飯時,竟然找不到她的身影,南圓羽香內的侍衛並不多,隨便找個人問,就得到一個讓他驚訝的消息——


    “哈達尼去英格薩部落了。”


    歐陽靖一聽,將眉頭一皺,連馬背都沒下,撥馬就走。


    英格薩部落,是距離南圓羽香最近的一支部落,也是所有部落中人數較少的一支。


    杜雅潔來到這裏的時候,部落中的哨兵遠遠發現一個女人騎馬而來,急忙去,向部落族長阿綿稟報。


    在仙蘭的土地上從不許女人騎馬,阿綿得知竟然有女人騎馬而來,也匆匆跑出來一看。“是哈達尼?”


    她在婚宴上和阿綿喝過酒,此時策馬馳近,看到阿綿時,笑著打起了招唿,“阿綿族長,您還好嗎?”


    今天一早歐陽靖吃完早飯出門後,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等他迴來,她想到昨天婚宴上見到的幾位族長,決定從最近的部落開始拜訪起。


    “好……”阿綿誠惶誠恐地躬身迎接這位奇怪的哈達尼。


    因為英格薩部落太小,沒有多少財力,在仙蘭的七支部落中,一直是最不受重視的一個。有時候眾位族長一起開會,也沒有人會聽他的話。今天哈達尼竟然會親自造訪,讓阿綿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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